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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拯救你?感化你?亦或是监禁你…… ...


  •   夜,正象宫宫门外马蹄声渐近,值守的监门卫一小队队正曹永历例行检查,来者翩然跃身下马,像一只灵巧的雁。

      他身着月白色竹纹斜襟长袍,衬出一派清风朗月的俊美姿仪,不像悍勇武将,反而更像儒雅文臣,眉眼含笑地递出象牙令牌,“圣上传召,劳烦。”

      曹队正检视令牌无误后,放声命令道,“开门!”随后拱手行礼,“萧校尉要事繁忙,何谈劳烦。请——。”

      萧观朗然一笑,“曹队正言重了,都是为圣上效力。”说着遥向太极殿一抱拳,“阁下亦权责深重,今日有事,改日一起喝酒啊。”

      “好,那我可等着萧校尉的那顿酒了,萧郎君慢走。”曹队正眼看着萧观在黄门官的牵引下,在宫城中行走,面见圣上,眼中神色说不清是嫉是羡。

      在旁的金吾卫卫士也是表情复杂,似是向往地说,“这位的前途可是无量啊。”

      曹队正没好气地呛声道,“那还用你说,可他的路子也不是一般人能走的。”

      他以手指指天上,讳莫如深,“毕竟——萧家可是十年之前就替他请为紫阳驸马了,后面一路扶持……上面那位登极。”

      曹队正怅然一瞬,干脆利落地一挥手,对属下道,“去去去,好好当你的差去——”

      说罢,正衣冠扶佩刀,正步巡查宫门。

      紫薇殿的条案后,李元清正批阅奏折,面色沉然深思,忽地灯花噼啪一闪,将她的思绪惊醒,“萧观还没到吗?”

      内侍轻声答道,“看时辰,快了。”话音刚落,就有宫人入内通报,“萧大人已至,正候在殿外。”

      帝王命道,“传。”宫人躬身退下,不多时,萧观步履潇洒地进殿,双膝跪地,“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元清不像往日那般还没等萧郎君礼毕便制止,而是端坐圣位静静而视。

      萧观似是没有察觉,心却如弓弦般缓缓拉紧,脑袋扣在编织精美的朱红彩丝宫毯上,屏息静气,拜服于天子威仪。

      “萧郎君,平身吧。”李元清淡淡地说道。

      萧观起身,对着条案后的圣上微微一笑,眼中的热络情绪像是见故人好友而不是面见恩威难测的帝王。

      李元清用审视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玉树临风的萧六郎君,神情冷然,并不言语。

      萧观嗓音温柔地说道,“多日不见圣上,似是清减了少许。”似乎抑制不住地,流露出超出君臣之谊的关怀。

      萧六郎啊,萧六郎啊,纵观两世为人,你可真是位搭台唱戏的高手。

      李元清从桌案后踱步而出,她头戴一顶玄黑色软纱帽,着一身窄袖金绣胡服,凤行虎步,威仪高华,令人莫敢逼视。

      短短时日未见,十八岁帝王的气势怎么变得如此之盛。

      “萧观,我们君臣相识也有八年了吧。”李元清状似寒暄道。

      “算来确有八年之久了,与陛下初识是天寿二年。”萧郎君湛然有神的双眼微微眯起来,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萧爱卿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发生了何事?”帝王语调波澜不起,悠然问道。

      萧观提起心神,似是沉思停顿片刻,审慎地回答,“尤记微臣年幼甚是不懂事,冒犯了陛下,幸得陛下宽宏,雅量容人。”恰当好处地带上了一层歉疚认罪的面具。

      “是吗?我怎么就记得萧六郎的勇武过人,冒犯一事倒毫无印象。”谈话间,帝王飘然而至,走至萧观身前,两人相距仅一步之遥。

      李元清身为天潢贵胄,李棠公主,自幼修习骑射,兼母族有边塞显族血统,巍巍有七尺之高。

      世家出身的萧六郎君弓马娴熟,深耕君子六艺,身姿如竹,体长八尺有余,此时躬身垂首,如傲竹弯折,看起来无害且弱小。

      明明较萧观矮上四寸,只达其耳际,然帝王沉沉一双凤目似有雷霆万钧,显现出毋庸置疑的俯视之态,令其所视者,如无所遁形,不禁惶惑加身。

      “谬赞,谬赞。陛下日理万机,区区小事自然无须挂记,然臣对陛下的不敬之罪,属下可是时时刻刻铭记在心,以敬告自身。”萧观谦恭后退,长长一抱拳,躬身行礼,头压得极低。

      “哦——?那萧郎君倒是说说,你当时怎么个不敬于朕了。”帝王的语调拖得且长且慢,最后一字的落音却既重既钝。

      萧观连忙把已经压得很低的腰又压低了几分,心中平添忐忑,近来朝堂之上萧家没有卷入任何风波,怎会如此,但还是反应极快地沉稳应对道,

      “微臣不敢,不敢,当时年少气高,心性狭隘,臣早已面壁,实悔不当初,幸——幸陛下宽容。”

      空气沉凝,不见松弛,帝王的身影仍罩于萧观弯折的脊背之上。

      “如今微臣只留下一片拳拳侍君之心,愿圣上明鉴。”说罢,萧郎君骤地双膝跪地,深深拜服。

      李元清知道自己这是在为上一世她死后的事情迁怒,那时的萧观可是入阁拜相,权倾朝野。

      但他此时如此识相,到让她不好太过了,萧家仍是她手中一把忠心的钢刀。

      似是满意,压在萧观眼前的那道黑影倾身而下,帝王缓缓搀起跪地的萧六郎,风目若笑,语调柔和,“素闻萧郎君博闻强记,果然名不虚传。”

      “比不得陛下天资聪颖,颇有雄主之风。”萧观随着帝王的力道小心翼翼地起身,低头不敢直视天颜,嗅闻着近在咫尺,丝丝缕缕的降真御品贡香,极恭敬地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虚的了。朕今日传你来,是有事相托。”李元清转身踱步,坐于条案后。内侍从案上取出一道卷宗,躬身呈递给萧观。

      “微臣鞠躬尽瘁,万死莫辞。”后者闻言心弦稍松,知晓下马威之后的正戏终于开场了,忙不迭地正色答道。

      “看完这卷案子。”帝王语气淡然,不置可否。

      “诺。”萧观以极快的速度一页页翻阅,很快这卷从刑部抄录的卷宗已让他了然于心。

      “微臣已经看完了。”萧官将卷宗双手交递给内侍,“这是兴延十二年的肃王李景谋逆一案。”垂手躬站,等待帝王的命令。

      “朕要你率精锐卫队,快马到粱州裕镇,秘密押送残余的苍氏族人回京。”帝王冷冷地说道,双目如鹰,紧盯着萧观的反应。

      萧校尉难得的怔立一瞬,拱手,郑重领命,“微臣定不负皇命。”

      “萧六郎君,可要谨记四字——秘密行事!”李元清眼神锁住萧观,语带一丝警告地说道,而后不等他回答,似是疲累,手掌向外轻轻挥了两下,“都退下吧。”

      萧观表衷心的话语还未出口,便和殿内的宫侍们遵循圣令,躬身伴以轻若鸿毛的脚步声慢慢退出紫薇殿。

      孤寂宽阔的宫殿内,宫灯明亮,万物静谧,李元清眼神放在此前未看完的折子上,却字字句句难以入心,仿佛虚无混沌幻化万象,金光蔽目,疑虑重重。

      她也不知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如果完全按照上一世的路子走,那她心中萦绕不散的惆怅和遗憾又该如何消解?

      上辈子小马驹留给她的从来不是伤及身体血脉的一道暗伤,而是一团绕不开、忘不了、解不脱的触及心底,使帝王忧思难以入眠的股股乱麻般的心结。

      毕竟,小马驹的眼睛是那样的亮,哪怕在多年晦暗的幽梦中,那亮光也足以扰乱她的心神。

      条案上御廷贡墨散发出宜人的墨香,灯下的一道身影自问道,“我是谁呢。”

      少顷,她的嘴角绽出一丝微笑,自答,“我是李元清,父皇母后的禄儿,然后我是庙堂之上的皇帝,李棠皇室的子孙。不要再像上一世了……”

      把自己严丝合缝地嵌入一具英明圣主的壳子里,一举一动,一思一想,都遵循圣人书中明主的严苛规则。

      她之追寻究竟为何?

      她是李元清,她是禄儿,她不想再一味地去追寻万人称颂,只想表达完完全全自由自在的“我”。

      在大棠这片辽阔的疆域上,在她的军队铁骑所征服的土地上,在她御笔朱批所能挥斥的方遒之处,她将施行李元清的法则,遵循李元清本人内心最真实的需要和渴望,统治她自己的人生,也统治她生而为王的帝国。

      做一个念头通达的李元清,做一个念头通达的大棠皇帝,哪怕可能会担上昏君之名。

      对了,对了,李元清瞬时头脑清明,迷障顿消。

      还有,除了她的小马驹,她还有一位“凶萌”的伙伴。

      年轻的帝王猛地站起来,步伐若风,裙裾涌动,她推开大门,将要跨出去之时,目光落在了条案上未批阅完的小山般的奏折堆上,停顿了片刻,还是毅然地,迈出了步子。

      门外,星夜璀璨,夜风拂面,守门的宫人们陡然一惊,来不及将礼行完,却听帝王语气飞扬地说道:“摆驾万兽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拯救你?感化你?亦或是监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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