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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心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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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时玉生辰宴的请帖一封一封地送出去,住在东方家宅的姜承烜与云枬自然也都收到了。而姜承烜似乎不愿接触他们家,寻了个理由推掉了,且在这一日带上云枬一同离开了倚月轩。
云枬也不爱凑这个热闹,对此也默然接受。
而东方家很是看重这次生辰宴,凡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了,目的也是在于让东方时玉在人前露个面,混个人脉。
东方家的宾客济济一堂的时候,云枬随太子在一酒楼内听曲儿,琵琶铮铮,扰得人心不静。
她站在二楼窗前往下眺望,街上熙熙攘攘,有许多人刻意追逐热闹,往东方家宅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街上群众兴奋地大声叫嚷着:“撒钱啦撒钱啦!东方老爷变身财神爷啦!”
因这一句话,在场的人群就一哄而上,全部朝东方家涌去。
此景太过震撼,云枬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
太子注意到了云枬百无聊赖的模样,轻笑邀她坐到自己身边,道:“你若不喜听曲儿,饭后带你去茶楼听书,可好?”
左右是打发时间,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云枬轻轻“嗯”了一声。
姜承烜似乎很喜欢江南女子,近日肯舍得将目光暂移别处,少了几分对云枬的关注。
云枬抬眸看向莺歌燕舞的女子,舞者身姿曼妙,歌者嗓音婉转,和者眉目潋滟,的确都是称得上佳人的。可是,也不至于沦陷其中数日吧?
一曲毕,女子们纷纷退下。
今日李大人参加东方时玉的生辰宴去了,并未陪同,是以房内只有姜承烜及云枬二人。
姜承烜言笑晏晏,转头看向云枬,道:“佳人和曲,把酒言欢,玭儿不开心吗?”
云枬摇摇头,劝谏道:“殿下岂可终日耽于酒色,若是朝臣们知晓了少不得要到陛下面前告一状,殿下还是收敛一下吧。”
姜承烜不置可否,向她保证道:“放心,我只放纵这一回。”
他并没有因云枬的劝谏发怒,可见也并不是一个十足十的昏君,云枬便不再多说什么。
午后,她们去了一家敞亮的茶楼,此刻人不多,只有一位说书人并几位零星的茶客。说书人在台上滔滔不绝,嘹亮的声音在房内回响,显得此处更冷清了。
云枬听见那几位茶客在议论:“怎么今日人这么少,都到哪去了?”
有人回道:“东方家的公子生辰宴,想必都到东方家喝免费茶水去了。”
“这么多人,岂不是要把他们家喝穷了?”
“说你穷人见识短你还不乐意,东方家的家资不可估量,喝几口茶水算什么,今日东方老爷还撒银子呢。”
那人啜了一口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的确是我陋闻了。诶,你们怎么没去?”
一人笑道:“我生性不爱热闹,不过方才也是撞了运气,走在路上竟捡了一锭银子,白捡来的银子我可不能要,特来花出去。”
几人哈哈笑起来。
云枬也忽地被逗乐,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
姜承烜闻声回头看去,又看了眼远处说笑的几人,牵着她择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热茶氤氲,众人不时听台上的说书人说一嘴。
说书人正道:“那如花美貌的娇娘子见了马背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见倾心,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云枬听了,不知是否太沉浸其中,伸手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自己心跳的频率。
姜承烜注意到,便笑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枬回过神来,略感羞赧地把手收回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她愧不敢抬头直视姜承烜的眼睛,只因方才说书人念到“一见倾心”时,她脑海中闪现过的是东方时玉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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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摆满宅院,东方家的谈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人群三三两两凑成堆,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凑上去说几句话。
直至午后宾客们才离席而去,那热闹之声便逐渐消匿下去。
虽说今日吃的是东方时玉的生辰宴,然而鲜少人能见得到他的尊容,筵席散后,林婉四处张望了一眼,都不见东方时玉的身影,她便授意让蔡怡去打听。
蔡怡不敢不听,在偌大的宅院里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
她逢人便问:“请问东方公子现在何处?”
然而并无一人能回答她,稍客气一点的,便问她是谁家的,找公子有何事,更多的是摇摇头走开了。
一连问了好些人都是这样,蔡怡也有些垂头丧气了,正要折返回去禀报林婉,却见林婉自己跟了上来。
她低着头:“小姐。”
林婉神情不忿:“我让你去找东方公子,不是让你闲逛来了,大半天不见个人影,我还当你找了棵歪脖子树吊死了。”
她出口难听,蔡怡也不敢反驳,然而没有的事她也不认,便怯懦道:“奴婢没有闲逛,这一路都在打听东方公子的下落——”
“你还敢顶嘴?”她抬起手来作势要打,“你与公子熟识,招招手他便来了,怎会不知他在何处,分明是存心瞒我!”
巴掌落在蔡怡脸上,火辣辣地疼。
蔡怡委屈地蓄起了泪,她抹了一把泪,倔强道:“奴婢没有瞒着小姐。”
林婉听不得别人逆她的话,抬起手来又是一掌:“主子教训奴才奴才必须受着,不准哭!”
蔡怡脸上肿胀起来,她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好似这样就不会疼。
然而林婉正在气头上,不管蔡怡出没出声,她都看她不顺眼,抬手又是一巴掌下去。
清脆响亮的声音没响起,这次巴掌没落到实处。
林婉侧目看过去,抓着她手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他脸上还带着阴恻恻的笑。她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甩开了男人的桎梏。
正要开口询问他是何人,便见男人侧开身子,为她让出了宽阔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站了一对宛若仙人下凡的夫妻——
姜承烜携云枬才回到倚月轩就看到这一幕,不禁蹙起眉头,令人上前制止了女子的动作,并非是他看不惯跋扈的小姐教训奴才这种戏码,而是因为倚月轩是他们的领地,不容外人擅闯。
这俩人就这么在倚月轩的门前大喊大叫,实在扰人清净。
姜承烜不怒自威,林婉再没了方才的气势,她垂下脑袋去,正欲说些什么,站在她旁边的李秀介绍道:“这是太子、太子妃。”
林婉惶恐地跪下去:“民女林婉叩拜太子、太子妃。”
姜承烜高高在上地睥睨着她,道:“你是来参加东方公子生辰宴的,何故闯到了孤与太子妃的居处?”
林婉伏着身子垂着头,道:“都怪这婢子乱闯,民女为寻她才到了此处,民女不知此处是殿下所居,还请殿下恕罪。”
这时云枬忍不住道:“既然找到了便赶紧回去,何故在此打人?”
林婉道:“是这婢子犯了错事在先,民女也是一时气急,才不分场合教训了她一下,民女这就退下。”
说着,她起身便带着蔡怡沿原路返回。
云枬望着那一主一仆离去,不禁为那位仆人担忧。
然而林婉提着蔡怡刚走出去没几步,就遇上了往这赶来的东方时玉。他今日忙着应酬无法抽身,如今空了才听一仆人说方才林婉的贴身侍女找,他往筵席赶的时候又听人说了这边的事情,便又往这里赶来。
他先看见的,便是蔡怡憋着气抽抽嗒嗒的模样,而一双眼对上林婉时,只见她脸上怒气尽消,笑靥如花地道了一句:“东方公子。”
东方时玉冷声道:“请林姑娘到前方抱厦中一坐,我与小妹有话要谈。”
他一摆手,便有仆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引林婉暂离此地。
林婉稍一愣神,而后转头揉了揉蔡怡的脸,笑道:“快别哭鼻子了,好好与东方公子叙个旧,别叫他担心。”
她话中有话,蔡怡也听得明白,脸上的火烧感已渐渐消下去,她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世界上逆来顺受的人有排名,蔡怡绝对排第一。
东方时玉与她一起长大,知晓她的脾气,别看她表面一声不吭的,实际心底里早就歇斯底里大哭了。
林婉走后,他看了蔡怡一眼,而后从鼻腔内叹出一口气。
“我听说林姑娘脾气不好,刚才还打你了,既然过得不好,就跟你舅父说不在那干了,到我们家来也亏不了你。”
蔡怡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脸上的红肿被东方时玉看了去,她撑起一个笑脸,道:“哪有主人家不打奴仆的,王……呃东方公子不必担心,我没事的。”
她本想喊他王拾哥,反应过来后立即改了口。
东方时玉揉揉她的脑袋,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小他好几岁喊他王拾哥的孩子,他道:“莫要因他人与我生分了,喊我时玉就好。”
蔡怡迟疑了一下,怯怯喊了一声:“时玉哥。”
东方时玉又道:“她为何打你?”
他这一问,才止住的泪水便又涌上来,蔡怡生生憋着这股流泪的冲动,下巴颤颤的,声音也颤颤的:“没什么,是我做错了事。”
“你还要瞒我?”
蔡怡吭哧了几声,哭腔道:“她让我去找你,我找不着,她就说我是故意瞒着她,便开始动手打我。”
说着竟呜呜地哭起来,也不管林婉是如何嘱咐,也不管她是否还要打自己了,破罐破摔的意味,竟似开了闸的洪水放肆奔流。
东方时玉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她,道:“别哭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跟你舅父说一声,不去她们家了。”
蔡怡吭吭哧哧了半天,这才抬起脸来告诉他实情:“舅父嗜赌,在外欠了很多债,他把我卖给林家抵债,我……我走不了。”
“抵了多少?”
蔡怡双眼通红,眼皮都肿起来,她呜咽道:“一千两银子。”
东方时玉拉着她,道:“走,我给她两千两,你将你的卖身契跟她要回来。”
蔡怡惊了一下,泪水都止住了,她拽住东方时玉,道:“不,我不能让你帮我,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不用你还,就当……”他想了一下,道:“就当还你那些肉干和腌菜的钱。”
蔡怡摇摇头:“那又不值钱,两千两都能把全天下的猪肉都买来了,我不能接受。时玉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不是一件嚼口饭那样的小事,两千两太贵重了,先不说你父母有无异议,就是被我舅父知晓,肯定要来找我要钱的,他就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从前你给我的那些钱就全部被他吞了。”
东方时玉安慰她:“你不必担心,他惹出来的债他自己还,本来就不是什么亲舅舅,你也不必顾及什么舅甥情面,若是他来找你咱们就报官,我父母那你更不用担心了,他们人很好,每年都要散去一半的家资救灾救难,这两千两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被他这么一说,蔡怡有些动容,然而她到底还是觉得这两千两太贵重,摇了摇头,道:“那也不行,银子贵重,人情也贵,这太难还了。”
东方时玉知道她是接受不了别人突如其来的馈赠,他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这两千两算我借你的,我名下有一家店铺,生意惨淡,眼下正愁无人打理,你若能好生经营这家店,将收益提升上来,每月所挣的银子就权当抵扣,直至店铺收益达到两千两时,你这债务也算还清了,这样你不算白拿钱,我也不算白出钱,可好?”
他这方法听起来可行,只是总觉得还是她在占便宜。
她犹豫了一下,道:“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东方时玉笑道:“我会让人教你的,你看我,本来也是什么都不会,后来还不也是跟人学的。”
蔡怡略一思索,道:“行,我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