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千峰》多刺刺

2、第 2 章

　　“大善人”栗榷正在找人的路上。

　　他跟着玉灵来到关氏后山，树林越走越密，原本的石板路已经消失不见，若非知道玉灵没有那个手段，栗榷还以为它把他带到这里是要杀人灭口。

　　拨开又一棵勾到自己衣袖的树枝，少年迟疑开口：“我与你无冤无仇没错吧？”怎么净把人往偏僻地方引去。居心不良。

　　童音愤愤不平：“你什么意思，我还能害你不成？跟着我走就对了。”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它心里也没底，玉灵跟着感应来的，没想到越走越偏，可它死鸭子嘴硬不愿承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好在少年极有耐心，不然也不会三年时间日复一日地做着那些琐碎的小委托。

　　栗榷知道自己在这任务中起不到什么大作用，秦御他们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虽然不知道掌门派他来的用意是什么，不过和他的目的也不冲突，便是掌门不让他来，栗榷也是要来的。

　　因为这里有个吵得不行的玉灵急着找主人。

　　不多时他们才走出树林，玉灵还在洋洋得意，栗榷拍落衣摆上的杂草，环顾四周。

　　不是他质疑玉灵的能力，这里看起来委实不像是能藏人的样子，三面环山一面环林就算了，还有一滩池水。

　　栗榷走到岸边，蹲身拨了拨清池水，他一言不发，表情算得上温和。

　　玉灵察言观色，然而它脑容量不大，看不出栗榷此刻又是什么心情，走了这么久，就是绵羊脾性也该恼了，栗榷在它眼里还是个心黑的，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

　　那不就是没生气嘛！

　　玉灵语带兴奋：“入口就在这水里面。”

　　“这样啊。”

　　“嗯嗯嗯。”玉灵点头如捣蒜。

　　栗榷将玉珠悬在水面上方，“那么，你下去找你的主人吧。”

　　池水清澈却不见底，蓝光裹挟着玉珠不断下坠，栗榷目光平静地盯着那点光亮，直到它在某处停住，方知到底了。

　　栗榷掐了一个避水诀而后纵身跃入池中，入水的一瞬间，周身温度骤降，寒气扑面而来。

　　栗榷微微蹙眉，在岸上时他伸手试过水温，分明连清凉都算不上，忽略身上的不适感，他向池底的光亮游去。

　　握住玉珠的同时，玉灵的哀嚎声涌入他的耳朵，栗榷又毫不犹豫将手松开，好吵。

　　这回玉灵可不依，它脱离珠子凑到栗榷面前，愤怒不已：“你太过分了，我还没准备好你怎么能把我丢下来！”

　　先不说这水究竟多深他们不知道，万一水里还有其他东西呢？它觉得栗榷就是故意的，他居然指望一颗石头下水找人。

　　栗榷重新将玉珠捞回手中，指尖摩挲着它光滑的表面，闻言笑了声，无辜道：“你不是着急找主人吗？”

　　避水诀有时限，栗榷没再和玉灵斗嘴，捏了捏它的光团让它抓紧带路。

　　离本体越近玉灵的方向感便越准确，它带着栗榷在水中七拐八拐，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避水诀失效已有一会儿了，栗榷湿淋淋地上岸后，不急着烘干自己，他掐着玉珠吊绳，抬起另一只手屈指狠狠弹了它一下。

　　玉珠摇摇晃晃，玉灵十分委屈：“啊，又不是我的错。”它也不知道这水中密道那么弯弯绕绕。

　　栗榷掐诀烘干衣服，而后从储物戒里取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明，这才借着光亮看清这里的景象。

　　应该是在山壁里，四周空间倒是不小，可是无光且阴冷，不怪万虚宗找不到人，他们许是来过后山的，可谁能想到密道在水里。

　　若是栗榷早知道目的地在一墙之隔的山壁里，他便不傻乎乎地跟着玉灵潜水了，他会劈开这堵墙。

　　洞中空旷，栗榷将目光投向这里唯一的物件，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冰棺，也是洞中寒气的来源，它向外透出层层阴寒戾气，以阻止人们靠近。

　　然而栗榷直接无视那股灵力，迈步向冰棺走去。

　　玉灵轻颤，它一个灵体都感受到了威压，“你小心点啊。”

　　栗榷很快走到冰棺旁边，他面不改色，好似一点都没受到寒气影响。

　　棺盖上绘制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阵法，栗榷从未在书中见过，沉吟片刻，抬手举剑“噔”一下敲上去，冰盖上很快出现裂痕，以阵法为中心四向开裂。

　　玉灵目光一直停在阵法上，它平时虽然总迷迷瞪瞪的，可总归是灵物，活的时间长了，知识储备也就多了，这小小阵法它还是认识的。

　　欣喜之余，它一句“我知道怎么破解阵法”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眼睁睁看着冰棺裂了，玉灵目瞪口呆，又听始作俑者幽幽说道：“质量真差。”

　　栗榷垂眸看向棺中一动不动躺着的人，隔着布满裂痕的冰面，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他抬手擦了擦，蒙尘的记忆忽然就清晰了几分。

　　他沿着裂缝寻找开口，问玉灵：“你确定她这样是正常的吗？”

　　他们动静不小，她都没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

　　玉灵回过神来，“当然，主人只是沉睡了。”我看你才是不正常吧，暴力的家伙！

　　栗榷算是想明白早前玉灵口中的主人身处恐惧中为何意了，正常人谁会在这么一个又冷又小的棺材里，睡觉，不做噩梦就不错了。

　　这时栗榷腰间的玉牌又亮起来，是秦御的传讯，他大致把那边得到的消息简短说了一遍，又提到了失踪的关宜乐，末了询问栗榷人在哪。

　　他依旧不回复，将撬开的棺盖推开，这才看清了里面的人，女童约莫四五岁，玉雪可爱。不知她在这里待了多久，头发和睫毛都覆上了冰霜。

　　玉灵在棺盖打开的瞬间便扑了上去，光团绕着主人转了一圈，它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亲昵地蹭着女童柔软的面颊。

　　栗榷静静看了会儿，犹豫着是否要将关宜乐抱出冰棺，他来到这里之后总有一种自己在盗墓的诡异既视感。

　　玉灵恋恋不舍地飘回来，栗榷这才发现它的光团暗了些，“你没事吧？”怎么抱了会儿人就被吸干灵气了。

　　面对少年突如其来的关心，玉灵还来不及惊讶，它无所谓地说：“没事，只是离开本体太久我该回去了，可能会休眠几年，我的小主人就拜托你了。”

　　如果栗榷没记错的话，它好像清醒了还不到五日吧。

　　栗榷对玉灵那宛如托孤般的话语感到十分怪异，而就在光团消散之后，他终于想清楚了这份怪异的由来。

　　它说自己是关宜乐的守护灵，便当真只在乎她一人，他们一路来到这里，玉灵对横死的关氏满门不闻不问，也毫不在意，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稚童主人。

　　可是玉灵不在意他们，这个孩子会不在意她的家人吗？五岁早已不是无知的年纪，栗榷微微蹙眉，也就是说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是，唤醒这个孩子然后告诉她父母亲人全然死去的事实，她或许会哭，可是他并不会哄孩子。

　　栗榷有些头疼，复又将目光投向棺中的孩子，她躺的十分板正，双手紧握覆于胸前，栗榷注意到她手中握着的东西，伸手轻轻拨开关宜乐的手指，那是一枚仅有她掌心大小的莹润玉佩。

　　这便是玉灵本体，原先的玉珠不过是供它栖身韵养的介质，玉灵分身回归之后，他的玉珠便成了普通珠子，被收进储物空间里。

　　栗榷只瞧了一眼便合上关宜乐的手，她的手很冷，栗榷又屈指触碰关宜乐的面颊，应当是在冰棺中躺太久的缘故，她的皮肤是死人般的温度，然而与之违和的是她又有活人红润的面色以及平稳的呼吸及心跳。

　　令人意外的是，关宜乐体内居然有灵力，毕竟她才五岁，而关氏内凡人众多，这里相较于一个修炼的宗门，更像凡间普通的大家族。

　　小小年纪便已引气入体，她的资质无疑是好的。

　　栗榷忽然想起来，玉灵似乎没说过唤醒关宜乐的方法，他双指并拢抵在关宜乐额上，试图给她输点灵力。

　　误打误撞地，关宜乐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温，半刻钟后，她轻颤着眼睫睁开双瞳，黑瞳无聚焦地注视着虚空。

　　栗榷收回手，他觉得当下情况和自己曾经玩木傀儡的情形差不多，注入灵力的玩偶成功开机却依然处于呆呆傻傻的状态。

　　可爱的人形玩偶，少年笑了笑，伸手拨了拨女童额前的刘海：“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