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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说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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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已然平息,淮宴微抬眸,朝着上等包间的那扇窗瞥了一眼,不知何时,大开的窗户被关上。
他刚一转身,就对上盈花痴呆的眼神,盈花双手捧成拳放在自己的心口,淮宴很淡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进屋。
眼看着门要关上,“等等,”盈花凑前拦住,她猛然抬头,很是认真地道:“你好你好,我有个朋友想要认识你。”
盈花看他的样子有些不耐,急道:“真的真的,我有个朋友很想要认识你。”
就在盈花以为面前的人要“砰”一声关上门时,面前的人停顿了片刻,动了动唇:“你说,哪个朋友?”
盈花飞快道:“我有个朋友,她家住平沙山头,人长得好看又勤快,最主要的是周到有分寸,贤良淑德样样都有,对了还有还有,你只要跟她待在一起,就超级有安全感。所以……”盈花眼中再次荡漾着笑:“这位公子不知可否婚配,我来替你说个媒如何?”
淮宴肉眼可见地皱起了眉,甚至在无形中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最终在短暂的沉默,他问出一句:“你那朋友现在在哪?”
“她啊,她同我说到东陵游玩去了,不过我们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联系了,她也没回我的信。”盈花探头打量着面前的这位俊俏公子,自言自语:“总觉得你有几分眼熟。”
淮宴心中纳闷,自皇城一别,那小狐妖就像失踪了,探查不到半点气息,既然去了东陵,为何毫无气息?
盈花见面前的俊朗公子有几分走神,像是思索什么,她赶紧抓住时机:“如若公子想让我当这个媒人,不如留下住处,我一有那朋友的来信,就托人给你送去。”
淮宴默然不语,良久才道出一个字:“好。” 住处是个小问题,倒时他派个仙娥守在京都就好。
盈花得了他的住处笑嘻嘻,满脸堆着笑,“没想到公子是个爽快人,我那个朋友有个心愿,总是扭扭捏捏不让我当着旁人的面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盈花撇撇嘴。
淮宴本来要关上门的手又顿住,他好像记得之前有一次,盈花要在他的面前说什么,那小狐妖有意没让她说下去。
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没人提就不会有人想起来。
“什么心愿?”淮宴脱口而出,问出后先把自己愣了一下。
盈花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继续振振有词:“她说啊,她这一辈子的心愿就是攒点银子,然后找个称心如意的小郎君安安稳稳地在山里头过日子。”
淮宴记起第一次遇见阿灼的时候,命在弦上,她被魅妖扼住喉咙,从嗓子里呜咽出声音求救。
她看着魅妖化为灰烬,那时候怕的要死,他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得她惊恐不已,见他如同见了阎王爷,他甚至都能看见她脖子后的细小绒毛在颤抖。
淮宴关上门,立在窗边,他大概知道那只小狐妖和天界那群女仙有什么不同了,她对他有的只是恐惧和退避。
但即便这样,淮宴心底也十分清楚,她和她们哪里都不一样。
“砰”一声,他重重放下手中刚拿起的杯子,现在他要做的是监视妖主行踪,既然妖主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妖界,那么不日就会想要寻找自己的匕首,下一步妖主想要做什么。
他不应该想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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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娘离开后,阿灼就一个人独自走进那座石头宫殿。
上次这里被击碎的石像,被捣毁的各种东西,早已恢复如初,她站在绯莲的石像前,久久注视。
曾经的十八座是光辉和荣耀的象征,是强大力量的绝对代表,在上代妖主少沧君的带领下,横扫恶乱妖界,混战了百年的妖界终于获得了一丝表面上的平稳。
阿灼看着绯莲熟悉的脸庞,想起了她幼时常常坐在秉骊宫大门高高的门槛上,遥遥地望着天边,不时想着父君究竟何时才能回来。
有的时候少沧君实在回不来,绯莲就会替代他从边远的战场上回来,慰问她和霓枝近来的状况,每次都会带回不同的东西,珊瑚石、虎斑玉、音音铃等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那些玩意只有一时的新奇,不过几天后,就又开始想着父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如今想来往事,竟已辗转了五百年余年,魔障已经再也抑制不住,眼看着下一步就要吞噬整个妖界。
阿灼站在石像前,双手合十敬拜,起身时她开口:“你说的对,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原来竟是这种原因。妖主,你是不是早就窥破了所有人的命运。”
寂静沉默的宫殿,从地面到墙壁,金色的粉尘从下往上蔓延,在华丽的宫殿屋顶汇聚,渐渐从那有些刺眼的光粉中走出一个人来,步步生莲。
金尘垂落散去,久未见的人从空中踩着金莲走下。
阿灼对着面前的人,默默跪行妖界大礼,空中传来醇厚温柔的声音,“乖孩子,起来吧。”
美而不妖的人影立在她的前方不远,慢慢抬眼,是一双干净的脚,白色及腰的长发,修长的脖颈,眼尾画着红色莲花瓣的双眼。
“果然,”从下至上打量了妖主,阿灼说,“你不是白泽,白泽早就陨落了,你是他身上最后的一丝神魂。”
白泽和煦地笑了笑:“我就是白泽,只是不是完整的白泽,说白了我就是为了你而存在的。”
“为我?”阿灼一顿。
“是的。”白泽点头,“三万年前,妖界魔障横生,我妖族万千子民饱受其害,连我受其干扰一时迷了心魂攻打天界,最终致我妖界子民凋零,妖神们尽数陨落,幸得最后迷途知返,封印妖界,将妖界藏匿于三界之中,未使得魔障泄露。”
白泽走到阿灼的跟前,他个子很高,几乎将阿灼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其实过了这么年,我越来越不明白所谓的宿命究竟是什么?如果这就是我的宿命,不如说这是我的选择。宿命让我们不可避免的遇见,这我们无法改变,但是我们可以做出相遇之后属于自己的选择。”
五指捏住,白泽望着自己的手。
阿灼怔了一瞬,再次想起了父君少沧君,那天飞沙走尘,天昏地暗,他死于魅妖叛乱的战场上。魅妖罪不可恕,可真正的死因却是因为魔障。
登上妖主之位的五百年里,她四处征战,平息兵戈,可终究是亡羊补牢,效果显微。妖界的魔障日益深厚,不再是简单的抑制就能平息的。
于是,她决定修炼禁术,意图颠倒乾坤。
这也是她的选择。
“我是白泽在这世间仅存的最后力量,可即使这样,小阿灼想要修炼结荒阵这些力量也远远不够,但我只能帮你如此了。”
在这最后消散的时间里,白泽温柔地抚摸了两下阿灼的头顶。
阿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影变成一道金色的华光钻进自己的额心,转瞬间消失不见,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地宫的,杏林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远远地看见侧边的小道出来一个人影。
阿灼脚步虚浮,俨然没看见脚底微微拱起的一道槛,不等杏林娘出声提醒,整个人一个趔趄要摔在地上。
恰在此时,一只手伸出,搀扶住她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将她拉了回来。
阿灼顺着那力的方向一侧身,脸凑到一个人影的跟前,入目是白皙的脖颈和衣领,接着一股熟悉的木质香猝不及防钻进她的鼻腔,她几乎是下意识将人瞬间推开。
远处传来一声闷哼。
阿灼的眼睛朝着出声的地方看去,但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白色,心跳漏了两拍,她兀自皱了皱眉。
淮宴被用力推开,毫无防备,肩胛骨被狠狠撞在了凸出的墙角上,闷哼了一声,他不可思议抬头,看见推人的人,眼神略带迷惘地看着他的方向。
只是在这疼痛之余,令他愕然的是,面前的妖主身上有着那股淡淡的熟悉的幽香。
两个人都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对方。
直到片刻后,杏林娘着急地赶了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出了什么事?”
阿灼神色有些难看,抿了抿唇并不言语。
杏林娘警惕地看着对面,又赶紧看阿灼,声音伏低:“是妖主带的人,出了什么问题吗?”
阿灼顿了顿,原来是魅妖进贡的那个哑巴,怪不得对面一直不说话,但是……
“无事,只是不喜旁人碰我。”她淡声解释。
阿灼再次朝着那人的方向看去,视线依旧是一片模糊的白,可惜刚刚没能看见他的脸,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无可复制的,他身上的气息怎么会和那个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阿灼站定,掷地有声:“你,过来。”
淮宴双眸闪过狐疑,最终还是一脸镇定地靠近,两个人的距离被一步一步拉近。
阿灼眼前的那抹模糊的白一点点显露出更多的细节,她想,如果是那个人该怎么办?
淮宴想,同样的气息真的可能会出现在两个人的身上吗?他需要再确认一次,那幽香会不会是他瞬间的错觉?
突然,阿灼的眉心有一瞬光华闪动,有一缕不详笼罩上心头。
不好,妖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