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鬼》玉子迷

29、第 29 章

　　黑影仍旧全心全意的在厨房忙碌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李佳仪此刻已将他的全部伪装看穿。

　　他高高兴兴地将饭菜端上桌子，满怀期待地望着李佳仪。

　　被两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珠凝视着，李佳仪僵硬地抬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肉，缓慢地靠近嘴巴。

　　然后在黑影目不转睛地注视下，放入了嘴巴里。

　　吃下饭菜的那一刻，李佳仪的脑子里飘过很多想法。

　　被这种怪东西做出来的会是什么正常的饭菜吗？

　　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

　　不过各种纷杂的想法最终还是抵不过被注视着的恐惧。

　　食物的滋味在舌尖的味蕾炸开，不得不说，他的厨艺很好。

　　李佳仪此刻却无暇顾及，她像个机器一样，埋头吃饭，丝毫不敢抬头，因为只要一抬头，她就能看见正对面的黑影。

　　黑影放轻声音，温柔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这声音本该是低沉悦耳的男声，可是在李佳仪听起来，却像是声线被扭曲过的低低嘶吼声。

　　真奇怪，这么明显的古怪，为什么她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呢？

　　李佳仪不敢说不好吃，只是埋着饭，连忙点点头。

　　黑影似乎更加高兴了，发出低低的笑声，仿佛阴冷粘腻的毒蛇吐着红信缓慢爬过李佳仪的皮肤，激起一阵又一阵恐惧的战栗。

　　她将头垂得更低了，极力避免自己的目光落在那片扭曲的黑影上。

　　但黑影却抽出一张纸巾，俯身靠近李佳仪。

　　一瞬间，阴湿腐败的、混杂着浓郁到几乎让人想要呕吐的檀香味将李佳仪整个人团团包围。

　　他想干什么？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李佳仪的喉咙，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在她攥紧的拳头缝隙，有一片小小的、正发着热的黄纸。

　　突发奇想从寺庙里求来的驱邪符如今成为李佳仪唯一的依靠。

　　她开始后悔，自己察觉到“他”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什么古怪的东西时，就应该立马离开公寓。

　　她应该听宿生的话的，乖乖的搬去云湾的。

　　与此同时，一缕残存的灵光飞速从李佳仪脑子里闪过。

　　陈宿生为什么会在最近提出让她搬去云湾？

　　真的只是因为结婚的事情吗？

　　而眼下，李佳仪来不及细想，余光中，那双混杂着浓郁黑雾的手臂已经靠近她的脸庞。

　　李佳仪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下一秒，冰冷粘腻的触感贴上自己的皮肤，像是冻在冰柜中数日的尸体。

　　黑影拿着纸巾轻轻擦拭她的嘴角。

　　温柔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穗穗，慢点吃，嘴角都沾上米饭了。”

　　高高提起的心又重新回头胸腔。

　　李佳仪抬起手，胡乱的往嘴角蹭蹭，似乎想连着将股冰冷粘腻的触感擦拭掉。

　　经过这一惊一乍，李佳仪就算是再有食欲也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飞速地说了句：“我吃饱了。”

　　黑影不疑有他，露出满足的微笑：“穗穗吃的比上次多一点呢。”

　　或许是因为觉得李佳仪终于喜欢上了自己做的吃食，在洗碗的时候，黑影幸福地都忍不住哼出了歌。

　　李佳仪僵硬地坐在沙发上，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的原因，她总觉得自己吃完饭后胃部隐约地不适。

　　望着厨房中巨大的黑影，李佳仪想自己现在应该赶紧找办法离开。

　　于是，她站起身，忽视心中的恐惧，努力装出平常的样子，走到门口，回头朝黑影说道：“我有点事，要出门一趟。”

　　黑影洗碗的姿势顿住了，缓慢地抬起头，想要转身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而李佳仪却已经握紧门把，她按下手，锁扣发出轻微的响声。

　　厨房传来遥远的声音：“穗穗这么晚去哪啊？”

　　李佳仪抬起另外一只手，扭开锁扣，强装镇定地回答道：“突然想起今天有个东西落在学校了。”

　　在她说话的功夫，锁扣已经开了。

　　李佳仪心中微喜，手臂用力，想要推开紧闭的大门，可大门却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

　　是没开锁吗？不可能啊，她明明已经扭开门锁了。

　　李佳仪抬手正想要再试一次，可低沉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是我记得学校今天没有排穗穗的课啊。”

　　与上一次从厨房传来的遥远声响不同，这一次，他的声音是直接从李佳仪背后传来的。

　　不知道何时，那个东西已经安静地站立在李佳仪的背后，隔着短短几厘米的距离，阴森晦暗地凝视着她，似乎随时等待将她撕碎吞入腹腔。

　　余光中，李佳仪甚至看见那片漆黑的影子宛如某种浓稠的液体一样流淌在自己周围。

　　李佳仪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的手心沁出了汗，心脏在胸腔内快速剧烈地跳动着。

　　她想要尖叫，想要逃跑，但她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李佳仪不能让黑影看出自己的异样，她将自己的恐惧死死扼住，装出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如果不看她紧紧握着的、甚至微微颤抖的左手，谁都无法发现李佳仪平静表面下的巨大恐惧。

　　她扯出一抹笑，是那种面对陈宿生时最经常露出的笑容，温柔、无害。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也许是昨天放的，不过是很重要的东西呢

　　黑影就站在她身后，距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低下头，靠近她，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李佳仪的瞳孔骤缩，她猛地往后仰去，背脊却抵住了冰冷的门。

　　血液在皮肤下快速流动着，耳膜嗡嗡作响，嗡鸣声像极了尖利惨叫的恶鬼。

　　那两颗血红色的眼珠直勾勾地凝视着她，李佳仪甚至能在他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面孔。

　　苍白、惊惧。

　　那种被强烈注视的感觉又回来了。

　　李佳仪浑身僵硬，她不敢动，甚至呼吸都因此变得缓慢。

　　眼前的黑影仍旧不说话，李佳仪看不清的他的表情，但她下意识觉得他现在应该在笑。

　　是那种他脸上最常见的，浅淡的，极力模仿温柔，却格式化的像是一层面具一样的笑容。

　　而这笑容并不达眼底。

　　他注视着她，似乎早已识破她拙劣的谎言。

　　毕竟谁会在半夜十二点出门去学校，只为了找一个忘在办公室的东西？

　　这不合理。

　　但黑影却不曾戳破这个谎言，仍是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么晚了，明天再去吧。”

　　这不是在问李佳仪的意见，而是轻飘飘地陈述。

　　李佳仪却不想就此放弃，哪怕她现在其实已经被恐惧占满了内心。

　　她咽了咽口水，强扯出一抹笑，再次强调：“是很重要的东西呢，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为了避免这个东西产生怀疑，李佳仪甚至还提出了他和她一起去。

　　这下，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黑影沉默了，然后他极其不情愿地开口：“算了，佳仪先去吧，早去早回，好吗？”

　　他的回答令李佳仪惊讶。

　　黑影竟然没有选择和自己一起出去，也没有强制她留下，而是放她离开。

　　这是为什么？

　　来不及多想，劫后余生的喜悦开始从心底弥漫。

　　李佳仪露出了甜蜜的微笑，她甚至鼓起勇气，大胆地伸手露出黑影的脖颈。

　　当皮肤触及到那黑色粘稠、宛如阴影般的形体时，一股浓重的阴寒袭来。

　　李佳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好在她脸上的微笑没有变化。

　　“当然，我很快就会回来！”

　　怎么可能？等出了这道门，李佳仪一定要去庙里求十个八个符，立马听陈宿生的话，搬到云湾去。

　　回来，是不可能回来的。

　　黑影因为李佳仪显示亲昵的动作而变得柔和了许多，但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放心地再一次问道：“穗穗，你会回来的，对吧？”

　　此时李佳仪的手已经扭开了刚才怎么也打不开的门。

　　她的左脚刚刚迈出大门，听到身后的黑影的话，她回过头，温柔地说道：“会的，你是我最爱的宿生，我怎么可能不回来呢？这是我们的家啊！”

　　家。

　　黑影反复念着这个字眼，空荡荡的心中竟然生出了莫大的欢喜与愉悦。

　　他深深地凝视着门外身穿白裙的柔弱女人，也露出一个微笑：“是啊，我们的家。”

　　哐当！

　　门被关上了，阻断了一切的恐惧与阴暗。

　　李佳仪的身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腿软的像两根面条，心脏快的几乎要跳出胸腔。

　　但即使这样，她还是扶着墙壁，惊恐切迫切想要逃离。

　　走！

　　快点离开这里！

　　伴随着她的步伐，漫长廊道上的感应灯一个接着一个亮起，然后一个又一个熄灭，从光明又复归于黑暗。

　　在黑暗长廊尽头的门后，一个黑影微笑着凝视着她逃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