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鬼》玉子迷

30、第 30 章

　　夏日的夜风轻轻吹过街道，引起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李佳仪站在路旁，这一阵风将她的恐惧吹散。

　　她的头脑终于清晰了一点，自从刚才逃出公寓，她便沿着道路一直向前走，生怕那个东西再次追了上来。

　　走了一段距离后，她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夜，大部分的商户都已经关门，只剩下她一个人穿着拖鞋，形单影只的走在路上。

　　现在她该去哪？

　　公寓肯定不能回去了。

　　好在刚才逃的时候，手机被她放在口袋里了。

　　李佳仪想了想，掏出手机，给陈宿生打了个电话。

　　对面似乎在休息，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是佳仪吗？”

　　陈宿生略微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对于李佳仪来说，简直就像困境中响起的天籁之音，是她唯一的帮助。

　　李佳仪一听到他的声音，泪水再也止不住，哽咽地说道：“宿生.....是我。”

　　陈宿生一听到李佳仪的哭腔，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了？佳仪？”

　　“我......我......”

　　李佳仪不知道该怎么说，告诉他，自己刚才的遭遇吗？

　　一瞬间，陈宿生替换她药瓶的记忆浮上心头。

　　原本想要倾述的话语卡在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李佳仪瞬间冷静下来，她的泪水还半挂在睫毛上。

　　她要告诉他吗？

　　不，她不能告诉他这件事。

　　先不说陈宿生会不会相信她的话，他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吗？

　　为什么要暗中替换自己的药瓶，伪造出她生病的样子。

　　一个疑点接着一个浮上李佳仪的心头，她心中升起了诸多猜忌与防备。

　　手机对面的人听到她不说话，忍不住紧张地问道：“佳仪，你怎么了？是公寓出什么事了吗？”

　　这一次，陈宿生关心的声音，在李佳仪耳中化成另一幅模样。

　　他怎么知道公寓出了事情？

　　他是不是早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

　　他到底欺骗隐瞒了自己什么？

　　李佳仪到嘴的话换了个说法，她望着路灯下自己被拉长的黑色影子，哽咽着说道：“没.....没什么，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我.....梦到宿生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我好害怕。”

　　半真半假的试探语句从李佳仪口中吐出，她听着自己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像是站在身体外，从另外一个角度冷静地俯视自己与陈宿生。

　　陈宿生听到后，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他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没事，没事，我怎么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有我在呢！”

　　明明是安慰的话语，李佳仪的心却沉得更深了，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只能感受到一阵寒凉。

　　陈宿生藏着秘密。

　　李佳仪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笃定。

　　他一定瞒着自己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李佳仪，这个秘密还和她公寓里的那个东西有关。

　　他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挂在睫毛上的泪水滴落到黑色的影子上。

　　李佳仪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那一处晦暗，她听到自己带着哭腔与依赖的声音响起。

　　“宿生，我好害怕，我现在想要见你，你来接我好吗？”

　　“现在？”

　　陈宿生的声音有一瞬间的为难和惊讶，毕竟已经那么晚了。

　　“是，我想你了，宿生，我不能失去你。”

　　柔软、惶恐充满纯粹依恋的声音从冰冷的唇瓣中吐出。

　　李佳仪黑黝黝的眼睛从某个角度看起来就像是某种披着人皮的非人之物。

　　面对女友的哭泣与撒娇，陈宿生无法抵抗。

　　他心中升起万般柔情，放轻声音说道：“好，你在公寓吗，我现在去接你好不好？”

　　接？

　　李佳仪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刺眼，陈宿生竟然没有选择直接留宿公寓。

　　说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宿生在公寓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他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吗？

　　晦暗阴沉的猜测从李佳仪漆黑的眼珠中闪过。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再想办法编理由。

　　“好，那我在楼下等你，你快点来。”

　　女友的声音听起来放心很多，但依旧充满惶恐。

　　陈宿生一边安慰她，一边起身换好衣服。

　　出门的时候，他还看了一眼挂钟。

　　凌晨两点半。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车子行驶过空无一人的路段，在路灯下，陈宿生瞧见一个白色的影子。

　　是李佳仪。

　　她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裙，夏夜的晚风吹过，白色的裙角飞扬，更显得她纤细脆弱。

　　低着头的女友注意到这辆车停在了自己的面前，她茫然地抬起头，眼圈还因为刚才的哭泣而微微泛红。

　　但等到视线接触到陈宿生后，她又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惊喜的神色。

　　陈宿生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塌陷了一部分。

　　他下车，走向李佳仪。

　　陈宿生注意到李佳仪还穿着一双拖鞋，看起来就像是临时从家里跑出来一样。

　　下一秒，柔软的身体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陈宿生的腰。

　　“宿生，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晚上好黑，我好害怕.....”

　　面对女友依赖与害怕，陈宿生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轻拍她的脊背，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来了。”

　　李佳仪低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陈宿生只能听见她细软乖巧的声音：“宿生，还好有你在。”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身心依赖陈宿生一样。

　　但也只是看起来。

　　车辆缓缓行驶起来，李佳仪坐在副驾驶，她侧着头望向窗外的高楼，眼神幽幽。

　　但很快，她便收回了眼神，劫后余生的喜悦在她心中蔓延。

　　谁也没有看到，高楼玻璃后的一个黑暗影子，正深深地凝视着他们。

　　-

　　自从李佳仪打定主意不回公寓后，她一改之前面搬家这个话题的态度，主动向陈宿生提出了搬到云湾的事情。

　　陈宿生显然很高兴女友愿意听自己的话从那座公寓搬走，但高兴之余他心中还生出了一些无法说出的疑惑与怀疑。

　　他望着安静坐在自己对面吃早饭的女友，忍不住问道：“佳仪，你......之前不是不想来云湾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面对陈宿生的试探，李佳仪面不改色，她放下筷子，轻声说道：“之前是因为我在公寓住了好几年，有些舍不得罢了，最近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毕竟我们之后是要结婚的嘛。”

　　这个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可是陈宿生却还是觉得不对劲。

　　于是他又问道：“那公寓里有没有发生.....”

　　他顿了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后面的话似乎被不太恰当，于是又换了一个问法。

　　“你留在公寓的东西要不要整理带过来一些？”

　　李佳仪依旧低垂着眉，像是没有看到陈宿生的异样，轻声说道：“这倒是不用了，云湾这里什么都有。”

　　说着，她抬起头望向陈宿生，语气真挚：“我倒是要谢谢你为我准备这么多东西。”

　　陈宿生眼神闪了一下，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微笑着说道：“佳仪和我还要说谢吗？以后你就是陈家的女主人了。”

　　李佳仪羞涩一笑，低下头去。

　　这一场早饭，两人吃的各怀心思。

　　吃完饭后，陈宿生便去上班了。

　　李佳仪目送他离开后，脸上恬静的微笑渐渐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她今天没有课，有时间呆在云湾，而此刻房屋里只要李佳仪一个人，适合干一些不方便的事情。

　　李佳仪将门锁紧，抬脚朝二楼书房走去。

　　陈宿生的书房一向不太允许其他人进，那里是他日常办公的地方，装了不少公司的重要文件和合同。

　　以前的李佳仪也从来不会想着去窥视陈宿生的书房。

　　可现在，心中的怀疑不得不让她做出一些改变。

　　书房的房门是紧闭的，但好在并没有上锁，或者这是因为陈宿生根本没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友竟然会趁着他不在，偷偷进入书房。

　　于是李佳仪很轻松地打开了大门。

　　与预想中的一样，书房中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公司文件。

　　李佳仪目标明确，直接略过那些文件，打开抽屉，一一翻找。

　　她的动作很小心，什么东西拿完之后都会放回原来的位置。

　　大概寻找了半个小时，李佳仪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李佳仪望见了书柜上的一个相框，那个相框是背面朝上，正面被牢牢的覆盖住了。

　　李佳仪眼神一动，起身将它掀开。

　　相框中间放置着一张老旧的照片，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照片表面都微微泛黄。

　　李佳仪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陈家的全家照。

　　背景是陈家老宅，最上方站着陈淑贞和陈宿生早已经去世的爷爷。

　　陈淑贞的面容看上去很年轻精神，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和李佳仪在医院看到的那个即将死亡的病人大相径庭。

　　而在两位老人的旁边，还站着年轻时候的白珏和陈宿生的父亲，在他们的下首，站着的是年幼的陈宿生，只是——

　　在他的旁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