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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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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兄?”
身旁,王鹤明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他是真的对何叙青不错,所以看到自己上榜后,第一时间的高兴过后,便是为何叙青感到忧心。
王鹤明与何叙青相交已久,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好友不过。
何叙青的母亲,一直都迫切的想要让何叙青以科举这条路光宗耀祖,扬名立万。
在母亲的压力下,何叙青自己本人也将自己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每一次的科举上。
虽说每一次乡试里,都不乏那些考了十来年,头发都白了,却仍旧没有考上举人的秀才。
何叙青只才落榜两次,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王鹤明又清楚何叙青家里的状况,父亲不知所踪,只靠老母刺绣,以供给何叙青平日里学习所需的笔墨纸砚。
王鹤明也知道何叙青和自己的母亲感情很是深厚,平日里做梦都想赶紧考上举人,进士。好能自食其力,不再让母亲因自己而吃苦。
可是科举之事,不是想了,便能做到了。
何叙青本就不是什么聪慧的人,又家境贫寒,不像那些富豪之家,可以用重金请有学问的老师来讲课。
连着落榜两次,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王鹤明想得明白这些,却不能拿这些道理,拿到何叙青面前去说。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再是要强不过。
“我……我没事。”
何叙青愣了一会,终于在王鹤明的呼唤下回过神来。
但他却没有如王鹤明预想的那样崩溃。只是深呼吸了几口气,便转过身,往人群外走去。
王鹤明见状,也顾不得高兴自己这次终于中举,连忙追在了何叙青身后。
两人沉默地回到了客栈。
何叙青径直进入自己房间,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王鹤明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沉默的何叙青,连忙安慰道:“何兄,只是一时的失利而已,你万万不要将此事放到心上。”
“你还年轻,尚且不到弱冠之年,无须急于一时。”
安慰完,他又开始真心实意为何叙青出其主意来。
“乡试开始前,我爹曾承诺我,我这次要是能看上,他便为我请咱们洛水城里知名的秦夫子来授课。”
王鹤明斟酌着道:“到时候我去跟我爹说说,让你也来跟随秦夫子一起学习。”
从得知自己落榜开始,便一直沉默的何叙青,此时听了王鹤明的话,终于开了口。
但他只是无奈笑了笑,拒绝道:“多谢鹤明兄的好意了,只是此事就无须麻烦你了。”
“秦夫子往日手底下带的学生,至少也是举人出身。在下区区一个秀才,何德何能,能去麻烦秦夫子。”
况且,他也交不起秦夫子需要的束脩。
哪怕王鹤明方才说的话,其实等同于对方愿意替他承担这份束脩,何叙青也绝不想麻烦王鹤明。
王鹤明闻言只得叹了口气,这已不是何叙青第一次拒绝他了。
他与何叙青从小相识,两家境况原本差不多,只不过他爹后来做生意赚了点小钱罢了。所以经济状况比起何叙青,要宽松许多。
但王家再有钱,那也跟何叙青没有关系。哪怕他与王鹤明关系一向好,他也不会无根无据就接受对方的馈赠,母亲也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事。
眼看何叙青已经收拾好了大半东西,王鹤明连忙道:“何兄等等我,咱们一起回去。”
何叙青闻言抬头问:“明日主考官陈大人办的鹿鸣宴,你不去?”
王鹤明闻言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抱歉,我一时间忘了。”
言罢,他看着何叙青征询道:“那你明日跟我一起回去?”
何叙青摇头拒绝:“母亲还在家中等我。”
“好吧,那何兄一路小心。”王鹤明闻言不禁有些失望。
何叙青笑着回道:“鹤明兄多虑了,洛水城本就毗邻府城,又哪里有什么危险。”
王鹤明闻言只能道:“我待会送你去车马行。”
何叙青这次没有拒绝:“那便麻烦鹤明兄了。”
何叙青东西不算多,洛水城距离乡试所在的府城也不算远,所以他此次前来便只带了一点换洗的衣物,此时用一个包裹,便已经足够装下了。
收拾好东西后,何叙青来到客栈楼下退了房,又同店小二小虎打了个招呼,这才被王鹤明送着往车马行赶去。
他到达车马行的时候,这里已经等候了不少人,里面大部分都是像何叙青一样落榜的考生。
府城开销大,既然已经确定自己落榜,众人自然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何叙青拒绝了王鹤明想要单独帮他租一辆马车的请求,拿着自己所剩不多的钱财,与同样要回洛水城的另外三个秀才租了同一辆马车。
他将行礼放到马车里面后,转头对跟在自己身后的王鹤明道:“鹤明兄,你快些回去吧。我路上有周兄几人相伴,不会有事的。”
王鹤明闻言,看着何叙青坚决的态度,只能点了点头道:“路上注意安全。”
他比何叙青略微大两岁,又从小一起长大,再加之何叙青从小时候起就长得乖巧漂亮还嘴巴甜。
王鹤明又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可以说他其实是在将何叙青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照顾。
何叙青点了点头乖巧答道:“我知道。”
王鹤明这才勉强放下心,转身离去。
何叙青一直看着王鹤明走远,这才转身上了身后的马车。
他上去的时候,马车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何叙青先前对王鹤明说的“周兄”。
同为洛水城人士,何叙青以前也曾见过周兄几面,与其勉强算是个熟人。
周兄本来正拿着一本书,依靠在马车窗边看,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何叙青后,不由轻笑了笑道:“王兄终于愿意放何兄离开了。”
何叙青一上来就听到这话,不禁有些不好意思:“鹤明兄只是有点担心我。”
周城闻言点了点头:“何兄与鹤明兄的情谊,咱们洛水书院众位学子,自然是清楚的。”
何叙青听到这话,忍不住诧异看了周城一眼。
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
周城看着何叙青满脸的疑惑,却是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倒也没说谎话,何叙青在洛水书院确实挺有名的。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何叙青学问有多好,而是因为何叙青那张脸长得足够出色。
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绣娘之子,却偏偏生了张俊秀非凡,不似凡人的脸。
就像是此时,哪怕何叙青身上穿得是最普通不过,甚至洗得有些发白的洛水书院学子服。
但自他来了这处车马行,就没有一人不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也怪不得他家中一向眼高于顶的小妹,只那次送他去书院时见了何叙青一面,回家后便一直对其念念不忘,甚至还想要哀求母亲去何家说媒。
周城想到这里,唇角不禁勾起了一点无奈的笑意。
美丽漂亮的事物,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会轻而易举夺走旁人的视线。
周城不继续说,何叙青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只能将自己心头这点疑惑,暂时压了下去。
恰巧此时车马行的伙计找来了最后一个要回洛水城的人。
等那人上车后,何叙青所坐的马车,终于在车夫的操控下,离开了车马行往城门外走去。
最后上来的那人是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
虽然没有穿学子服,但身旁放着的包裹里露出的书本,却无疑显露出他也是参加这次乡试的秀才。
男人坐稳后,扫视了何叙青几人一眼,问:“几位也是参加这次乡试的考生?”
何叙青点了点头,没搭话。
周城则开口回行道:“仁兄也是?”
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而后道:“在下姓王,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落榜了。”
周朝乡试三年一次,他自十五岁开始科举之路,十八岁开始参加乡试,这次已是他第七次参加乡试,却仍旧未中举。
如今看着何叙青和周城几个小年轻也如他一般落榜,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感慨来。
何叙青听到对方这句,忍不住抬眼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
男人周身倒是挺整洁的,但只看对方那跟他一样洗的几乎发白的衣服和包裹,便知对方家中经济条件如何。
何叙青忍不住开口道:“既然失败了这么多次,为何不选择放弃。”
有句话说得好,穷秀才富举人。
他们这些秀才虽然脱离了民身,不用再像普通百姓一样缴纳赋税服徭役,甚至还能从官府里领到一定的补贴。
但这些补贴对于他们这种想要继续考举人的秀才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特别像是何叙青这种读书天赋一般的,他想要考上举人,其实最好的选择是花钱请个厉害的夫子,教他一段时间。
就像是王鹤明,虽然对方这回是榜上最后一名。但要知道上一次何叙青和其一起参加乡试,两人可是双双都落榜的。
但这一次考试,王鹤明只不过是在考试开始半年前,在洛水书院一位夫子开的小课上多学了半年,这一次便顺利中了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