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锦路》青云悦悦

92、死后万事空

　　皇后见过了刘松云，倒是心头一松，对着翠荷就吩咐道：“去吩咐小厨房做上些雪燕银梨羹来，这几日成日的哭，这嗓子都有些受不了。来润润本宫和太子的嗓子。”
　　翠荷应了一声去了。皇后依旧跪在灵前，尽管已是十分疲惫，可是身姿依然挺拔，只是时不时以手拂面似在擦泪。
　　皇后跪在灵前哭着，身后跟着几个尚还年幼的皇子、公主。赵莲蕊也是一身素服，老老实实跪在其后。
　　她已经知道了华妃被皇后软禁在宫内不许外出，本来两月前父皇病着，她知晓内情是由于珍嫔的假孕，有心去父皇跟前为自己的母妃说两句话，可是却知道此时与刘家沾边儿的此时还是不要去打眼的好。于是便想等着父皇病愈。可谁知道，不仅这一病过了这样久，竟是突然得到了父皇逝去的消息。赵莲蕊今日跪在灵前，泪眼中冷眼旁观着灵前跪着的都是些位分低、不受宠的妃子们，那位份最高的贵妃和自己的母妃却都不见影子。
　　赵莲蕊垂下头，父皇已去，明显这就是太子和皇后的主场，在这种时候，她还是乖巧老实、明哲保身的好。
　　皇后在灵前跪了一日，任由身后的妃嫔去了又来，自己却始终坚持着跪在灵前。
　　翠荷的雪燕银梨羹熬好了，盛在茶碗中，只做喝水般，喂进了皇后的口中。低声对皇后说着：“皇后娘娘，仆婢再去吩咐小厨房煮些参汤。您今日一日不曾进食，这般可是支撑不住。”
　　皇后眼皮低垂，只做悲痛状，翠荷便知道这是同意了。
　　收回茶碗，翠荷放大声音说着：“娘娘，您都一日不曾进食了，您歇歇吧！”
　　身后的妃嫔更是巴不得：皇后是表率，皇后在灵前一直跪着，她们这些做妃嫔的更是要陪着。那些有皇子、小公主的还能假借着孩子的由头去歇息会儿，偷吃上两块点心，她们这些没子嗣的可是老老实实陪着皇后一同跪着的。要是皇后去歇歇，她们也就能喘口气。于是后头一连声地：“嫔妾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皇后摆摆手，气若游丝地说：“本宫乃六宫之主，如今皇上去了，本宫自然是要好好送送皇上的！”
　　只是身子摇摇晃晃，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去。
　　又跪了一个时辰，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翠荷来请皇后回去用膳，皇后却依然是拒绝：“本宫不去，本宫要在这里陪着皇上！”
　　后头陪着的妃嫔心头苦涩，难受极了。正在十分失望的时候，只见皇后摇摇欲坠的身子一下子栽了下去。翠荷登时喊人：“快来人！皇后娘娘悲伤太过，晕过去了！”
　　后面的妃嫔赶忙趁这个功夫揉揉酸痛的膝盖，纷纷起身，围上来：“快送皇后娘娘回宫歇息！”
　　轿撵很快来了，晕倒的皇后娘娘被送上了轿撵送回了宫里。轿撵刚走太子又至，那些跪得七倒八歪的妃嫔又赶忙规规矩矩跪好。
　　太子眼下乌青，唇下的胡茬也是一片乌黑。来了灵堂前，询问过后，便对身后跟着的大臣说：“几位爱卿，父皇的丧仪、陵墓之事已定，接下来就仰仗爱卿办好了。如今皇后娘娘回宫，本宫少不得要在灵前尽孝了！”
　　几位大臣连忙拱手：“太子殿下保重身体啊！您也是一日不曾进食，这如何使得？”
　　太子却一摆手：“众爱卿不要多说了!这是本宫的孝心！”
　　说罢走进了灵堂，看着那些往日里光彩照人的妃嫔今日跪了一日个个都面如死灰，便吩咐道：“众位娘娘今日守灵辛苦，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再来吧！”
　　那些妃嫔简直感动得要哭了，心内对太子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连忙谢恩之后由着身边贴身的仆婢搀扶着走了。
　　偌大的灵堂登时只剩下了太子的身影，本也是伟岸的背影却在灵堂的大之下，显得瘦小。
　　几位大臣也是颇为太子的孝心感动，眼见着天色已晚，便都一起退出去了。
　　宫内有宵禁，晚膳时间之后，朝臣不可逗留在宫内。而宫门也会在这个时候关起来。
　　小太监凑上前来：“太子殿下，宫门已锁，外臣们都出宫去了。”
　　太子点点头，那小太监又自手中掏出一个小紫砂罐来：“这是皇后娘娘宫里吊的参汤，吩咐我来送给太子殿下。殿下趁热喝了。”
　　太子殿下却不接，目不斜视地问：“还有他人？”
　　那小太监也极是伶俐，四周看过一圈之后说：“没了，周围都是些伺候的仆婢们。都是咱们宫里和皇后宫里调来的自己人。”
　　太子这才结果了紫砂罐，打开盖子，将那参汤尽数喝下。“回去告诉母后，这几日非同小可，本宫务必要小心谨慎。守夜本宫必得亲自守着。”
　　那小太监回着：“是。太子殿下且辛苦上这几日，皇后娘娘宫里的参汤不断，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将新熬出来的送来为太子养着身子。”
　　皇后在宫内正用完晚膳，翠荷一面唤人进来收拾碗碟一面吩咐：“这几日御膳房送来的都推了去，皇后岂有胃口？”一面跟着到小厨房才说：“你们几个在小厨房的嘴可要紧着点，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
　　小厨房里忙活的几个仆婢连忙跪下：“多谢翠荷姐姐提点，我们做仆婢也是为主子着急，可是主子却水米不进，不思饮食！我们变着法儿子做些，可都被退回，我们也是焦急得很！”
　　翠荷这才点点头：“在娘娘跟前伺候，可得管住嘴多做事！”
　　说罢就回了殿内。皇后还戴着孝，发间簪着白花，如今乏了一日，正歪在美人榻上歇着。
　　翠荷小心地走近询问：“娘娘，如今这般情形，那两人可要放出来？”
　　皇后知晓便是在问贵妃、华妃，于是说：“那贵妃不是早就解了她的禁足？又怎的这麽询问？”
　　翠荷小心回答着：“本是解了，可是皇上突然崩逝，太子殿下怕后宫生变，便将位分高的贵妃、华妃又围了。”
　　皇后用食指敲敲头皮：“贵妃解了。今日《告天下书》已发放，朝臣议事已完毕，丧仪、陵墓大事都已定。如今只是等七日后下葬罢了。诸事已定，那贵妃、华妃再闹都闹不出什么水花来了。只是那华妃，听闻行事癫狂，恐在灵前失仪，等到下葬后，本宫要亲自去看看她。”
　　翠荷听了这话，不由得开口说：“娘娘，您今日可是答应了宰相大人，华妃、珍嫔要平安无忧的。”
　　皇后近来心情不错，听了这话只是一笑：“人人都贪生怕死，以为一死乃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可是世人哪里知道，死后万事空！不管生前怎样作恶多端，一旦人死就一笔勾销。活着才是让人最难受呢！”
　　翠荷伸手为皇后捶腿：“仆婢谢皇后娘娘赐教呢！依着仆婢看，后宫里其他的妃子都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就只有那华妃，那些年仗着皇上宠爱，总是与娘娘过不去，当着面儿的给娘娘难堪。可是呀，人在做天在看，那华妃又哪里有皇后娘娘有福气呢？不过生了个公主，如今皇后娘娘有太子殿下，来日就是太后。看那华妃可不得在娘娘跟前羞愧？”
　　皇后笑着说：“谁要那华妃羞愧？如今本宫已是赢家，又何须她的羞愧？”
　　翠荷连忙说：“娘娘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同华妃那等小家子气计较呢！”
　　皇后闭上眼，享受翠荷的按摩没再说话，心上却也觉得果然是奇：那些年，华妃总是当面给自己难看，行事极其嚣张，自己那些年总想着有朝一日，定是要收拾了华妃才能解恨。可是如今，这时候来了，自己的一道懿旨自是能定让那华妃是否殉葬？或是如何？可是，自己却发现留着华妃的命，更有用，反倒是，这贵妃嘛，纵然往日里对着自己也是毕恭毕敬，不曾失了规矩本分，可是贵妃的鲁王，注定了，这对母子俩才是如今自己和太子的眼中钉！只是，再等等，等到太子登基，便需得将这隐患除去才好高枕无忧！
　　陆清溪倒是闲适自在，卸去钗环，沐浴之后只穿着寝衣睡在床上，琴娘在一边预备着素服：“真真是奇了，怎得不一直禁足着我们？倒是这会子撤了人手，明日还需得辛苦娘娘去守灵一日，好不辛苦！”
　　陆清溪倒是无所谓：“皇上崩逝，作为妃子守灵哭丧乃是本分！旁人都去，我们自然也不可失了分寸。”
　　琴娘偷偷凑过来：“娘娘，要不要仆婢给你带点果脯在袖间？”
　　陆清溪皱眉摇头：“不了，此事还需心诚。听说皇后也是水米不进的守着，我又怎能偷偷吃些果脯？”顿了顿又说：“如今，泰儿还在南疆不能回来，有哥哥在，我倒不是十分忧心。只是这样的大事，我得代替泰儿将礼数做周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