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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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做梦……”班鲁咬牙艰难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藏金窟在哪里……”
“藏金窟？是不是金银道的那个？”
池牧‘咦’了一声，他记得之前自己随手抓的护卫要他躲进金银道藏金窟中，好像就在山脚下。
“啊，那没事了，本座知道在哪里。”
萧虚：“……”
班鲁：“……”
班鲁没想到池牧竟然连这个都知道，神情一下子变了，恶狠狠地盯着池牧，目光几欲噬人。
班鲁神情变幻莫测，一会儿思及真正的儿子下落不明，一会儿思及多年汲汲营营将付诸一炬，心绪剧烈翻滚之下，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天要亡我，既然两位存心置我于死地，我也不是任人刀俎的鱼肉！”
他语气狠绝，池牧直觉感到不好，下意识皱了皱眉，下一刻班鲁猛然抬手，将供桌上的镀金弥勒佛扫落！
“哗啦————”
一声陶瓷破碎声响，浓浓黑烟如同决堤洪流般，自破碎的佛像内部涌出，化作无数扭曲的黑蛇盘绕腾旋在半空中，发出刺耳的尖啸。
池牧只觉掌下一轻，原本胖乎乎的班鲁像是被抽干灵肉似的，迅速衰老干瘪。他口颂如咒，那些蛇雾仿佛耳聆指令，骤然四散附在那群倒在地上的家丁护卫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但意外的是这群人竟然没死，身形反常地拔高半丈有余，像是被掏空般快速枯槁颓靡，状如丧尸。
他们……它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目露贪婪垂涎地盯着萧虚与池牧二人，下一刻骤然扑了上来！
池牧眉眼一冷，放开班鲁起身一记扫堂腿，挨踢的护卫……行尸登时飞出去数米远！
硫磺腐蚀般的‘滋滋’声响起。
池牧小腿一阵剧痛，与行尸接触的地方皮溶肉销，顷刻间便白骨森森！
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剧变：“……这玩意儿还是带毒的？！”
萧虚也好不到哪去。
这等骇然吊诡的场景是他生平首见，他旋身敏捷地避开袭来的行尸，双眉紧促，寒潭似的墨眸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这些非人之物的嫌恶，有池牧的前车之鉴，他手腕翻动，长剑疾行削去行尸的四肢。
然而并没有用。
失去四肢的行尸竟然能腾飞空中，它们咧开腥臭的嘴，两排深白尖锐的牙齿如鲨鱼般参差不齐，口水滴落在地烧灼出一个大洞，示威般发出刺耳的尖啸，无不恶意地看着底下的人类。
“没用的，这些是艽神手下的尸兵，附于人身后力大如牛、浑身带毒；杀之不死、除之不尽。”
班鲁脸上布满皱纹，苍老如七八十岁，眼皮耷拉地望着萧虚，有种报复的快意，
“……殿下，我说过艽神神通广大，潜伏京中专门与臣子勋贵做着交易，你猜这些人有没有我呢？”
声音到最后渐渐微弱，班鲁两眼灰败，竟是死了。
萧虚狠狠皱眉，眉间噙着一股戾气。
他万万没想到班鲁所说竟是真的，此刻不难捋出前因后果——艽神只怕是某个不为人知的能人异士，姜胡与班鲁三人与其做交易，姜胡以对方役使在船上杀了柯士为，而班鲁则将役使留在销赃的庄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难怪班鲁听见被附身的柯士为说话时，能快速想清关窍。
“……死得倒挺快。”
萧虚冷笑一声，四周行尸脱闸猛虎般凶狠扑来，他斜剑斩下呼啸俯冲而来的行尸，这动作令他背后伤口不可避免地再次崩裂，有闻到血腥味的行尸敏锐地从背后扑了上来！
背后忽然传来尖锐的啸声，萧虚眼神一厉，旋身就要劈剑而下，就见那扑到一半的行尸被黑影重物兜头砸在地上！
池牧宛若神兵天降，一脚踩着丧尸的头死命往下碾，表情无比凶残，“有没有人教过你长得那么丑，不能随便碰别人东西，啊？？”
他愤怒一跺脚，那行尸瞬间被爆头，顷刻间化作一滩恶臭的黑色浓水。
周围攻上来的行尸身形一滞，望着池牧的眼神瞬间充满恐惧！
萧虚：“……”
池牧震慑完群雄……妖邪，踩着一滩黑血一瘸一拐地上前急急抓住萧虚，一叠声问道：“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抓到？那玩意儿比硫磺还毒，碰一下什么都能灼穿的！”
池牧满脸紧张焦急之色。
萧虚本就因为他受了重伤，要是再被挠一爪子，指不定就一命呜呼了！
池牧越说越不放心，双手按上萧虚的胸膛，上下摸索着看他是不是被挠伤了。
萧虚猝然一惊，炽热胸膛骤然紧贴而来，强烈的陌生感令他猛然抬手就要推开，然而目光却在触及池牧面容时，手掌蓦然停在半空中。
两具躯体拢得那么近，池牧的神情完整无遗映入眼帘。
眼前这具皮囊其实并不好看，乌黑眼眶、浮肿面皮，分明自浮躁欲念滋生而出，可池牧的神情却非常纯粹，像世间最明净通透的美玉，干净到不生一丝杂质。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神情，都不会生出丝毫质疑念头。
而此刻，青年双眉不安地微微蹙起，掌心贴着自己的腰肢游动，挂着两团青黑的眼眸是全然的担心。
那么清晰、那么清楚地袒露出来。
萧虚微微怔住了。
他竟然在……关心我？！
这念头犹如惊雷劈下！
萧虚像一头被刺到的野兽，浑身蓄力肩背绷紧如弓！
他是个冰冷到近乎酷烈的人，自幼长于病痛中，父母更像是倨傲睥睨的掌权者，冰冷而不可亲近，兄弟之间亦是排挤倾轧。他从不知关心为何物，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鲜活而温暖的情绪，令他生出陌生的、仿佛被融化的颤栗感。
长睫下压覆落浓浓的阴影，萧虚紧盯着池牧，幽暗眸光似乎闪过什么。几息后，那悬停于半空的手掌忽然动了，那股不容置疑的刚硬拒绝的气势悄然褪去，萧虚轻轻搭上池牧的肩膀将他推开。
萧虚低声道：“……我没事，多谢你方才来得及时。”
他移开视线，没察觉到自己语气都放轻了几分。
“没挠到就好。”池牧松了口气，松开手，一瘸一拐地后退两步，“这群鬼东西太危险了，不是凡人能应付的。”
萧虚这才注意到池牧走姿诡异。
他不禁目光往下移，池牧两条腿各被烧穿一个洞，左小腿是踢行尸导致的，而踩爆行尸脑袋的右腿脚掌更是被整个儿烧穿了，森寒掌骨都裸露出来——这是为了救萧虚造成的。
他该是疼极了。
这个念头闪过脑海，萧虚握剑的手掌一紧，指骨泛微白。
这种经历并非第一次。
为皇帝清除障碍的这么多年，那些暗卫为了保护他或多或少都受过伤，但从未有人为他伤得那么重，更何况他们之间该是素不相识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晰袭上心头，像有一群蚂蚁趴着啃噬，心头微微酸胀。
萧虚闭了闭眼，或许是尊严不允许他置之不理，抑或着出自更复杂的心态，他上前反手握住池牧，低声道：“……你受伤了，本宫……我背你，我们先离开这里。”
“离开？”池牧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义正词严地申明道，“离开就是逃跑，本座的字典里可没有逃跑两个字！”
区区几只丧鬼罢了。
本座堂堂大妖，若连这都解决不了，传出去简直笑死妖！
“本座这就去结果了它们！乖乖躲在本座身后，听见没？”猫妖大人神情透着股主宰睥睨的霸气，“你太虚了！”
萧虚：“……”
生平第一次被外人说虚，萧虚冷峻面容隐隐有些崩裂。
池牧撂完话，转身抛下萧虚，风风火火地杀向那群丑恶行尸！
论逞凶斗狠，猫妖大人简直是翘楚中的翘楚。一则灵猫一脉本就强盛好斗，二则是妖怪之间竞争激烈残酷，小到争夺地盘资源，大到杀妖掠夺内丹提升修为，动不动就是魂飞魄散。这种腥风血雨、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八百年，对手死的死，渡劫失败的被雷劈得精光，猫妖大人一举成为玄瞑山最年长最强大的妖怪，再没有胆大包天的妖怪前来挑衅，这才寂寞如雪地安顿下来。
——不安顿也不行了，那时的池牧已然壮得擎天立地，爪子简直有一座小山那么大，轻轻一按就能将一座山峦犁平了。为了避免走一步就踩死一大片的杀孽，池牧不得不缩水成一只普通小猫，成日里在玄瞑山乱窜，过着今日捉鸡撵狗、明日集结一帮妖怪小弟吹嘘往日荣光的退休妖生活。
如今魂穿异世，失去千锤百炼的妖身，但面对一群不长眼的丧鬼，池牧难得来了几分兴趣。
他也不用妖力术法，赤手空拳与之搏斗，身姿腾挪灵巧飒然，那群丧鬼连摸都摸不到他。池牧这次学聪明了，不再直接肢体接触，一拳狠狠挥出去，强劲力道激得空气如水浪震荡，挨到的丧鬼发出嚎叫化作一摊脓血。
十分精准。
一拳就是一个小朋友……小丧鬼。
不消一会儿，那群丧鬼已然死伤过半，它们怨毒而恐惧地盯着池牧，班鲁临死前的遗愿是要这两个人陪葬，它们必须完成这场交易。
它们发出似呼唤般的尖啸，所有还存活的丧鬼身躯吹气球似的膨胀起来，骨骼“咯吱咯吱”地扭曲着相互嵌合起来，不断向上垒，最后三米高的巨人一举掀翻屋顶！
池牧挑了挑眉，颇感意外地‘哟’了一声，“玩这么高级，还带升级的？”
萧虚心中一沉，上前两步就要将池牧挡在身后。
池牧却是根本不将这巨人放进眼里，对萧虚一笑，“诶，你见过烟花么？！”
“……”萧虚迟疑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幼时隔着宫墙远远瞧过几次，但瞧得并不清楚。”
萧虚身体不好，每逢过节家宴之时，并不能和其他皇子皇女一般自由玩乐。
隔着冰冷宫殿远眺夜空，感受人间烟火，于他而言，已是最大的奢求。
池牧“唔”了一声，没说什么。
他抬手在半空中做了个手势，四周空气陡然燥热起来，池牧捏面团儿似的掌间渐生一团白色虚影，由薄转厚、由小成大，竟是聚水成云，凭空捏出了一团半丈长的云朵。
“你……”
萧虚惊诧地微微睁大眼，下一刻浑身骤然一轻，池牧提着他跳到云朵之上；轻飘飘的云儿载着两个沉甸甸的人，飘飘摇摇地穿过洞开的屋顶，升上了半空。
山林春夜，夜空晴朗。
头顶月明星疏，夜风携冷沁凉意，徐徐吹拂二人鬓发，脚下是火势汹汹的山庄，呛人火烟腾腾升向天际，面前的行尸巨人凶残仰天咆哮，高高举手一掌就要拍下来！
池牧一袭薄衫于夜色中翩飞作响，忽然侧头，对萧虚粲然一笑，“还好你在山庄放了火。”
他语调轻快而明亮，眸光清亮的眼梢映着朦胧月光，像一波盛满亮光溪水，干净而透亮。
萧虚微微一怔，下一秒瞳孔骤然紧缩！
一副震撼人心的画面映入眼帘！
池牧的身后，骤然舒展浮现一尊巨大的妖兽幻影！
那妖兽浑身雪白，身形高耸状若小山，身若猛虎，两耳圆润，狭长的吻部两旁贯穿两道流火纹路，一双碧色兽眸斜斜上挑，瞳孔深处燃烧着两团磷火似的绿焰。
萧虚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这头妖兽，浑身蓄力绷紧——这是任何生灵面对庞然巨物都会产生的强烈防御！
整座山林仿佛被惊动般不安起来，林间簌簌作响，行云急急遮蔽月光，唯有夜风如旧，温柔地吹拂着巨兽的毛发。
只见那妖兽扬起修长的脖颈，喉咙发出一声沉闷又震人肺腑的嗥叫，仿佛被压抑许久忽然解禁。
这么近的距离，萧虚甚至听见身旁的青年似是发出一声享受般地长叹。
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行尸巨人一掌即将拍下。
就在这时，池牧微微张口，那妖兽幻影随之张口纳气，山庄内火势听凭调遣，温顺化作火流尽数没入妖兽獠牙森寒的巨口中。
下一秒，妖兽尽数将火焰吐出，比吸入时强烈十倍不止的火焰如箭急射出去，贯穿那只手掌，深深钉入巨人体内！
‘轰————’
一声巨响，行尸巨人痛苦地发出一声嚎叫，旋即遽然炸开！
无数断肢残骸四散而落，失去寄生的蛇雾燃着火焰，惨叫着于天际腾旋，点点星火散落，于夜间像极了一场绚烂的烟花。
池牧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看烟花嘛，就要站在高处看才漂亮！”
萧虚瞳孔微微放大！
他的眼眸惯来是沉冷的，像冰封的深潭、谁都不能看清，然而这一刻墨渊般的眸子映着漫天星火，眸底情绪霎那间被照澄澈透明，眸底深处是深深的震撼。
“今日匆匆初逢，不及准备，只得借花献佛，聊赠烟花一场。”
青年与妖兽齐齐侧头望向他，这是一副很奇怪的场景，妖兽形容诡异狰狞，可池牧面上笑意盎然，尽显温暖亲近，
“千万别吓到啊！虽然取材有点奇怪，但本座是真心实意在放烟花！”
萧虚久久无言。
吓到？
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杀人无数，自己更是常年与死亡做伴，早已视万物为枯骨；断肢残骸、森罗鬼相对他而言和浮尘没什么两样。
他没告诉池牧的是，那些绚烂的烟火并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他的心神控制不住地被夜色下的青年吸引。
青年长身而立，含笑望着自己的画面，竟令他胸膛心脏怦然一动。
躁动夜色，春意无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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