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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番外·往事·上 ...

  •   再度同他回到索恩斯特庄园,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在这短短数个月,然久就提前达到申请傲罗考核的资格,以优异成绩入职位于魔法部地下二层的外勤部门...距离第一次跟随队长执行任务仅有两天时日。

      那家伙的庆祝方式是带着好消息在第一时间冲回家里把我不由分说地拐走,一路上都在被迫同他明里暗里比较着各自的工作境遇,这让我很是头疼。

      先不说要达到霍格沃兹教授助理的年度考核标准有多么难如登天,单是占卜学这一门课就足够压垮人了,而我又不得不在古代如尼文上多花功夫...否则对那些古老巫术典籍的研究将无从下手。

      至于身边本就仅存无多的同学,该走的也都走得一干二净,他们偶尔会返校回来看看教授,顺带把我从图书馆的书堆里扯出来,再一同去城堡礼堂和霍格莫德村吃吃喝喝,除此之外我几乎没有算得上认识的同事关系。

      因此毕业以来,唯有我成功混成了现在这幅潦草样,正被某个不知好歹的人指指点点——

      “别哭丧着脸嘛,比起实习期按部就班地待在线索室做分析报告,你至少还有外出活动的机会。”

      被他这么一提及,倒是让我想起上个月头回同占卜学教授前往异国他乡的经历,也是自工作以来为数不多能够走出西南塔楼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尽管那趟旅途并不算愉快轻松。

      因为艾德里兄长也在远行团队里,还给我布置了额外的特殊任务——去祭拜未曾谋面的母亲。

      除此之外,真正麻烦的是他身边那家伙。

      自半年前在婚礼上相见后,查理曼那小子的学习进度就突飞猛进起来,而我同为教授助理,两两相逢难免少不了一番交流接触。

      整一趟旅途下来,除却相谈甚欢的两名教授,我和查理曼几乎是针锋相对,两人你争我赶地把所有可以彰显本事的杂活都包办了...最后却只落得兄长一句尚可的评价。

      谁让我在之前少了整整两年的外出实践经历呢?

      “所幸”的是,教授在返程途中告知我未来将会有不少在外研究的机会,保证能满足我对知识的渴望...可见自从选了占卜学这条路,我不得不为之改变多少过去的习惯。

      但只要能不落后于然久和朋友们,这些事情于我而言不算什么,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依然还是个碌碌无为的巫师。

      就这么沉默着感慨良久,同然久一块乘坐的马车应声落了地,我低垂着视线刚想伸出手去旋开车门,却被身后人别有用心地打断了走神的状态——

      “你要从这里出去的话可不太妙。”
      “啊?”

      我疑惑收回看向然久的目光,直到触及视野边缘某个熟悉的黑袍男子,才一阵恶寒地默默收回了手。

      “...还真是多谢提醒。”
      “嗯哼,不客气。”

      强忍着反感随然久下车后,我和他利用马车制造的视野盲区回避着某双绿眼睛的凝视,但对方显然也发现了我们,却只是眯起眼挑了下眉,又很快换影移形原地消失了。

      在摆脱掉某个麻烦的人之后,我深呼吸着目送马车离开索恩斯特庄园,才缓过神来看向然久,却发现那家伙始终噙着一抹带有安抚意味的浅笑,仿佛方才的避让不过是在配合我的情绪,他本人从不惧怕安德鲁。

      意识到这点,我的心情更低落了,看向庄园的眼神也早已没了最初陪他来见父母时的期待和向往。

      毕竟这里的人和事都曾给我带来窒息般的恐惧...哪怕自己豁出性命地全然信任着这个家族,却也实实在在吃过不少苦头。

      而就在我被沉郁的思绪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熟悉的触感突然落在发顶,缓缓揉搓而过。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我只是有点想念塔莉亚,这次来庄园见不到她。”

      自打我无奈习惯于被某人看穿思绪后,就在不经意间学会了适时地转移话题,为了不让他过于操心自己。

      “她现在过得很好,已经可以不依靠祖父的经济支持独自生活了。”
      “可塔莉亚当年没能在霍格沃兹就学到毕业...”

      在我不免陷入更久远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时,然久的话让我眼前一亮:

      “这件事在未来可以得到解决,哪怕不能在霍格沃兹就读,她也在新住处开始了自学进程,祖父已经将推荐信寄送给麦格校长,安排她后续进入学校参与考试。”

      得知塔莉亚终将不留遗憾地完成过去落下的学业,也能回归到本该在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活中去,我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高兴,看向面前偌大宅邸的目光也染上几分喜色。

      “真好...到时候我会亲自带她去霍格莫德村游玩,在毕业前多看看霍格沃兹的风景。”
      “是嘛,本以为你待得都有些嫌弃了。”

      果不其然,每当我觉得二人间的氛围好上些许的时候,某人总能适时地打断节奏。

      “咳,真嫌弃我早就搬走了,还不是有人舍不得...唔?!”

      哪怕我早已熟透然久的偷袭路数,还是被他猝不及防落下的吻和禁.锢自己的双臂死死纠缠住,良久才费力挣扎开来:

      “实话还不让说了!”
      “那你多说点?”

      他收回魔爪站直身子,笑眼盈盈地把我问住了,又一如既往地在我沉默着逃开视线前将话语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手里:

      “评价他人的时候那么耿直,自己却不坦诚。”
      “啧,还不是因为你...”

      意识到即将被这家伙用激将法套出心里话,我还是忍住了倾诉的想法,以免将刚暖好没多久的氛围搞砸,便假装赌气地快步往前方敞开已久的大门走去。

      然而没等我迈出几步路,身后越来越近的动静声告诉自己情况不妙,情急之下索性施展了换影移形,在不到数秒的时间里穿梭进某处书房,里面林立着数排延伸进廊道尽头的高大实木书架,周围还坐落有几处质地柔软的沙发,被低矮天花板上悬挂的暖黄色灯火烘焙着,给人一种安静温馨的感觉。

      但眼下这些场景于我而言不过是熟悉的办公用地,虽然装饰得蛮合自己品味,可如今置身于此,只会让我回忆起木屋里躺着的几本尚未翻阅完全的厚重古籍,以及掀开书页时被灰尘呛得狼狈不堪的自己...

      闭着眼无奈收拾完第一印象掀起的回忆后,我总算开始意识到自己施展的魔法似乎出了问题...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而换影移形无法将施咒者传送至不熟悉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只会是自己误触了什么禁制。

      果然索恩斯特庄园根本不适合巫师居住...这里布置的魔法层层叠叠地嵌套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迷宫,处处都是雷池。

      更别提三楼还坐落着最惹不起的人,比安德鲁还要棘手。

      我深呼吸着强行冷静下来,刚要转身离开却不慎撞入某个熟悉的怀抱——

      “学坏了,不打招呼就走。”

      我再度被搂入怀中,在心下无可奈何地承认此时此刻然久的出现反倒给足了安全感,换句话说,若不是他把我挟持过来,自己根本没胆独自拜访这座庄园。

      “还忘了过去的叮嘱,现在知道怕了?”
      “...可能是我还掌握得不够熟练。”

      面对他语调暧昧的说教,我有些脸颊发烫,尝试转移话题却被紧抱着坐在沙发上一同凹陷下去。

      “那就回去慢慢练...像之前那样,努力有奖励,偷懒有惩罚。”

      这句话成功让我回忆起之前的窘迫经历,和他口中并不算数的所谓奖惩。

      要知道这家伙的换影移形水平早已练到了当下的我难以轻易企及的高度...哪怕我进步神速,也根本无法逃离某个紧随其后突然出现的身影。

      因此无论我做得如何,结果都大差不差!

      “我才不要,你只是在借题发挥奖励自己!”
      “我教的好,难道不该奖励么。”

      他一番胡诌下来,自己没准又要被带歪,我只好主动打断那家伙的施法,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相互拉扯着离开沙发,又在打闹间不慎碰倒了某个放置在书柜上的物品,坚硬物体接触地面的碰撞声与纸张摩挲飘落的动静让二人纷纷回过神来大眼瞪小眼。

      “瞧你干的好事!”

      我骂骂咧咧指着一地狼藉,忙蹲下身去收拾起来,却在视线触及某个敞开的信封时怔住了。

      那些俊秀的字体游走在纸面上,以从上往下的顺序整齐排列着,极具观赏性,却似乎在字里行间苦苦阐述求而不得的遗憾。

      我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最后三个字上——“忘了我。”

      心口突如其来的抽痛感使我回过神来,而眼前出现的修长五指已捻起淡黄信纸的一角将其拾起。

      “偷看别人的信物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

      不料被然久点破行径,我有些局促不安地站起身刚想解释些什么,却见四周散落满地的信纸突然无风自起,围绕我和他的身影飘扬着堆叠成册,最终稳稳当当地飞落于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手中。

      “伯母?!”

      介于害怕自己方才无意间窥见了什么密事,我看向云芝的眼神躲闪着,直到被对方开口戳穿心思,才怔然看向那道款款而来的身影——

      “别担心,不过是某人的情书,放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

      情书?!

      惊讶之余我很快反应过来,同时明显注意到云芝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大概正是出自对文森特先生的调侃。

      “好不容易回来玩一趟,既然这么赶巧,不如就听我讲讲当年的故事吧。”

      她突然一转话题,捧着手中信纸端坐在一侧沙发上,还摆摆手示意我和然久都坐下来,颇有准备长篇大论的势头。

      “我和文森特始终没有对外提及此事,哪怕后来回到索恩斯特庄园,被关入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接受审问也不曾妥协。”

      云芝眼底带有几分认真,尽管表面上是侃侃而谈的态度,这使我下意识看向然久,却发现他已经先一步坐在了沙发上,还不忘为我腾出空位。

      “看来这趟还真是不虚此行。”
      “虽然我觉得是歪打正着。”

      没等我和他小声嘀咕完,云芝已经收回目光,眉眼沉沉地凝视一旁燃烧的壁炉:

      “当年与他相逢的经历始于一场意外,仅仅因为我不服从爷爷严格的管教,整日想着破除那些规矩束缚,却无意间发现并进入宅邸地底的密室,撞见某个不为人知的秘辛。”
      “是伯母家族中人修建的密室?”
      “嗯,不过起初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只是看不惯家里人自小妨碍我学武,他越是打压否定,我便越兴致勃勃地偷学,还因此结识了附近祝家的长子。”

      在谈及这个从未耳闻的陌生人时,云芝平静的眼底并没有感慨和怀念。

      “他与我算是青梅竹马,常常在私下教授我武艺,哪怕有好几次被爷爷发现,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前去抵罪...也因此挨了两家人不少打骂。”
      “难道密室的秘密也是他告诉你的?”

      云芝闻言摇了摇头,不动声色收敛起眼底微澜的思绪,朝我露出淡笑:

      “这件事同他的联系会在后面说明,他在其中只起到了助推作用...虽然我也因此被牵扯进去,无法独善其身。”

      她边说边翻看手头信纸,眉眼温柔地扫过爱人留下的字迹,似乎唯有与文森特关联的事物才能使她眼底流露出真切笑意。

      “发现地底密室的那天,我同爷爷为昨晚偷习武术的事情大吵一架...为了躲避他训练的暗卫,我在冲出门后便沿植被密集的小道穿行,又绕道爬上树去,甩开那些人的跟踪。
      不过这回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打道回府,而是眯起眼隔着百米远距离凝望自家宅邸,打量那些零星分布在屋前屋后的守卫,终于开始思考过往未曾在意的问题...关于我的爷爷和父亲为何口吻一致地反对我参悟武学,而家中的戒备却自小森严到大。”

      云芝微眯起丹凤眼,面色鲜少地肃然起来。

      “于是我借着思考的功夫,站在视野极佳的位置暗中观察那些守卫的换班秩序和流程,终于摸准了休息空档,再掐准时机溜进某个在先前未曾去过的地方...那里没有太多守卫,派遣的人却少而精,都是爷爷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
      我侥幸站在视野盲区脱离围堵后,便经过洞口只身踏入黑黢黢的下行通道,半晌才抵达密室门前,用手推开了封藏数十年的秘密...那里显眼地搭砌着落灰的石台,四周堆满钱财,以及某个略显发霉的木柜,不过最吸引我注意的是贴近石台墙壁上方的凹陷,目测大小刚好可以放入一枚梳妆镜。”

      “经过一番搜查,我又在柜子里翻找到某本册子,上面描摹着被称作‘洄光镜’的物品,还精准记录了它的尺寸大小...但除此之外剩余的大片字迹都被墨汁晕染模糊不清,我只好往后翻过数页,却发现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金额数目,甚至能详细追溯到每家每户。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爷爷将家中严防死守的原因,只是为了藏下云家在过去数年间见不得人的所作所为...我回想起几天前自己作为家族代表主持神像祭拜大典,亲眼看着那些民众虔诚地往炉中投入自己的积蓄,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

      看着云芝闭眼蹙眉的模样,我没忍住轻声打断她的讲述,暂且使座位上的人脱离了过往阴霾:

      “伯母的家族...听上去不容小觑,原来接管了如此重要的任务。”
      “这并不是云家的职责,只是他们为自己封上的噱头...为了借此敛财,我不清楚爷爷究竟请来了何方神明,竟能心甘情愿为他所做的龌龊事情兜底。”
      “神明?”

      这实在不能怪我总找不到重点,而是她口中的话语触及了知识盲区,让人无端联想到麻瓜口中的西方诸神...搞笑的是,他们不相信魔法的存在,却笃信人为捏造的所谓神明。

      “我相信你们作为西方巫师,一定也很困惑我口中事实的真假,但在我们的魔法体系里神明的确存在,无论巫师还是麻瓜,从古至今都有祭拜他们的习俗。”
      “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我的意思是,神明真的能满足他们的愿望吗?”

      抱着刨根问底的心思,我兴致勃勃地追问着,却被然久伸来的手捏了捏脸颊,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等故事讲完再问,气氛都被你打断了。”
      “啊...对不起。”

      我自知理亏地蔫在一旁,闭上嘴安静听云芝继续讲述——

      “得知真相后,我有些恍惚地站了良久,才回过神察觉到某阵渐渐接近的动静声,于是急忙沿不久前意外发现的另一条密道逃了出去,又在出口处踏进某片接近山脚的密林之中。
      哪怕侥幸逃脱,我也没有多开心,而是闷闷不乐地纠结是否要向长辈追问那些过错,就这么走神着游荡在附近,却有了意外发现...一面尺寸眼熟至极的镜子正陷进几步远外不甚显眼的灌木丛里,我刚想走上前去将它拾起,却被里面裹挟着光芒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云芝说到这里的时候,原先紧蹙的眉眼放松不少,这一幕让我不由得猜测起来:

      “该不会...随之出现在您面前的人就是文森特先生?”

      她莞尔一笑,仿佛偶然间卸下了窥见不堪秘密的压力:

      “是的,这段与他充满戏剧性的相逢拉开了后续故事的帷幕...我们本不该有所交集,但或许是命运吧,直到后来文森特告诉我,他原先也只是抱着散心和研究的目的造访我的故乡,却没想到只身在野外考古会有这么一段邂逅和奇遇。”
      “那...他是怎么从镜子里出现的?”
      “当时文森特在距离世外结界不远处的郊野考察地理位置,在拾起一块石头暗自琢磨的时候就被卷入了某个陡然出现的黑紫色漩涡中。”

      听完这番讲述,我一时间没缓过神来,而然久仿佛早已习惯自己慢半拍的反应力,率先点出了疑惑:

      “世外结界是什么?”
      “和西方魔法体系中常见的屏蔽魔法类似,通常作用于麻瓜,防止魔法界彻底暴露在世人面前。”
      “但这类魔法不是通常对巫师无效吗?”

      我的反问似乎踩在了关键点上,云芝移开视线朝我看来,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但东西方魔法本身也存在很大差异性,讲究一个‘非请勿入’,文森特虽然是巫师,可异族的血脉无法与结界产生共鸣,自然不能看见和进入世外。
      至于那些诡异的漩涡,能让人凭空穿梭并传送的魔法是我也无法理解的存在...不过当时我和他也没把重点放在这些异象上,反而开始了彼此间明争暗斗的相识经历。”

      眼看云芝即将讲述那段过往,我和然久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屋内只剩下壁炉燃烧的噼啪声响,不知不觉把故事会的气氛酝酿到了极致。

      “尽管亲眼目睹了大变活人的现场,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打量文森特,而是刻意注视着那枚模样熟悉的诡异镜片,却见那家伙在起身后毫不防备地直接拿起它...又被我劈手夺了过来。
      当然,这么做并不是担心他的安危,更多的是为了追回密室中走失的物品,所幸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并不紧盯我手中的镜子,也不警惕眼前站着的陌生人,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环境上,最后竟是坦然接受了自己无意间被卷入世外的事实。”

      看着云芝一脸的黑线,我却仿佛能想象出文森特先生满不在乎的模样...确实挺符合他的形象。

      “在亲眼目睹了那人的适应能力后,我被迫在回去的路上多了个伴,哪怕他看上去将信将疑地排除了是我造成这样意外的可能性,我也不得不引领着这么个外来者离开世外,然而没等我开始厌烦那家伙对周遭事物无休止的好奇心和疑问,麻烦就紧跟着接踵而至...我在半途遇到了儿时的玩伴,祝言许。
      他不知从何时起就关注着我的行踪,还带了几名手下将我和文森特拦住,情急之下我只好将镜子交给初识没多久的人,让他一路往西北角方向找到云家,再准备和劫匪缠斗,可那家伙偏偏打算逞能,也不使用魔法地先我一步与他们交锋。”

      她的描述让我回忆起天台植物园那日,然久也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可当时文森特和云芝分明还不熟悉,居然也愿意豁出去英雄救美。

      “伯父好生厉害!”
      “想多了...他并没有赢,而是直接被俘虏在祝家,祝言许第一时间就送信让我抉择是否要带着镜子去换人。”
      “咳...他至少为您争取到了宝贵的逃离时间?”

      结果我为伯父找补的做法只换来云芝一声冷笑:

      “如果换做是我能顺利逃离,最多麻烦了些,但那家伙偏要来帮忙就算了,还是打着让我欠人情的主意故意输给了祝家人...那时的我未曾想到他的目的,又横竖不好放着不管,便亲自拿着镜子去了趟祝家。
      当日傍晚,祝言许依旧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客客气气请我进门,而未等我质问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就被那人口中的事实倒打一闷棍...原来他的家族近几年已在私底下收集了不少证据,又将云家私吞神像香火钱的事情在附近游说了个遍。”

      她言辞间透出无力感,让我也一时间哑然下来。

      “我无法反驳祝言许口中的话,也终是明白过往的交集和陪伴不过是他计划中一环,为了让我从爷爷的管教中滋生不满和怀疑,继而有能力代替他踏入云家宅邸追寻所谓的真相,为此他可谓尽心竭力了。
      而没等我从现实的落差感中走出来,又将面临人质交换的两难...如果将镜子交出去,云家的证据就又坐实一分,更别说它本身还有不少秘密,但我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还了这个外来者的人情,毕竟云家于当地人有愧,到时若是倒戈相向,他或许能看在这个份上至少不跟着落井下石。”

      这番剖析确实周道得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可云芝的脸色并没有好转,而是一再拧紧了眉心:

      “但正如我先前所说,当我用镜子交换救出伤痕累累的文森特,他却一脸云淡风轻地掏出魔杖恢复了所有伤口,还饶有兴致地打算跟着我回趟云家,这让我对他随性而为的态度非常愤慨...且不说秘密暴露后可能引起的动乱,作为一个特征显著的外来者,待在世外本就不是好选择。”
      “所以伯父当年只是为了继续逗留在那里,才利用了您的好心?”
      “好心么...称不上,我们各有各的目的,但真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只有我,既无法对自家的丑事坐视不管,也不能纵容祝家拿走那枚关键的镜子,因此当时的我根本没闲心陪文森特闲逛,更别提他还直截了当地坦白了利用我的心思,待人情还尽就分道扬镳了。”

      尽管从她语气里看出不少嫌弃,但作为后来人,我很清楚夫妻俩终会重归于好,反倒对接下来的发展更加好奇。

      “摆脱他以后,我独自一人回到宅邸,不出意料地看到父亲和爷爷正在院子里训诫那些守卫,母亲在旁好声劝我不要多管闲事,但我如今早已不是局外人,便假意答应下来又回屋蹲守在窗边,在暗中得知爷爷正派遣守卫搜寻可疑人士。
      而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要出意外了...果然文森特那家伙没听我的劝阻,暴露了身份行踪让爷爷的线人盯上,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行动,只是将人像告示张贴在街道显眼处,甚至对密室泄露一事表现得都不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
      爷爷的按兵不动让我觉得蹊跷,便暂且打消在明日坦白说清的决定,可让我没能料到的是,第二天自己居所的屋檐上便来了个不速之客...他非但顶着通缉令不请自来,还上到跟前希望我能带着他去趟密室,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大胆。”

      云芝咬牙切齿得很是入戏,又在半晌后垂下头摇了摇:

      “我想过把他赶走,可他却是为了满足祝家的调查目的而来,甚至拿我丢失镜子一事作为要挟...当文森特一如既往地坦然道出缘由后,我发觉自己从没那么恨过他,却只能沉着脸跟在那人身后死死看住以防万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我不得不再度做出冒险的事情,一路上没少骂那人几句,却被他通通驳回了...理由是我们两不相欠,又各自为营,我并没有在他被通缉之后帮忙开解,自然也管不着那人投靠对家执行任务。”

      我听到这里有些暗自心惊,怀疑过往那个不太会打交道的文森特先生被调包了,但没过一会便回想起他人格融合的结果,略有些恍然地自圆其说了。

      “再度帮忙引开守卫后,我同他进入密室,发现那人并不急着翻找真正的证据,而是随意打量周围新出现的那些并不起眼的痕迹,只是为了收集我擅闯密室的罪证...好一路控制着我帮他达到目的。
      在彻底领悟那人为非作歹的能力后,我没再被动地受制于人,而是果断决定豁出去要挟对方,毕竟我们所处的密室终究是云家地盘,就算到头来兴师问罪,我被怀疑的程度也会大大下降,真正自身难保的人就变成了文森特。”

      她眼底迸射出势在必得的光芒,却又随口中的述说黯淡下来,笼上惆怅和迷惘。

      “我的威胁确实凑效了,他没再表现出轻松自如的模样,却语气平静地审问我当下的立场究竟在自家人身上,还是那些备受蒙骗的无辜者,他指着周围散落一地的钱袋,又将犀利目光投向我不曾发现端倪的石台上,说出了那句让我动摇的话语。
      文森特笃定我的家人曾联合外来者在此地铺设禁忌法阵,给无辜之人下咒...那些令人感到不安的黑魔法依然未曾消散地透出罪恶的气息,这些通通都被他感知到了,而我对此一无所知,只能茫然站在原地,直到密室门口突然传来杂乱脚步声,才被先一步反应过来的他拽住手臂,刚打算沿先前的出口逃出,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堵死了。”

      云芝的讲述在苦笑声中暂且中断,她以手扶额,遮盖住眼底转瞬即逝的彷徨。

      “当期待发生的画面如数展现在眼前,我却不知该将谁绳之以法,只能木讷寡言地看爷爷蹙眉站在守卫中间,打量着文森特抓住我手臂的举动,眼底惊疑不定。
      而就在他即将把擅闯宅邸的罪名扣在文森特头上的时候,那只抓住我的手突然松开了,那家伙又开始了自作主张的行为,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诓骗爷爷,说他正是当年的外来者,此番拜访是为了检查石台状况,并不打算惊扰云家人,才采取了暗访的手段。
      我不觉开始为文森特能否蒙混过关担心起来,然而他居然真的拿捏住了爷爷先前犹豫的关键点,就连看向他的目光都卸下了大半的警戒,但又在转眼看到我的瞬间皱起了眉头...经过这么一番谎言洗礼,如今最可疑的人变成了我。”

      自嘲的轻笑从她口中溢出,多变的局势让在座的我和然久都有些不可思议。

      “当时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文森特却做了我最没能想到的那一个...他当着爷爷的面说我颇合眼缘,希望能带着自己在此处游山玩水,等时候到了再作告别,这个请求合理化了我当下的行为,也为逃脱增添几分可能。
      但最让我感到失望的,是爷爷对他一个外来者的莫名信任,几乎坐实了那些丑闻的真实性...哪怕成功摆脱围剿,踏出密室迎接阳光的我还是感觉眼前一片昏黑,又在险些不慎绊倒之前被一旁的人影扶住。
      文森特看我站稳了就松开手,脸上带有几分侥幸逃脱的轻松,他没有在后续的洽谈环节怯场,同爷爷在客房聊不多时便出来了,又带着我走出云家宅邸大门,一路往街道口走去。
      期间那家伙看我沉闷不语,说了句在当时看来极为冒犯的话...他问我如何看待爷爷打算撮合我俩的事情,下意识把原因归咎于他胡说八道的我非常愤怒,却又因为文森特口中的建议踌躇不决。
      他愿意将密室的真相告诉我,但前提是我必须成为祝家的帮手,这样才算有了共享线索的前提...但这些要求于我而言等同于背叛自己的家族,强烈的不安和愧疚使我很难接受文森特的邀请,可他对此毫不挽留,我们像上次那样再度于十字路口分别了。”

      结束这段较长的讲述后,然久突然抬起手肘轻戳了戳我,随后起身自柜子里拿出几个精致小巧的杯子。

      见此我很快心领神会,用魔杖取来茶包和一旁提前烧好的热水,有条不紊地将三人份的茶水分别备好在桌上,看着云芝端起其中一杯浅酌。

      “回家前我深思熟虑一番,决定当面和爷爷坦白这几日的经历,希望他能讲清楚来龙去脉,但等我回到家中却被守卫围困住,见势不妙拼死逃脱,又在岔道口被突然出现的祝言许掩护,迫不得已再度来到祝家。

      比起狼狈的我,文森特早已熟稔地从阶下囚变为了祝家的得力干将,他殷勤地为家主沏茶,伺候着那些武艺高强的徒子徒孙,也就是即将在未来攻陷云家势力的帮手...我不得不承认他跟对了人,最终难逃与祝家妥协合作。

      当日夜晚,我在临睡前收到了祝言许的密信,他说今日遇袭一事正是文森特的手笔...得知消息后我横竖睡不着,索性按着信纸背面给的提示推开窗户,来到屋檐上与等候多时的祝家长子会面。

      谈话期间他坦白了泄密缘由,果真和我想得大差不差...文森特作为一个外人突然出现,竟能游刃有余地穿行于敌对的两家之间,这让祝言许曾经作为父亲不二把手的身份很是难堪,但事实就是如此...无论镜子还是人质,文森特都帮家主拿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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