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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汤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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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井寿的信息素味道神似金汤力。
信息素的味道通常是自然界里能自然生成的东西,很少见复杂的人造物。三井寿的信息素极其罕见。他对此有一种复杂的又骄傲又羞涩的态度,虽然味道除了标记不同的基因而外什么都不代表。
是的,事实上,好闻的玫瑰香和可怕的鲱鱼罐头味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区别。但一个鲱鱼罐头味的人,只要他是个稍有理性且并非混不吝性格的人,总是要避免在公众场合释放信息素的。纵然别人出于礼貌表达出无视,仍让人觉得尴尬。何况总有不礼貌的家伙。
三井寿的金汤力味当然不会给人带去不快,那股甜里带辣还混合了一丝清新的柠檬香气的复杂味道,相当好闻。至于三井寿的害羞么……他生性如此,也不是在这一件事上害羞嘛。
犹记得他的分化期发生在他18岁的高三年级。彼时他的各种来历的同龄伙伴们都完成分化了。
人类的分化期集中在13~15岁,极少会拖到18岁以后。一般来说,到18岁生日还没经历明显的分化过程的人类会被默认为B。
那个晚上,三井寿真的以为自己是个B了。B就B吧,他对各种类型的人类其实没什么区别态度,当然理论上他知道,A更被推崇,O更需要保护,而B是人类里的大多数。
也行吧,只要膝盖别跟他闹毛病。三井寿独自站在医院门口,让风吹过自己新剪的短发。医生说他可以随意去打球了,这真好。
他还顺便问了一下,自己是至今未分化,还是因为是B所以没有感觉到分化。医生笑说,B也有分化期,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但也有极少数的人,一生都不会经历分化,这类人会被归入B范畴。
所以自己就是这种喽,人类中的极少数,挺酷的。三井寿一边这样安慰自己,一边抱怨夜风太凉,以至于偶遇铁男时他还在发愣,过了老半天人都没影了他才后悔没问问铁男分化期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问别人他就更不好意思了。队友刚打过架,要么就是一直别扭着,很难聊私密话题;阿德他们一直拿自己当偶像一样,怎么能拉下脸在他们面前示弱啊;问爸爸妈妈也很不好意思,那两个人的问题一定比自己的更多,太难面对了!为什么家里没有兄弟姐妹给他观察呢?只能怪爸妈太懒惰!
摸着良心说,三井寿心底仍有一丝不甘,不想当那个不明不白的人类极少数。既然不好问人,那就自己找资料吧。周末,他起大早独自逛去书店,趁刚开门没什么人,跑去医疗卫生专区,也没细看,挑不同封面拿了十几本,左顾右盼地等结账,将那些书都塞进厚实的帆布书包里,急匆匆跑回家去。
幸好没人看见啊!上午9点半,三井寿坐在书桌前擦着汗,尽管父母都不在家他还是反锁了自己卧室的门,好奇地摊开他回来的那些书,从中寻找能解开他疑问的部分。
……所以,分化期是一个极速的基因表达变化期,而这种变化的诱因至今仍不清楚……所有人都同时有ABO的基因,而具体会成为哪种性别只有等分化期表达才能确定……最新的研究认为,分化结果受整体环境的影响更多,而不是个人成长经历……
好多的文章写得云里雾里的,不同书里还有很多矛盾点,艰难地总结一下就是:无法干涉、无法预知、无法改变,无论结果如何,个人只能接受。
“白扯!”三井寿烦恼地仰在床上,顺手将书丢得远远的,眼睛盯着一片白的天花板,无奈地叹气。A才有立场说ABO都一样是社会的重要力量,就像赢了球才有立场说友谊第一输了也没关系。
分化成B,并非不能接受,只是有些遗憾,毕竟他最熟悉的运动领域里,A的确占据了最强的统治力。
有那么一秒,三井寿甚至想,不如不回球队。但下一秒他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回去,想什么呢到底。就算B,他也要当一个最佳的B球员!再说B很好嘛,情绪稳定不感情用事,没有麻烦的生理期,无需随时准备抑制剂,都是优点!
安抚了心理波动之后,三井寿继续投入比赛,一场球、一场球地打过去,他们球队终于进了全国大赛。
比赛开场前,惯例要依次到裁判席填球员信息表并领取抑制剂。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比赛时严谨释放信息素,所有A和O(如果有)球员都要在赛前服用赛会组织方统一定制抑制剂。
队长赤木带头,湘北的队员们排成一列往前走。三井寿沉默地走在赤木身后、木暮之前,心说真是最烦这个环节了!每次都要问一遍身体情况!明明早就交过球员表的!
其实成人和少儿的比赛里都没有这个环节,只有中学阶段,因为每个少年的情况每天都可能不一样,所以每次开场都要问。
曾经,三井寿国中阶段并不反感这个的,那时他还年幼,没分化太正常。而现在,除了高一几个新人之外,全队的人都经过分化期了,可以坦率地告诉裁判自己的性别。
赤木喝掉他那份A抑制剂,轮到了三井寿。他皱着眉毛,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裁判低声解释:“还未分化,但已经过了18岁生日。”
裁判毫不照顾少年人的自尊心,快速打量这个少年一眼,随口道:“18岁未分化,那就是B呗。B不用服抑制剂。下一个。”说着,在三井寿的名字后面写了一个清晰的B。
B又没得罪你,B球员多得是,用得着这么看不上么。三井寿心里叨咕着,往球场中央走去。幸好裁判听不见球员心声,不然没开场就得先给三井寿弄一个技术犯规。
这一场湘北方首发3A2B,对面山王方首发居然是夸张的4A1B!而且板凳上还坐着两个A!湘北至今还没遇见过6A球队,之前最难打的海南也只是3A2B。
虽然都用过抑制剂,A的压迫感仍然明显。三井寿真的很不爽!非常不爽!说好的B情绪稳定呢?为什么他还要被A的压迫感影响!更不爽的是,山王队里那唯一的B负责专门防守自己。看不起他还是怎样啊!一之仓这个难缠的混蛋!
比赛打到下半场,场面波澜汹涌。三井寿已经累得快脱力了,眼前都花了,只有对获胜的强烈渴望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举起双臂,将球投出去。他自己不知道他看起来有多吓人,即便知道他也顾不上,他的心脏跳得快爆炸了,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湘北最终艰难获胜。短暂的庆祝之后,所有人围到了重伤的花道身边,七嘴八舌问他到底怎样。
累得不行的三井寿落在了最后。他也想过去问问,但他实在没力气和他们挤了,看着那个人堆,最终选了先就地休息一下。幸好没人注意他,三井寿想,怎么心跳还这么快?已经结束了啊。
唯一注意到三井寿不太对的人是德男,从观众席下来,跑近了蹲在三井寿面前,憨憨地笑道:“小三,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高兴,就是脱力了。”他想站起来,腿抖得厉害,叹了口气,决定放过自己,“阿德,我不想动,你背我吧,送我回去。”
“哎!”德男痛快答应。小三有所要求,让他觉得高兴。他拉着三井胳膊往肩膀上搭,两腿较劲将三井背起来,手托着三井的大腿根,就往湘北的人堆里去。
三井寿赶紧拦他,“别去那边啊!笨蛋。”让他们看见太丢脸了,“从后面走,躲开他们。”
德男也不问三井寿怎么想的,反正小三有要求,他照做就是。他转身向没人留意的另一个出口走去。背上的小三软绵绵的,但很热,呼出的气打在他脖子上,烫人。
才走出体育馆,德男突然看见一个熟人,在叫他。他很意外,看球时候没见到他啊。“铁男哥,你怎么在这里?”
“回头再说。你背着他跟我来,有重要的事。”铁男指了一个方向,大步走去。
那条路与湘北的住宿地有个夹角,德男看了一眼湘北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阖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的三井寿,还是跟上了铁男。
走了十来分钟吧,他们到了一个温泉旅馆。德男不太明白,问道:“铁男哥,湘北他们住的宾馆也有温泉,干嘛跑这儿来?”
铁男斜了德男一眼,而后一边铺床铺一边似笑非笑地答:“三井进分化期了,他不会愿意在湘北那些人面前分化。把他放这里,你去买点儿抑制剂回来。”
“哦。”德男放下三井寿转身出去,立刻又回来,“什么样的抑制剂?”
铁男刚挨着近乎昏迷的三井坐下来,被去而复返的德男吓了一跳,挑剔道:“A的!不然他还能分化成什么!”
德男赶紧又跑了。铁男摸了摸三井滚烫的额头,心道自己也许多余了,三井未必不愿意被队友照顾。与其说为三井,是否承认这只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更坦率些?
眼前这个18岁才分化的男生,正在经受身体极速变化的痛苦。心跳加速,全身通红,身体脱力,骨节疼痛,犹如重感冒,信息素被激发,与□□融合,血、汗、唾液,以及那些他那说不上名字的分泌物,全都染上信息素的味道。
也许A信息素过于霸道,A的分化期是持续最久、感受最痛苦的。铁男经历过,那时他还年轻,意识到自己在分化,他躲进了一个废旧工地的水泥管里,强忍了一天多才熬过去。
那绝对是他此生以来最糟糕的记忆,铁男甩了甩脑袋,像要把记忆甩出脑子。他去洗了一条毛巾回来,擦掉三井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汗液开始染上了一种甜里带辣的新奇味道,铁男皱眉思索,凑近三井的脖颈,舔了些汗液入口才记起来,这个味道像一种鸡尾酒——如果说了,三井会不会不高兴?金汤力更多时候被认为是一种女士酒——铁男很少喝这个。
他摇头道:“很好闻。你会招姑娘喜欢。这个味道。”信息素使三井成为更独特的三井。此后三井可以标记领地,去寻找他喜欢的O,私藏起来。铁男忍不住去摩挲三井的后颈,可惜A没有腺体,不能被标记。
三井寿许是被摸得难受了,往外翻身,收紧了眉毛嘴巴嘟囔了一声“疼”。这个字一出口,他醒了些,于是疼痛感更明显,他哼得更大声。他躺不安稳,又翻回来,模模糊糊看见有人,甩手打过去,很快又翻身,没个消停。
“疼,铁男,我疼……”他越翻动,他身上汗出得越多,屋子里的金汤力味更浓烈,明显到在酒里打底的柠檬味都透出来,好像喷了整瓶的空气清新剂。
A被其他A的信息素覆盖,很痛苦,让他想反抗。铁男抱怨地望了一眼房门,德男买个抑制剂还要买多久?“还真是金汤力,你没喝过吧,怎么会是这个味道?”铁男把三井打横抱起来,往温泉去。
还没走上三步,胳膊上猛地一疼,怀里的人差点儿脱手。“哎你!”铁男低头一看,三井寿龇着犬牙狠狠咬在他胳膊上,见血了都。“是狗吧你。”算了,咬就咬吧,反正他也不是O,被咬了也没关系。
等他抱着他走入温泉,全身浸入汤里,三井寿在他怀里打了个哆嗦,似乎冷。这眼汤泉46℃,再觉得冷可过分了。铁男托着三井的脑袋别进入水里,将他的身体放下去。
水的浮力让三井寿的表情舒展了些,牙也松开了。可他仍在大量出汗,将温泉染成了一池金汤力,弄得铁男两眼通红要应激了。“要不我揍你一顿吧。”他嘟囔着,后悔把三井抱过来,水比空气压力更大,现在他更逃不开他的信息素侵袭。
幸好德男回来了,再不回来铁男真要动手了。一支抑制剂灌下去,三井寿很快安稳下来,心跳频率降了不少。
“用不用再来一支?”德男紧张地问。
铁男叫德男下汤泉换他,他真受不了这一池子信息素,“不用,等一会儿退潮就好了。德男你是B吧?我去冲个淋浴,你扶好了三井,别让他溺水。”
德男应下来,小心托住三井寿,安静地等。等铁男回来,或者等三井熬过分化期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者先发生了。三井寿缓缓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对上德男那张憨厚的大脸,“你怎么在这儿?铁男呢?”
话刚出口三井寿就后悔了,是不是他的幻觉啊?他不确定自己真看见了铁男。万一没有,岂不是被德男笑话。
幸好德男没表示出奇怪,回头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对三井笑说:“他说去冲凉,好半天了。”
三井寿见状拍拍德男肩膀,“不用喊了,肯定走了。”原来铁男真来过啊……三井寿有些感慨,又弄不清到底感慨什么,他太累了,转不动脑筋,“抱我回屋吧,我还是不想动。你有没有回湘北去打个招呼?省得他们找我。”
“说了。”德男总算没傻到底,给三井另铺了一床干净被褥,“去给你买抑制剂时候,顺路找到安西老师,说你在这边休息,好一些再回去。”
“嗯。我很困。明天还有比赛,你别让我睡过头啊。”三井寿打了个巨大的哈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和山王打比赛太辛苦,还是分化的过程太痛苦,反正他现在头晕耳鸣胳膊都抬不动,脑子里一堆浆糊。
德男高兴地笑起来,“放心吧,我守着你。”
——完—24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