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强制登出！ ...
-
李非鸟发现，林泉乐明明是双手垂在身侧，那样平静地笑着，可眼神的寒的，笑意从未进入过眼底。就在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后，林泉乐伪饰的很好的情绪终于开裂。
猝不及防，李非鸟被提住衣领，被迫向林泉乐那边靠去，他们挨得很近，近到李非鸟只要往前一个指节的距离，就可以碰上林泉乐的鼻尖。
“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是不是个正常人，是不是太晚了一点。”林泉乐将字眼咬在舌尖，轻飘飘地吐出，呼吸打在李非鸟的脸上。
“你……”李非鸟蹙眉，脖子后仰，稍稍退开了点。
林泉乐微微挑起一个讽刺的笑。
“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清楚，我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你每次和江绪殷皎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是绝对轻松的状态，表情和身体都很放松。不像和我相处，你虽然笑着，但眼神却在观察我的情绪，就仿佛我是什么伤痕累累，脆弱危险的易碎品，你生怕无意中触碰哪一条裂痕，让我碎得更彻底。”
“正如你熟悉我的一切表情，我也对你的反应如数家珍。”
“我知道，你认为我病了，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怎样的阴暗废物。转去你们初中的第一个学期，因为记不住那些人的脸，被他们嘲讽目中无人，因为恐慌说不出话，被嘲笑不如真的变成个哑巴。”
李非鸟一怔，抬眼与林泉乐对视：“……初中？”
林泉乐咧着嘴对李非鸟笑，可表情与快要哭出来没有差别。
“无缘无故消失的作业最后在垃圾桶里出现，抽屉里被丢了擦过油污、鼻涕还有不知是什么液体的卫生纸，以及笔袋里总是多出来的图钉……这一切你都不会知道的，你在阳光之下受尽欢迎，根本无意顾及阴暗角落的腌臜。”
李非鸟感觉肺里灌了铅，呼吸沉重起来：“我不知道……”
“是啊。”林泉乐故作轻松叹了口气，“在那种善恶分明的时候，你和我本来就处于两个世界。”
“所以你没必要非得强迫我做一个正常人，我不配得到那样好的人生剧本。”
林泉乐垂下眼睫，笑容飞速从他脸上遁走。
这一刻，让李非鸟不禁恍惚起来，林泉乐脸上的表情太过陌生，陌生到他必须得推翻自己脑海中对林泉乐的记忆，重新认识面前这个最熟悉不过的人。
“两年前，我突然遇到了初中时候的某一个人，具体是谁我记不清，因为我当时根本分辨不了他们的脸。但我却恰巧叫到了他的顺风车。那人声音体型都变了，但是气味没有变，有一点像油漆，很特别。”
李非鸟一愣，脑海中一瞬间真蹦出来个符合印象的初中同学，家里是卖涂料的，以前上学的时候脾气就不好，皮肤粗糙，一脸痘坑。
“他认出了我。”林泉乐松开李非鸟的领子，视线移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李非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林泉乐周身气质都完全变了，仿佛是什么鲜美的植物，纤细挺拔的植株周围总有若有若无的腐朽之气，刨开去看，原来是从根部就早已腐坏。
刹那间，林泉乐抬起眼，玻璃似的眼珠丝毫透不进任何光，像是在死气沉沉的大海深处酝酿风暴。皮肤愈发苍白，毫无血色的薄唇用力抿住，靠近嘴角的脸颊上，那颗很小很小的酒窝，也变得像是用刀尖戳出来的一般，酝酿着狠戾。
“你猜，他问了我什么……”
林泉乐看着李非鸟，笑得有些险恶。
“他问我要不要约他。”
李非鸟没有反应过来：“约？”
林泉乐启唇，将那两个字念得毫无波澜。
什么！？
这完全超出李非鸟的意料。
林泉乐用一种接近怜悯的语气继续说道：“他觉得，我从以前看起来，就很像那种人。”
“那种很脆弱，很好拿捏，很不堪的人。所以在我的抽屉里放了一些很恶心的东西。”
“我当时应该发现的……不会让那种家伙接近你。”李非鸟皱眉。
林泉乐浅笑一声，“我在你们眼中到底有多脆弱啊，不被保护就活不下去吗。”
李非鸟的声音严肃起来：“林泉乐，你可以寻求帮助的。”
林泉乐无所谓地耸耸肩：“那种程度只是骚扰，构不成任何犯罪，就算说出去也只会换来同情的眼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当然，我也不是无动于衷，当时我坐在后排，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充电线勒住了他的脖子。”
“我想给他教训，让他不要再骚扰我，甚至再狠一点，拔掉他一口牙，逼他用牙床咬烂自己的舌头，吞下去，永远也嚼不出那种令人作呕的话。”
“可是他痛哭流涕求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无趣。有的坏种根本不值得矫正，从车里的内饰和他的衣服就看得出来，他不过是社会上普通的渣滓一员，没有自我意识，也不懂得反思，从启蒙时期就开始完全由欲望支配，一直到二十来岁成年之后还会像动物一样野蛮求偶……低俗至极不是吗？”
林泉乐搓了下指间，收回眼中的厌恶，不屑道:“这种人，何必脏我的手。”
李非鸟心脏麻痹了一瞬，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颤抖着嘴唇重复：
“我当时，应该早点发现的……”
林泉乐淡淡道：“这一切你当然不必知道，你是别人的视线中心，是那些正面积极的总合集，你永远是好的，有趣的，受人欢迎的。”
“所以当这样的你，开始无缘无故关心一个转校生，一个认不出脸说不出话的阴暗废物，他们的嫉妒会催生数倍的恶意，反噬在我身上。我亲眼看见过，初中午休的时候，同桌偷偷在我笔袋里放图钉。而她的动机也很明显，她上课的时候在课本上用铅笔写你名字，下课再擦掉，她暗恋你。”
“我……”李非鸟艰涩地呼吸，他没想到自己的关心居然也成了压倒林泉乐的负担。
“怎么不告诉我。”李非鸟的口腔泛起苦涩。
林泉乐彻底退后了一步，静默了许久，抬起修长的右手，挡在了眼前，像是在极力掩盖自己的难堪。
“因为我不想……”他声音有着几不可查的颤抖。
“你给我的……任何一切，我都不想失去……很奇怪吧……”
那张脸被遮去了大半，只剩形状姣好的嘴唇，一开一合，舌尖抵着牙齿，最后一点真实的心声也毫无保留地交出。
“直到现在也是……根本舍不得……所以不惜以这种形态让你活下去，你就……讨厌我吧。”
李非鸟抓住林泉乐的手腕，让他露出眼睛，正视自己。
“我不会讨厌你。”他一字一句地说。
“是吗……”林泉乐闭了闭眼，“如果我……做出其他的事，你也不会讨厌我？”
“不会。”
“更过分的。”林泉乐蜷缩手指，打算反手握住李非鸟的手，可就在听见李非鸟的下一句话前，生生止住了动作。
“你是我的朋友啊。”
林泉乐僵在原地，急切地反驳着：“如果我不想……”
啪嗒。
林泉乐的视野完全黑了。
一个巨大的红色【warning】在他面前不断闪动着。
【警告，检测到传感器未介入电源。】
林泉乐缓缓打开传感仓，从里面坐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地说：
“如果我不想，只和你当朋友呢……”
手机来电铃声在这个时候响了。
林泉乐拿起手机，是严松。
“全市大停电，你还好吗？”严松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泉乐拧起眉：“严松，我已经治疗好了，这种程度不会再发病，何况我是个成年男人，会照顾好自己。”
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没有别的意思。”
林泉乐开了免提，走到窗边，看了眼黑漆漆的外面。
“为什么突然停电？也没有大风暴雨。”他记得严松是在电网任职。
“还不清楚故障原因，不过已经派组维修了，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严松顿了下，声音听上去有些犹豫，“你之前一直在游戏里？”
林泉乐想起还留在游戏里的李非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离开窗边，坐上传感仓的前盖，这个传感仓整体是半躺式的设计，外表像个纯白色的茧型。
林泉乐手指碰上传感仓因没有接入电源而亮不起来的指示灯。
也不知道游戏里的李非鸟现在怎么样了，他突然掉线消失，李非鸟会被吓到的吧。
得回去……
他无意间在漆黑的玻璃中，看见被手机屏幕打亮的自己的脸，额前过长的头发之下，眼尾猩红，皮肤惨白如纸，不亚于冤死的鬼魅。
这种难看的模样，怪不得李非鸟看他的眼神都变得陌生。
“乐乐，明天去同学会吗？”严松忽然问他。
“嗯？”林泉乐没听清，“去什么？”
严松没有抱期望林泉乐会答应去，他只是随口一问。从以前起，像是这种活动，林泉乐从来都没有参加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多说了两句。
“是高中群里说的，大学毕业后都没聚过，大家便约在明天长假第一天，打算回学校看看老师。”
林泉乐：“你要去吗？”
严松：“嗯。他们说高考完我就跟父母出去旅游，不见人影，一直都没机会见到，都忘了班上还有我这号人，让我一定要到场。”
“那我也去。”林泉乐不知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
这回换严松没听清：“什么？”
林泉乐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指尖漫不经心地在休眠仓外壳上滑动着。
“得见见以前的人，多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
“要快点，变回他熟悉的样子。”
严松疑惑：“他？你是说谁？”
林泉乐单手按向挂断键，淡淡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强制登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