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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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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入秋后天气凉爽干燥,一行军队在怪石嶙峋,连绵起伏的山峰下浩浩荡荡的向前行进。
为首穿铠甲的男子踱在马上面色消瘦,神态肃穆,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直直扫视前方,可他周身总有若有似无的焦躁气息笼罩着他,以至于他那张肃穆的脸看着更加不近人情,男子一马当先,身后的侍卫跟着竟无人敢多说一字。
浩荡的军队间,一排刺目的大红色包裹其间,四匹马拉的的喜轿在最尊贵的位置,随着队伍无声的前进,男子忽然回首,对着轿子看了一眼,眼中神态复杂,一闪而逝。
轿内,顾玖一身红色凤冠霞帔,头上罩着大红喜帕,妆容精致高贵,双手交握端坐在位上,边上跟着随行的丫鬟月蝉。
“公主,喝口水吧,已经走了七日了。”月蝉端着瓷盏,放了干金衣泡好递过去。
顾玖掀开帕子,看着她端过来的杯盏,里面正映着她此刻的容颜,月貌花容若出水芙蓉,眉目间似坊间画,玉骨冰肌,百媚千娇。
尤其是额间一抹琼雅花钿,更衬托的她明艳动人,婉转倾城。
安国的女子出嫁本不是穿这样的礼服,可她今次嫁的夫君非安国之人,亦是人中龙凤,顾玖曾无数次的幻想,却在今日因一场战役而成真。
“公主,您金枝玉叶,最得王的疼爱,没想到这次和亲,居然... ...居然独独挑选了您来。”
“大渊一定是故意的,公主是安国最美的女子,谁人不知,他们就是要把安国最美的女子不远千里送去他们那,让所有人都知晓安国臣服与他,大渊皇帝永远高高在上。”
月蝉越说越气愤,腮帮子鼓得跟青蛙一样,一双杏眼狠狠剜了个白眼,仿佛她骂的人就在眼前。
“公主貌美如花,金尊玉贵,大渊皇帝居然将您配给一个臣子,难道我们公主还配不上做皇妃?”
月蝉只觉得心中一股火无处发泄,她想把这些婚配的嫁妆都踢开,那可是她从小就侍奉的公主啊,要风得风,那里受过这等委屈?
“月蝉,这些话到了大渊境内,你可就不要再说,不然,小心你的皮。”顾玖抿了口茶,将杯盏重新递给她,又用随身带的锦帕轻轻擦擦嘴。
安国与大渊,互为邻国,虽然挨着比较近,可双方的实力却有天壤之别,大渊兵强马壮,国力充沛,而安国只是个偏安一隅的小国,不论从经济还是军/事上都比不过大渊,不然也不会被对方围困到答应用公主去和亲来换取最后的家国安宁。
一个月前。
安国城门下,大渊铁蹄踏过,一个粘着细声细语的公公从马车上出现,对着城门一句:想保国,便赐婚六公主和亲。
他的父王,为了国家百姓拖着苍老的身子来找她时,顾玖踉跄几步,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被迫和亲而失魂落魄,难以接受,只有她自己知道。
在听到自己与那人的婚事时,心中是多么的震颤。
不敢相信,十几年的心愿,竟然一招实现。
裴闻璟,大渊国最年轻的丞相。
虽在朝野可相爷威名早已远播,顾玖从不认为自己的和亲是在糟蹋自己,她不悲观,相反心底的开心无处安放。
她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总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像在做梦。
“我那是替公主鸣不平。”月蝉端着杯子,一脸颓败。
“不用别人替我鸣不平,我自愿的,谁也不会怪。”顾玖眼睛看着轿子中虚空的某处,忽然淡淡一笑,好看的眸子灿若生花。
她不仅不怪,还想感恩,最终的最终,她竟然心愿达成。
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崎岖的山路,孤峰突起,连碧青山,道两旁的落叶纷纷扬扬,可她心底的花正悠扬盛放。
“公主,前方有驿站,不如今晚就在那休息,明日就能进大渊城内。”
尹川下马走到轿子前,低声询问,
“还有两日。”顾玖呼出口气,看着轿门方向:“有劳尹将军了,就随你安排。”
轿内人柔声细语,尹川心底一晃,躬着的身子僵硬片刻,随即敛去所有情绪,只余一声铿锵有力:“是。”
看着轿子还想在说什么,最终,他转身招呼手下向前方战马前走去。
身后绵延一里的嫁妆看得他刺目,心底像有洪水猛兽将他淹没。
顾玖靠在轿内,在路上走了几日,绷着神经,现在得知明天就可以见到他,心中忽而松懈下来,一种久违的困意笼罩着她,靠在扶手上,竟昏沉沉睡过去。
—— ——
——
翌日。
安国使者的马车鱼贯进入大渊国。
丞相府内。
“相爷,安国公主已经顺利进入驿站。”
苏柒一身黑衣,腰间佩剑,从门外走来,他们的情报探子从安国公主出城门起就一直跟随,一路上的走走停停,任何一点小事都会第一时间禀到这尊大佛前。
裴闻璟闻言手中折子顿了下,眉眼处透着几分阴郁,淡淡道:“继续跟着,别出什么意外。”
这一天终于来了。
裴家世代为相,忠君正直,是开国功臣,族中嫡女一脉更是大渊历来后宫之首,地位尊崇,裴家矜贵显赫,遂求得异族公主的联姻也不是什么难事。
裴闻璟放下手中折子,起身走到窗前,那里立着一米多金丝楠木长几,几上水缸中飘满一排淡雅粉莲,静静开着,为静谧的书房中平添几分香。
裴闻璟抬手拿起边上长柄木勺,给那几株睡莲轻轻舀上水淋了淋,莲瓣瞬间精神娇俏不少,屋内,桌上木檀透过香炉燃烧,袅袅娜娜的烟气缓缓升腾,又散做一片无声的雾气消弭与空气。
裴闻璟看着莲花眼底神色逐渐迷离深远,这一刻,他仿佛隔离与世间游走在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深邃的眸底如远处山岱,飘忽令人捉摸不透,他随意的将木勺搁在一边,从袖口掏出一块方帕擦了擦手,便不在看那一池被豢养起的娇贵粉莲。
有些事,终于等到了时机,该他去完成。
“阿雪。”
“公主,丞相的迎亲队伍已经在楼下等候,您补个妆就得出门了。”
随身而来的虔婆恭恭敬敬立在顾玖身后,拿起桌上的梳子开始给她梳头,簪圜首饰摆满一桌。
当一切都收拾好,顾玖重新蒙上盖头,由月蝉搀扶着下了驿站楼梯。
门口一众队伍以苏柒为首,声势浩大的立在那里,见到人来后,他上前行礼:“有请公主,相爷让我来接您。”
顾玖顿住,隔着盖头对他微微点头。
月蝉搀扶着她向前方的八抬大轿走去。
尹川看着她的背影,暗地里紧握拳头,公主是和亲而来,说白了就是为了国家而被迫出嫁,且是加给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听闻大渊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性格孤僻,清冷自傲,这样的人公主嫁给他,定然不会是良配。
可他不过是战败的将军,反抗又有什么用?
牙关咬紧,他眼睁睁看着顾玖坐上比安国抬来更尊贵奢华的喜轿,随着迎亲队伍慢慢消失在人群。
一路上的敲锣打鼓,路两道都是观看热闹的百姓,大家笑靥如花,看着队伍自眼前走过,与身旁的素人随意搭讪:“听说安国六公主是一等一的大美人,我们丞相光风霁月,倒也是绝配。”
“听说丞相大人对六公主倾心已久,这次单独奏请圣上赐的婚。”
“是啊,六公主貌若仙人,丞相大人仰慕已久,这不就娶回来了... ...”
“... ...”
顾玖坐在轿内听着外面街道上人流熙攘的撺掇声,心中一阵挡不住的甜。
一路弯弯绕绕,声势浩大的游行结束后,顾玖的喜轿从大门口抬进。
“你跟安国公主成亲,现在才来通知... ...告诉我?”
大渊城内某处私宅正厅,裴诣扔下手中的作画毛笔看着进来的男子,气的胡子一颤一颤:“那么大的事,你居然,都将人抬进府邸了才来告诉我,你说,这合适吗?”
自从退位后,他就在这城区内买了栋新宅兼个虚职颐养天年,没想到,裴闻璟居然私自定了终身大事,也不来知会他一声。
人都进府邸了,他才来虚情假意的通知一下。
裴诣气的眼冒金星,抬手指着他:“你跟人安国公主都没有见过面,好端端娶人家干什么?”
“六公主天生丽质,芳名远播,我自然是倾慕已久才恳求皇上下的旨意。”裴闻璟站在那里神色淡淡,看着面前老者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今晚婚宴,你要想去就去,不去也无妨。”
说完,他转身离开。
裴诣看着他脚下顿都不打的就往外走,气的拍了下桌子,满是头痛的骂道:“你瞧瞧他那倔脾气,还不耐烦上了?我是他爹,咳咳......咳....”
说着喘病上来猛咳几声,老脸上呛的黑里泛红。
“真是个不肖子,不肖子,请帖呢?光叫我去,也不捎个请帖带来,我好歹是前丞相,脸面排面不要的吗?”就那样堂而皇之的近大门,别人都有他两手空空,多难看!
裴诣身子虚晃几下,气得不轻,老管家裴七连忙上前给他捶背拍打,一边安慰道:“大公子脾气就这样,您别介意,他这不是好心来告诉您,他要成家了吗,好事啊。”
“这是变相邀请您今晚去赴宴。”
裴七乐呵呵的给他递碗茶,打着圆场。
“谁说我答应去了?”裴诣听了面色稍微好点,过后又板着脸,鼻孔内哼出两声,他刚才又没答应那个混小子说要去参加他的婚宴。
裴七面色讪讪,他家老爷就是这样,嘴硬心软。
可他跟大公子之间,也不会一时半会的冰释前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