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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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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婚,新帝特赐金牌匾:“良缘永缔”一块。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鼓乐齐鸣,觥筹交错,裴闻璟与顾玖在众人的欢呼中拜了堂,随后她被人带下去领到洞房内,裴闻璟一人在大厅内端着酒杯应酬前来道喜的同僚宾客。
当一切都结束后,月上梢头,繁星寥落。
顾玖一个人端坐在喜床上,头上金簪首饰挂着真累死她,可按照大渊的规矩,新嫁娘当晚的盖头由夫君掀开。
也不知道现在几时,裴闻璟在外面忙活的怎样了。
正想着,顾玖稍稍打了个盹,忽而一阵沉闷的“嘎吱”推门声,随即有人抬脚步入,刚上来的瞌睡瞬间消散不见,顾玖打起十二分精神,现在可以进这个房间的,只有裴闻璟。
隔着盖头,顾玖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她坐在床榻,双手紧紧握着喜服,脚步声由远即近,屋内熏香袅袅,忽然间就多了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味,地上红毯忽然多了一双黑色筒靴,顾玖低头瞬间僵硬。
他,就站在距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这般如此近的距离,还是第一次。
盖头“哗啦”一声掀开,顾玖忍不住抬手遮面,屋内烛光明晃晃的刺眼,片刻后她才看清四周,四面墙壁绘制一套相连的月白山水画,隔着距离竟能看到画上闪着淡淡琉璃金光,想是户主命人在画中添了黄金白银等研磨而成的粉末,才会有如此巧夺天工的视觉效果。
喜床对面是一道六扇屏风,用丝线绣成一副花鸟仕女图,栩栩如生,安静祥和,侧面摆着一排精致的书柜,另一侧靠近窗户处,安放两个高脚几,绿植垂落给压抑沉闷的房间内平添几许生机。
再看自己身下,华丽的楠木雕花床,上面铺着锦缎被褥,床四周红色帷幔垂地,目光所及的一边摆着个小巧的书桌,上面安放一把古琴,极为雅致。
此番装扮若在平日定是低调内敛又不失奢华,因合着今天特殊日子,满屋挂红,鎏金璀璨,复又显得隆重端庄,外放不少。
顾玖看着一圈,最终目光落在面前之人身上,发现裴闻璟正眯着眸子不知打量她多时。
他一身大红喜服,黑发全然束在脑后,衣角袖口皆用金线绣制,腰间束着祥云宽边玉带,侧边垂下一串祖母绿流苏穗子,眼前人风姿绰约,雍容华贵,双手负立宛若一块无暇美玉,神韵独超。
清贵自矜。
这是顾玖脑中突闪的四字,眼前的裴闻璟虽然身上饱含酒气,双眸隐隐泛红,可这一身月华难掩其风姿矜贵。
隔着幂篱,顾玖不禁面色发红,裴闻璟毫不掩饰的死死盯着他,微醺的眸子朦胧似山间雾霭,神秘间有丝难以捕捉的危险鬼魅,她心底没来由一惊。
“相....爷?”
第一次开口,她想喊他名字,可真的说出来却是另外两个字。
顾玖心跳加速,身后的大红绸布在眼中飘过都成了重影,彼时她脑中昏沉,只看到对方因她的呼唤而僵了须臾,随后,她整个人都被一双大手揽入怀中。
“公主。”
腰间突然而来的力量,令她脚底不稳,重心失落,被迫跌进那具宽阔的胸膛,周身温度忽然就没理由的飙升,鼻腔内除了浓烈的酒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木檀香,因为挨得太近,顾玖无法不闻到。
依旧是那么好闻的味道。
顾玖片刻失神,在这片清浅幽香中,胳膊蓦然一痛。
虔婆在驿站给她挽好的发髻配上金冠玉簪,现在全部如风吹过,散的七零八落,裴闻璟手中拿着她的发饰,玉簪末端沾着血珠,顾玖被他禁锢再侧,长袖捋起,一节藕腕在大红喜庆中显得格外熏眼。
裴闻璟身形高大,气质冷冽,不可逆转的身高差,顾玖被他笼罩在一片阴影之间,被衬的更加娇弱,周围淡淡的血腥味飘散。
她被人强制性的牵着走到桌前,对方拿起盘中一个酒盅,对着划开的伤口开始取/血,顾玖痛的蹙眉,可她心底对着突发的变故不知该如何应对,只硬生生忍着裴闻璟给他带来的惊惧。
墨绿色的盅体淋着鲜红,淅淅沥沥,终于,等满上后,裴闻璟松开对她的钳制,兀自将酒盅小心处理好。
浓如山雾的眸子亦是瞬间清明,气质与之前先更加冷硬:“痛吗?”
顾玖被他不冷不热,毫无感情的话问的发懵,来不及回应,便听到对方再传来:“旁边有准备好的纱布跟消毒水,自己处理下。”
顾玖眼角发红,一半都是吓的,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取过她的血,裴闻璟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拿着酒盅等了一杯,虽然这点血不至她怎样,可也在取过后脚底发飘,眼前叠影不断,影影约约间,他看见裴闻璟将酒盅包裹好,门口进来一人,交给对方后,便回身看她。
顾玖额间冷汗直冒,心底的惊惧尚未消散,只听得裴闻璟像她走来,看她一会淡然道:
“坐下。”
顾玖麻木的坐在圆凳上,裴闻璟看着她胳膊,一条细密的伤口横亘在那,他挑着纱布沾点消毒水慢慢擦拭,顾玖被冰凉的液体划过忍不住发颤,麻至头皮顶端。
“很痛?”
顾玖点点头,眼圈发红,倒不是多矫情就是确实有一点点。
裴闻璟擦拭完,用纱布给她包裹好,起身;“今晚我们成婚,所有人都在看着,我若从这里出去,明日,你必然成为府中流言。”
顾玖听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裴闻璟自顾脱了外套挂在床边的木架子上,背对着她,声音沉稳:“今晚,你便睡那里。”
顾玖顺着他的视线,向旁边瞥过去,只见再在偌大的婚床附近,有个低矮的小榻就跟铺着厚重棉被的地铺一样,顾玖心中警铃大作:难道裴闻璟是让她......睡那里?
“相... ...爷?”顾玖试探性的喊了句,对方已经稳稳歪在床上,拉着杯子半盖着,合了眼。
大婚之夜,她的夫君划破她的手腕取了血,又独自睡在了喜床上,徒留她一人搁那站着。
顾玖第一次成婚,就算是在没有经验也晓得这场景貌似不一般。
她看着床上熟睡的裴闻璟,便独自卸了那十几斤重的金簪头饰,脱了衣服往小榻上走去。
早知道婚礼当晚裴闻璟不帮她脱衣卸妆,她老早的自己就卸下来好了,顶了那么久,现在头皮都有些发麻。
房内,顾玖呼吸清浅,一室红烛独自燃的旺盛,蜡珠滴满银盘,红纱账内,裴闻璟侧身,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小榻的方向,闻着属于女子身上特有的那道暗香,眼中深沉冷寂,恍若隔着万道飞流,瞧着莫名心慌。
虔婆与月蝉在外面院子里守着,不时看着张贴大红喜字的房门,闪着暖黄的光,之前她们听见公主喊了痛。
虔婆一脸都是过来人的经验,对着月蝉道:“公主再走第一道流程。”
女子成婚夜,喊着痛,说明这个大渊的丞相是个正常男人。
”放心吧,公主一定没事。”
痛过后,屋内声音就渐渐低迷下去,然后就彻底无声,想来是入眠了。
虔婆看着月蝉:“我们也会去休息吧。”
月蝉蹙眉不放心:“公主初来异地,不知道大渊丞相有没有欺负她。”
虔婆笑眯眯:“小丫头,公主今晚理应要被大人欺负,就别瞎担心了。”
说完笑着拽着月蝉的手向反方向走去。
月蝉嘟嘟囔囔又说几句,声音渐渐小了。
翌日。
顾玖睁开眼,半边身子都硬了,她在这张榻上睡了一晚,硬板子铺就的小榻可真把她害惨了,长这么大还没有睡过这么坚硬的破床,起身扶着腰,眼睛向大床瞥去,空空如也。
裴闻璟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起床的,顾玖居然一点感知都没有。
也不管腰痛不痛,她快步走到窗前,看着杯子随意的掀在一边,床上冰凉,想来对方走了有一会了。
“公主?”
门外有人敲门,顾玖闻言,走过去开门,是月蝉端着水进来。
“公主,您还好吧?”月蝉关切的看着她
顾玖想着昨夜,再看看她点点头:“挺好的,相爷他人呢?”
问了后又觉得不对,月蝉又如何能知道裴闻璟的去处。
便补了一句:“估计有事去了。”
“月蝉帮我拧个毛巾,昨夜我真的腰酸背痛。”
月蝉一听,一个机灵,根据虔婆说的,公主次日起床若是腰肢酸软,那就是正常的流程,看来,昨夜公主真的大喜。
月蝉这么想着稍稍放了心,走过去将盆放下,毛巾湿水拧干递给顾玖。
顾玖洗漱完毕后,吃了早饭后,还不见裴闻璟的人影,便在府中四处走动。
这相爷的府邸真建的堪比安国王宫,琼楼玉宇,雕梁画栋,一排建筑叠目看去鳞次栉比,宏伟壮观,走廊间的柱子精雕细刻,美轮美奂,假山奇石,奇花异草,基本都汇聚在这一方小天地间。
顾玖一边走一般赞叹裴闻璟的品味跟实力。
“那是什么花?真美。”
顾玖走到小湖边,看到桥下不远处湖心地段,一汪碧绿的叶子衬托着一排鹅黄色与淡紫色相间的花,她从未见过。
“月蝉,走,过去。”
顾玖兴致上来,花圃旁一根竹竿她顺手捡起,站在小石桥上,顾玖眯着眼,使劲将竹竿对着湖心处。
“快了,月蝉你过来拉我一把。”
“公主,您当心点,别摔下去......”
“啊....?”
话未说完,顾玖身子一直前倾,眼看着就可以碰到那朵花,却因为倾身太过,整个人滑脱了月蝉的手,向湖底跌去。
“公主。”
月蝉声音发颤,这须臾间,变故太多。
顾玖吓得闭上眼睛,失声尖叫,下落的速度太快,她只听见耳边呼一阵风,血液已经凝固一半。
预想中的尴尬没有来,反而在一半时腰间一软,有人托着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都带起,向上飞去。
空中盘旋两下后,顾玖睁开眼,裴闻璟那张俊美冷傲的脸就在眼前,线条流畅的下颚线,笔挺的鼻,薄枫般的唇,一点一滴都看的那么真切,顾玖心中的恐慌忽然就消散。
裴闻璟竟又救了她。
腰间的臂力那么真实,她被人全然托在怀中,从空中安然落地,顾玖脚底发软,待落地站定后,看着裴闻璟欣喜道:“相爷。”
裴闻璟冷着脸,哼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大白天的居然能落水?
顾玖笑眯眯:“我,看那湖中花好看就忍不住凑近了些,然后就......”
“还好有相爷,相爷真厉害。”
顾玖眼底光亮明媚,裴闻璟看着她紧抿薄唇,声音透着严肃:“公主金枝玉叶,以后别再做这些危险的事。”
“还有那花,也别碰。”
顾玖顿了下,看看他:“哦。”
少女娇俏委顿的样子落进裴闻璟眼中,他忽然蹙眉,一把拉过她的胳膊,只见昨晚被金属划伤处渗出了血,染红了纱布。
漆黑的眸底似有愠怒而生,一把拉着她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