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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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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李尔攥紧小拖车的把手,在口罩下的脸深吸一口气,在门打开前竭力露出一个无人能看见的笑容鼓励自己。
没关系的,她都已经来这里那么久了,跟昨天一样不会有事的。
然而在那扇近乎三米的金属铁门启动后,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涌而来,凌乱的景色让少女双腿一抖,反应剧烈地干呕起来。
“呜呕——”
试验室内除了一条人鱼外,再没有活物。
他似乎是吃饱了,闭着眼沉在血水中,波光粼粼的鱼尾在惨白的灯光照映下,在水面闪起点点星光。勉强只能容纳下他的鱼缸外,没有一处干净。
“9527,快点进去打扫,镇定剂只维持半小时!等会你被撕碎,我还得浪费时间再找其他人打扫残局!”男人的厉喝从监控室传来。
李尔在他的催促下,虽然颤抖但迅速行动了起来,大声回应:“是,父亲,9527明白!”
念着这一串数字,李尔看到了浸满血色的玻璃鱼缸旁同样的编号。
001。
这是人鱼的名字。
李尔低头从小推车里拿出铁夹,把大块一点的四肢残骸捡进黑色塑料袋里,比较零碎的会从夹子里逃出,吧唧掉在地上,这时候再怎么不想去触碰,她都不得不直接用手去捻。
这些肉摸起来好冷,感觉怪怪的。
而且,越靠近鱼缸越闻到一股酸涩的柠檬海盐味。水变质了吗?明明刚换不久。李尔嗅着这味道,忽然觉得头晕,旋在顶上的白炽灯闪烁几下,眼前的一切仿佛扭曲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完全不受控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教室的中央,许多穿着校服的学生围着她,看不清脸,但都有着血盆大口的笑容。
“浑身散发臭味的恶心女人!”
“废物,又胖又丑又笨,真是没用!”
“喂,把这个吃下去,我想看肥猪进食。”
一个男生朝李尔丢一块肉,肉砸在她的脸上,带来一阵黏腻的触感。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让李尔的喉咙瞬间失声。
“不吃吗?那我来喂你咯!”男生朝她靠近,捡起地上的生肉,如捕食者般迅猛扑倒少女想要逃跑的身躯,大笑着把手上的东西塞进她的嘴里。
“呜呜啊……呜呕……”她一阵反胃,扑棱手臂和双脚,如待宰的羔羊,却被屠夫死死按压。
……
“9527……9527!你在原地发什么呆,镇定剂只剩一分钟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监控摄像头又传来男人的暴喝,其中的责怪和愤怒瞬间将李尔拉回了现实。
“算了,你已经没用了,9527。”监控室内的男人失望地摇摇头,认定她无法逃出来。“你的胆小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去死吧。”
她茫然失措,在视线聚焦前消化掉教授的话语。镇定剂……一分钟……死?
李尔见过人鱼进食的模样,虽然隔着屏幕,但她很清楚,他的残暴血腥并无一分人性,不管是什么,只要出现在视线内的一切活物,都将葬送在他的领地范围内。
……不、不,她不要死。李尔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疯狂地往前跑去。
而身后被如此恐惧着的人鱼早已睁开眼,面带微笑地注视着企图逃出生天的少女。他只是轻轻吐了个泡泡,甩了甩鱼尾,一阵强烈而诡异的飓风从鱼缸冲出,直击大门。
这强烈的风让摇摇欲坠的白炽灯彻底报废,整个世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滋生恐惧,而恐惧扼杀希望。
她被关在了实验室里,和一条只会杀戮面前一切活物的怪物……同处一室!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我不想死啊,拜托,谁能来救我!
等等——
不断滚动的想法忽然一滞。
她在跟谁求教,她拥有可以祈求这样救赎的人吗?明明李尔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个废物、没用的人,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没有任何人喜欢过她。
按照父亲说的话,果然她还是死了比较好。
比起接下来或许是腰斩头飞的死亡结局,李尔意识到在自己死后,也无人在意这一点,更感到恐惧。
恐惧到连自己身处何样的险境都忘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道足以碎尸的飓风变道而来,速度放缓,把她轻轻托起,不见一丝杀意地扔进一个坚硬宽阔的胸膛中。
为什么要抱住她,想换种温情的进食方式?李尔不理解这一切,她没做无谓的挣扎,静静等待着心目中既定的死亡。
在他冰冷到令人打颤的怀抱里,李尔看到一颗小小的夜明珠忽然出现,旋即飞至空中变大,照亮了整个实验室。
借着光,她看到了比实验室遭飓风破坏后更加摄人心魄的画面。
人鱼依旧是那副不曾改变的微笑脸庞,与蟒蛇般同属冷血动物的碧色眼眸凝着千年的坚冰,却被一层虚假的柔光遮掩。
而对方一直在注视着她。
多颗水珠从人鱼的额发缓缓流下,穿过□□高翘的鼻头,沁进他红玫瑰色的唇瓣中。
那股清淡的柠檬海盐味倏地浓郁起来,怀中的少女鬼迷心窍,不知为何伸出手,摸上自己一向恐惧怪物的嘴唇。
她以前从不会靠他那么近,也不会看他的脸,因为父亲说过,人鱼是蛊惑人心的怪物。
“你的过去真可怜啊。”人鱼说话了。他没有阻止李尔的动作,反而笑意更深,抓住她的手腕,用唇在掌心印下一吻。“我帮你杀了欺负你的人吧,人类雌性。”
人鱼说话了。
他说要帮她报仇。
李尔惊讶地瞪大眼,没有细想这股从未出现过的味道,迅速摇头,从自厌的情绪漩涡中脱离,清醒过来。
“所以,你现在想让他们活着是吗?如你所愿。希望下次见面,你会改变主意。”
人鱼笑了笑,没再继续和李尔沟通,那颗悬浮于空中的夜明珠再次变小,消失在他的口中。
黑暗再次笼罩,那扇门也不知何时打开,李尔被推出了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