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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符渡星视角(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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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那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符渡星就不爽到了极点。
为什么,为什么一脸早知自己肯定会来的表情?
想到这,他不禁一脸郁闷地看向酢浆。
酢浆一脸无辜地回看他。
“看够了没有?”
江寒鲤冷如玉击的声音也没能让快十天没睡一个囫囵觉的符渡星清醒点。
“花魁大人,小的有什么能替您做的?”
符渡星发现人在缺乏休息的情况下更容易激动、生气和阴阳怪气。
出乎他意料,江寒鲤没理他的攻击性,而是开门见山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薄王爷的花瓶的?”
符渡星的睡意被这个问题驱赶了一些。但阴阳怪气没有。
“花魁大人这么冰雪聪明蕙质兰心,自己猜呗。”
然而再次出乎他意料,江寒鲤还是没生气,而是一反常态,笑得十分温柔:
“你是不是想激怒我,好早点回去睡觉?”
符渡星大惊:“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眼底下俩黑眼圈像刚死了三天。”
符渡星立刻反唇相讥:“你的也不差。”
江寒鲤一愣:“这么明显?”
符渡星没放过这个机会:“毕竟见我这种猪狗贱命,花魁大人自然是懒得涂脂抹粉,连眼下乌青都懒得遮一遮。”
符渡星终于成功了。江寒鲤实在是气笑了,笑得眉尾一高一低,笑得凤眼随眉悬起,笑得她那张懒得涂脂抹粉的脸焕发出他从未见过的真实光彩。
江寒鲤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两口气,三口气。长吐出来,她睁开眼睛,瞳眸灼然:
“我没多少时间。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若不答,我就跳过。后果自负。”
符渡星现在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怼江寒鲤,哪听得这种命令他的语气?然而,江寒鲤接下来的问话却让他忘了说话。
“你之前说过,能在赌桌上赌来情报?告诉你我是王爷花瓶的人是谁?”
“……”江湖情报买卖,岂有供出线人之理?
“不说就跳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原定于前几日的花瓶筵推迟了?”
“……”
符渡星心下奇怪,她怎么知道自己知道这个筵席?但想想,每次筵席上大人们总要找些乐子,自己一个在玲珑筵上都出席了的赌徒被邀去,想来也不难猜出。
他这边心下猜测,江寒鲤这边继续说道:“因为我。”
她指了指自己眼下两抹黑眼圈。
符渡星这次倒是开口了:“嗯,真是黑白分明。这种脸色上筵席,那群大人们都能少喝几壶美酒,不愧是花魁,真会为清坊打算。”
眼看着江寒鲤的脸因为自己的话又白了几分,符渡星内心却没自己想的那样痛快。
他本以为,自己心里一直不痛快,是因为江寒鲤和他上次见面时那样埋汰他。
“发泄完了吗?”江寒鲤没有动怒,而是继续说道,“我需要你帮我。”
这下轮到符渡星摇摇欲坠了:“你?你需要我帮你?”
“我从九岁那年就被定下当薄王爷的花瓶。”
江寒鲤面无表情地陈述,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我不知道你打听来的情报知道多少,但既然这件事连你都知道,想必我们清侨城领主的爱好早就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了。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要当的‘花瓶’绝非什么侍妾私宠的代称,而是真正的‘花瓶’。”
符渡星真没想到自己来到这,会听到这样的内容。
“这次花瓶筵后,我会马上被送去薄王府,献上自己的首夜。”
符渡星没察觉到,自己听到这句话后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见他表情,江寒鲤按住心内的暗喜,继续平静说道:“但我的首夜,不会和薄王爷一起度过。”
这句话效果实在好,好到江寒鲤一看到符渡星那副微妙的脸色就知道他想错了。她恶狠狠地接着说道:
“但也不是和其他人一起过。”
符渡星忍不住嘴贱:“那你去干嘛?真当花瓶杵在那啊。”
他却看到江寒鲤的眼神忽然变得像寒天的池塘,冷沁晶亮:“对。”
“我会一直,一直,作为花瓶站在薄王府,作为他们世代的收藏品一代一代传下去、站下去。”
“什么?”符渡星真没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会被植入某种植物,具体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之后我会一直维持活着的状态,但不是活人。更像是,”
他看着江寒鲤抿紧了嘴上的唇珠。
“一种盆栽。”
符渡星感觉自己真需要马上睡觉。不然为什么,现在他身上一阵阵发冷发虚?
“把你做成这样的意义是什么?”
江寒鲤无声地笑了。这笑不同于符渡星见到她以来的每个带着讥嘲的笑,他看得出来。
这只是个纯粹发自心底的笑。
“他们喜欢这样。需要有意义吗?”
符渡星彻底沉默了。也彻底清醒了。
如果可以,江寒鲤也想留给他足够的时间缓冲。但她等不及他完全消化这些话了。
“所以,你可以帮我吗?”
“我能帮你什么?”符渡星的语气从反问变成了疑问。
暴露在符渡星面前的是特权阶层真正的生活作风。他一直知道对这群人来说,骄奢淫逸是日常,草菅人命更是常态。但这种玩法……哪怕是符渡星没被清坊抓到莫须有的“出老千”之前,哪怕日日挥金如土,也没想过沾边的事。
还是阶层限制了所谓眼界。这不是有多少钱就可以追上的恶趣味。
听到符渡星的这句话后,江寒鲤终于吃下了定心丸。她说:
“就做你一直做的事。”
“哈?赌博吗?”
江寒鲤上前半步,抬起手放在左心口:“赌我。”
“……”
“你上次不是赌了让我为你斟酒一杯吗?继续和他们赌,赌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符渡星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觉得落到我手里肯定比落到他们手里强?”
江寒鲤默认了。这场谈判终于明牌了。
“我做这种事,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好处啊。从王爷手里赌他还没得到的女人,我都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离开赌桌。”
江寒鲤道:“等你赢了我,我手里攒的所有金银珠宝首饰都可以给你,这些还你的赌债绰绰有余了。但你要记得把酢浆的月钱还给她。”
“我不是说过兑了筹码就还她?还有,都说了,这不是钱的问题。是……”
“是所谓男人尊严的问题,对吧?”
“啊,也可以这么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我的性命问题。”
“我不过是一个伎子。没了江寒鲤,还有河冷鱼。你高估我对他们的重要程度了。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像我这种人的一切,都是可以被赌的。”
符渡星看着江寒鲤褪去了往日里的一切,不施粉黛的脸没了往日的傲慢不屑,却也没多出几分清纯可人。
有的只是算计和紧张。算计他下一句会回自己什么,紧张他下一句会回自己什么。
符渡星很不想承认。但他在这个现在紧张等待他回复的花魁面前,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所以他想回一句让猜不到的话。让她的期望落空一下。
江寒鲤还在等待他的回话。她内心在祷告,希望这个人就这么被自己说服,为自己上一场吃人不吐骨头的赌桌。
但她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这句话。
“你原来叫江寒鲤啊?”
江寒鲤真的愣住了。她一直和酢浆强调,自己不是花魁,自己是江寒鲤。
但符渡星的这句问话,才让她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当上花魁后,和别人说话时从没说过自己的名字。
看江寒鲤愣住,符渡星不太自信地加了一句:“还是说叫河冷鱼?”
酢浆忍不住笑出了声。江寒鲤翻了一个硕大的白眼:“动脑子想想。还冷鱼,你吃席呢?”
从刚刚开始一直紧绷的气氛,破冰般轻松了不少。
符渡星一放松,睡意马上翻腾席卷回来。他打了个很大的哈欠:
“我先回去睡觉了。”
江寒鲤急了:“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符渡星反问她:“我答应花魁大人什么了?”
“你……”
还没等江寒鲤气急败坏的下一句,符渡星头也不回,将一个筹码往后抛掷到她手里。
“花瓶筵见咯。”
他顿了顿。
“江寒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