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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心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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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寒潭》20 心疼
·凌不疑X靳杞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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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夜黑风高,空中厚云下压,昔日明亮的月也被遮住,透不处半点光影,风声鹤唳,城楼之上的火把火焰飞舞,忽明忽暗的照在地面上。
马蹄声清脆干净,接连而来的一路从城内走向城外,城门缓缓打开,嘎吱声悠远漫长,湿土泥泞的味道飘进,钻入鼻间。
凌不疑领军在前,脊梁直挺,待马匹全部站在城外时,忽而停驻。
他回头,视线上扬,漆黑瞳孔里倒映着腾起的火焰,火光很亮,几乎将他眼底照亮。
那光线黯淡,萧瑟肃穆的城楼上,多出了一抹空色的身影,身影纤细,发丝随风飘起,露出珠白的耳坠。
凌不疑凝视着她,视线撞进那平静晶莹的眸子里,眸底眼波流转,如黑夜里的月,干净透亮。
刹那间,凌不疑极薄的唇瓣勾起,笑意缓缓深入眼底。
以前他不懂那些将军出城后总会回头而望,如今他明白了。
有一些放不下的,惦念的,顾忌着的,总是让人觉得牵挂。
“还笑。”
轻声呢喃混入风中,被吹散,靳杞举起手,手指向外展开,掌中的锦袋随重力跌落,从几丈高的城墙上下坠。
锦袋下坠速度很快,凌不疑伸手一挥,主动接下了那坠落的锦袋,物体重重的砸在他掌心,略微有些疼。
凌不疑拆开锦袋,里面是半块玉佩。
玉佩外圈被雕刻镂空,四周外侧以仙鹤围绕,中间的菱形玉块上,是雕刻出来的杞字,最上方以青黑色绳索打出一个平安结的络子。
凌不疑将玉佩拿出来,握在掌心,玉佩质地触手温凉,通体纯白,是和靳杞头上簪子出自同一块。
雍王父子迟迟不归,文帝便下旨去蜀地抓其归城,凌不疑自请前去,今夜便是动身之时。
这事传遍朝堂和世家,凌不疑没有隐瞒靳杞,原想着她也不会来送他,便夜里就动身。
只是,靳杞来了。
凌不疑眼眸低垂,眉目间皆是温柔缱绻。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在玉佩上摩挲了几下,方才收起玉佩贴身放好,手臂一抖,将东西交给了一旁的门侯,示意他拿去给靳杞。
城楼之上,靳杞捏着侍女递来的手绢,单手抖开,捏住最前端的玉柄,手腕环转,刺刀轮转间划破晚风,物归原主。
“夫人,将军有话带给您。”
门侯垂头低腰,恭敬禀报。
“说。”
靳杞向下看去,凌不疑已经策马向前,源源不断的黑甲卫与他一同前行,马蹄在泥地里踏出一个个印记。
少年脊背宽广,骑在马背上的气势磅礴,拉着缰绳微微俯身,两肩向后展开,如同蓄势待发的箭。
只一声令下,便疾驶而去。
门侯手举过头顶,声音越发谦卑尊重。
“将军说:他不在都城,夫人可要好生照顾自己。”
晚风渐起,吹得城楼上的旗帜飘扬,远处传来甲胄相撞、马蹄奔腾的声音,与布料纷飞间与冷风奏响乐章,似也在送行。
“有人胆敢冒犯,能报就报;若是不能,记下等他回来便是。”
——
一个月后,都城皇宫
凌不疑背对着文帝,大步走出宫殿,双手紧握,垂在两侧拽成拳,指尖用力到泛白。
步伐很大,不过多时便把满宫灯火抛弃在身后,夜里的温度下降,连吸进去的空气也冷得很。
越走,夜色越浓,无甚灯火的宫道内,连穿行的内管和婢女也无,只余留凌不疑踏在时板上,几近于无的脚步声。
拐过转角,凌不疑的身影一顿,远处的点点灯火忽明忽暗,在短暂的停滞后,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奔来。
女娘的脚步声很轻,一下一下的踏在凌不疑的心头,混着珠串相撞,声音悦耳清脆。
那张清冷淡漠的眉目间,染上些许焦急和担忧,薄唇拉直,眼眸里的光辉灿烂,眸底映着那矗立在黑暗里的少年。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珠白的衣袍下摆随步伐而纷飞,女娘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宫灯随着她的步伐而左右晃动,灯光向外散落,腾起一片朦胧的雾感。
她似那夜里高高悬挂的月,径直向他而来。
“凌子晟。”
他听到她唤她。
随即,脖颈被紧紧抱住,身体相撞,带着浅浅的冷风,以及淡淡的白茶花香,把他拥了个满怀。
一时间,那笼罩在心头的浓雾,几乎要关不住的暴戾和恨意被覆盖,被安抚。
凌不疑立在原地,感受到靳杞手掌盖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的拍了拍,把他抱得更紧。
女娘声音温和软糯,话语里皆是对他的偏颇和心疼。
“你受委屈了。”
刹那间,凌不疑垂下的双臂抬起,用力将靳杞抱紧,似是要揉进骨血里。
他下巴抵在了靳杞肩上,缓缓垂下头,埋进她温软的脖颈里,向内蹭了蹭,似是找到了可宣泄的豁口,低声不断的唤她的名字。
“姩姩。”
“姩姩。”
·
蜀地一战得胜,雍王父子意图谋反,现已皆被压入大牢,凌不疑深夜屏退廷尉府官员,在牢内私自审讯雍王。
靳杞当然知道凌不疑想要得到什么,可雍王回到都城,便知自己是什么下场,如今凌不疑审讯他,也极易被对方条形惹怒。
果然,梁邱起连夜寻她求救,告知凌不疑得知当年孤城些许真相,杀了雍王替孤城已亡的百姓和兵将报仇。
已经入宫,自请责罚。
靳杞只得匆忙入宫,提着宫灯未让内管引路,这才在半路上,遇到凌不疑。
只一眼,靳杞心头停滞,看到凌不疑孤身一人,连灯都未打,走在这长长的宫道内。
少年被裹在寂静凄冷的黑暗里,身后的黑暗如同深渊般看不尽,似是张牙舞爪的就要将凌不疑全然吞噬。
她没有停留,脑海空白,当即提着宫灯便奔向了凌不疑。
她想抱抱他。
用力的抱紧他。
“你怎么进的宫?”
马车内,凌不疑握着靳杞的手,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又翻开她的手掌,去捏那粉嫩的指节。
“求了皇后娘娘。”靳杞任着凌不疑,眉间微皱,言语控诉,“你吓死我了。”
凌不疑私自杀掉雍王,触犯当朝律令,无视天子威严,实乃大不敬。
靳杞怕文帝一个恼怒,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嗯。”凌不疑眉眼低垂,轻轻颔首,拇指从靳杞的掌心往上抚摸,“皇帝仁慈,只罚我俸禄,官降半职。”
靳杞见凌不疑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担心受怕的模样,细眉微蹙。
“你没有别的想说的?”
凌不疑顿了顿,方才抬头,触及到靳杞那略带怒意的眸子,轻声发问。
“我的错,夫人想如何责罚?”
凌不疑语气很淡,淡到几乎没有起伏,听得靳杞怒火攻心,猛的抽出手,直接捧住凌不疑的下巴,怒视着他。
“凌不疑!当初是你求娶我的!”
“嗯?”
靳杞银牙紧咬,看着凌不疑那精致绝伦的脸,那眉眼半垂,在昏暗的马车内,留下一片阴影,和宫道内重叠。
她忽的抓过凌不疑的肩膀,手臂收紧把人带向自己,抬起下巴。
狠狠朝那柔软的耳垂上咬去。
“你要是被罢免官职…”
听得凌不疑一声轻哼,靳杞这才哼哼了两声,补全未完的话。
“就等着入赘亲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