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煮酒人

33、恍然明了（全）

　　云帆和罗书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这座愁云惨淡的小村庄，在路上，云帆一直拿着从孙向东手里得来的和藏宝图摆一起的锦缎看着。罗书瞄过一眼，上面除了一首诗什么也没有，莫非诗里有乾坤？
　　罗书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云帆，这缎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云帆沉默了许久，才微微笑了笑，道：“我见这缎子是宫里的物品，才想拿来看看。”
　　“然后呢？”罗书狐疑。
　　“嗯，就这样。”云帆显然不想多讲。
　　罗书也不和云帆客气，伸手便想抢来看看，但云帆是什么身手？一个闪身，把缎子往身上随意一藏，回头笑眯眯说道：“今夜在前面小镇子歇下？”

　　晚上入歇时，好奇心大起久不熄灭的罗书很自然地拉着云帆睡一间房，与其名是近来是非多他得贴身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罗书偷偷趁云帆去洗漱不注意，想拿缎子出来看看，却掏来掏去也从云帆外衣里掏不出什么。藏哪去了？
　　总之，起码现在罗书是找不到的。

　　两人一路向南，接下来的路行的特别顺，但两人的脸上却并未显现出多少的欢乐。罗书不知道云帆是怎么想的，但他确确实实心里不想离开云帆，而如果到了目的地，云帆应该会离开。
　　为什么不想他离开？罗书有细细想过，思绪有些模糊，不过他觉得大概是因为云帆是他到这个陌生世界以后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第一个打心底关心他的人，又是“罗书”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亲人。就这样，自己才不想他离开吧？罗书这样想着，可一直又总觉得缺点什么。

　　最后一次了，这日他又不死心问云帆：“你有很多事要做吗？”
　　云帆认真想过，告诉他：“我皇城有些事要处理，江湖有些事要处理，生计问题也要去看看。”
　　就是很忙喽？罗书撇撇嘴，挂上一副严肃而担忧的表情，看向他：“我一个人留在无鬼山怕难以适应。”
　　云帆笑得风轻云淡：“男儿志四方，哪处不得登？”
　　罗书瞪了他一眼，只见他仍笑得深不见底。泄气地垂下头，沉默许久，抬头朝他无奈地也笑笑：“那我们何时再相见？”
　　云帆安抚性地轻轻摸摸罗书的发顶，罗书也不躲开，任他动作，云帆微微蹙眉，嘴角却有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说道：“你学成下山，或者我来找你。”
　　罗书读不懂他的表情，只是心里有些堵，又有些愤恨自己。

　　终于还有一座小镇就要到无鬼山了，罗书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在这里会遇上东寒，不过东寒显然是特地等他们的。同行的还有柳梦华和韩奉天。
　　东寒挥挥手，手下散到酒店外去，一桌四人正好，罗书摸摸鼻子，不在意地站在一边。

　　东寒依旧面无表情，而柳梦华的表情就复杂的多，罗书偷偷打量了一下，发现柳梦华见到云帆似乎很激动，左手紧紧握着韩奉天，右手握着扇子节奏不明地敲这桌子。全场极静，除却细微的呼吸，便只剩他扇子敲打桌面的声音最清晰了。
　　细看下，柳梦华的激动里似乎又有那么些无奈、愤恨、委屈，等等之类的情感在。
　　这叫罗书惊奇不已。

　　最终韩奉天率先开口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好久不见你了，你倒没变多少。”
　　云帆既然就是那个故人，必然和韩奉天他们是关系不一般的故交。显然，他在此地遇见他们不但全无懊恼之类的反面情绪，竟隐隐还可以看出兴奋与安慰。他真诚地笑着，含着歉意说道：“是我走了太久了。”
　　“你躲着我们！”柳梦华突然尖着声音激动地喊道，韩奉天在一边赶紧安抚他，他终是平静下来，只是仍然委屈地瞪着云帆。
　　云帆无奈地看向东寒。
　　东寒冷着脸喝了口茶，抬眼看向云帆，道：“我寻你也不易。”
　　“你见过他？”柳梦华不可思议地圆瞪眼眸，立刻转过神又道，“不对，你们有联系？”
　　东寒瞥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朝云帆说道：“你真决定把他送到无鬼山？”
　　“自然是。”
　　“那你愿意去吗？”东寒转眼又问站在一旁的罗书。
　　不愿去啊，可惜更不愿与你回去。罗书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呵。”东寒嘲道，“你们倒是出奇的一致。”
　　韩奉天点头道，“到底是血亲。”
　　柳梦华瞪了他一眼。

　　之后他们有什么商量有什么交易罗书全然不知，因为这场叙旧，亦或是谈判的最后韩奉天领命把他提了出去。
　　韩奉天拍拍罗书的肩膀，一副感叹的样子，“小孩子家家不要管大人的事。”
　　罗书闻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韩奉天一愣，尴尬地笑笑，道：“我嘛，虽然算不得外人也不方便插足别人的家事。走，我请你喝茶去！”

　　两人坐定在小镇一家冷清的茶馆里，茶是粗茶，连罗书不是很识茶的人都只不咸不淡地随便喝几口，更别提养尊处优的五华山庄庄主了，眉头都皱起来了。
　　罗书体贴地说道：“小地方是这个样子的。”
　　幸好这家茶馆的小点心做的极有南方小镇的味道，甜甜糯糯，又不会太腻，很是可口。罗书不算爱甜食也吃得极开心，但韩奉天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这样的小点心入不得他的眼，只笑着拿了一两块算是尝尝。

　　罗书向外望了几眼，考虑着他们会谈什么，考虑着他们什么时候谈好。有些兴奋地想着，云帆会不会因为这个变故留下来？不能留在无鬼山也起码把他留在身边。
　　韩奉天若有所思地看了罗书一会，略有思索后，微微笑着说道：“罗书，不知是否是我多想了，你和云帆的相处让我有些奇怪。”
　　罗书回过神看向他。
　　韩奉天抚着长着短短胡子茬的下巴，道：“嗯，就是一种……默契？亲昵？诶，都有点不对，是什么呢？”韩奉天看向罗书。
　　罗书一怔，默契？亲昵？罗书笑笑，有点恍惚地说道：“相处久了，大概都有点吧，而且你们也说了，我们是血亲，不是吗？”
　　韩奉天皱了眉，想了会，无奈地笑笑，“兴许吧。”
　　“我从小寄人篱下，日子过得并不如意。难得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亲人离自己那么近，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日久天长，点点滴滴地细节情感积累，便有了亲昵，有了默契。”罗书情绪有些低下，他又想起马上要分别了，“这要分别了，不舍也分外浓重。”

　　韩奉天听过后，似是极赞成罗书的话，点头道：“是啊，看我想的，是我想多了。嘿嘿，你们是亲人呢，亲情是真的很重的情感。这有了亲情后啊，无论什么情感都重了好多！”他也不管这茶粗不粗，大喝了一口，“喏，我陪他走了这一趟又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山庄，有些事情积压多月，不走不行了。他又离不得我，我更舍不得他，真叫我难做。”
　　“他……柳副门主？”罗书迟疑道。
　　韩奉天沉浸在自己的愁绪里，也不去注意罗书，自顾自说道：“可不是他么，你是知道的，我和他是爱人关系。我们算是经历过风风雨雨在一起的，他有他放不下的事，我也有我的责任，我们本就是聚少离多，两个人腻在一起的时候呆多久不嫌多。不怕人笑话，一有时间恨不得把对方拴裤腰带上时时刻刻带着！呵呵……”
　　罗书愣了愣，时时刻刻带着？呆多久也不嫌腻味不嫌多？他潜意识里开始让自己认真听韩奉天的话，开始一点一点地边听边思考起来。

　　“我们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怕分别，舍不得啊！这不是光光的不舍得，酸酸胀胀，带着有点害怕的感觉。”
　　罗书怔了，舍不得？有点害怕的舍不得？酸酸胀胀？
　　“不过现在好多了，我们爱久了，爱情里掺和了亲情的成分，稳定多了，不过也更重了，使得我们要离别了就更加舍不得。想当初才相爱也是聚少离多，那时候啊，不但要忍受相思苦，还要多好多担心。”
　　“担心？”罗书喃喃。

　　韩奉天回忆道：“是啊，可不是担心么。我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的安危，还有我觉得他那么好，不要给哪个横插出来的人抢了去。这可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越爱一个人越觉得那个人是世间珍宝，越觉得自己守不住。嗯，对，当初东寒就说我们这是患得患失！想不到那个冷冷的人会这么一针见血的说吧？嘿嘿，还真是了。可是他也担心我啊，那个傻瓜觉得我在他眼里虽然什么都不好可别人会觉得我什么都好，所以他怕我丢下他，怕我有另外珍重的人，怕我被人抢走，想那会啊……”
　　患得患失？怕对方不喜欢自己？怕对方丢下自己？怕对方有更珍重的人？怕对方被人抢走？
　　韩奉天还在那嘀嘀咕咕地说着，罗书却全无精力去听了，他脑袋早就轰隆隆地响了起来，一片空白后，好一阵，才又渐渐想起一些事情，脑袋却又像被堵塞住了。

　　等韩奉天讲完话，喝了口茶，罗书还是保持着呆呆的姿势。韩奉天有些泄气，大概是因为罗书没有认真听他讲，不过也不是很介意。
　　罗书的内心却不如外表表现的那么平静，或者是呆楞。他隐隐约约把脑袋里的事梳理了一遍，恍恍惚惚做了思考，等他稍稍清醒，不禁一股凉意从脊梁骨嗖嗖地窜上来，心脏却“扑咚扑咚”跳的格外欢腾，让他身体激动地泛起烫来。

作者有话说

　　好吧，我加快马力，是慢热了，因为我写得都木激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