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煮酒人

34、我喜欢他

　　常鸿宇的老师对他说：“一见钟情往往是对于自我肯定过高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无条件的恋爱就像裸奔。”
　　常鸿宇骨子里实在是又狂又妄，但表面上绝对彬彬有礼。他年少时约束少，很是轻狂，大学里曾经有一个年轻的心理学讲师，长相一般脾性一般，还是个男的。常鸿宇却在见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他觉得对那位老师一见钟情了。那怎么办？那个年代对同性恋可是很忌讳的。他倒好，琢磨一个学期让那位老师认识了他，稍稍熟悉后就跑去跟人家表白。
　　那老师什么都一般，唯独接受能力不一般，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问常鸿宇：“你是同性恋吗？”
　　常鸿宇立刻摇头否决，他说：“我是对你一见钟情。”
　　“你喜欢我什么？”
　　“爱情是无条件的。”
　　那么，那老师就给出了“一见钟情往往是对于自我肯定过高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无条件的恋爱就像裸奔”这样一句话。
　　常鸿宇被拒绝后恍然大悟，也许他就是喜欢那位老师的从容处事，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被那位老师从容处事的态度吸引了，而后慢慢观察，就产生了喜欢。
　　在明白了对老师的喜欢不是一见钟情也并非没来由后常鸿宇却保持了沉默，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少年时的他特别骄傲，既然老师拒绝了他，那就一切拉倒了。

　　成为罗书的常鸿宇，骨子里还是保持了很多属于“常鸿宇”的特性。
　　比如说，迟钝的发现喜欢一个人。
　　比如说，喜欢从容处事的人。
　　比如说，别扭。
　　比如说，狂妄。
　　比如说，骄傲。

　　当他迟钝的发现自己竟喜欢着云帆时，心里十分震惊，在考虑到和云帆的关系，以及社会对于在他们关系基础上建立爱情的接受程度等等时，别扭的罗书心里自然产生了抵触。
　　一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又是苦苦思考不得解的答案竟是这个时，他也不得不感叹自己对于爱情的把握上确实欠缺许多。
　　云帆是个多数情况下从容的人，罗书向来喜欢这样的人，如果要他放弃云帆……当然不舍得，他的狂妄可以让他无视世俗向云帆表达。
　　于是慢慢想着，就一个时辰的工夫，罗书坦然了，也接受了。

　　罗书不知道云帆是怎样打发东寒一行人的，但当他来找他时，已是一脸柔和。云帆不说，罗书也不问他。
　　罗书在夜晚投宿时硬和云帆挤了一间房，云帆没有抗拒，只是无奈地笑了笑。罗书心里还是有些惊喜的，他想，或许自己不是单相思。
　　晚上，两人自然睡在一张床上。今夜，得知心意的罗书特意要和云帆面对面睡，云帆有些不自在，可罗书坚持，他也没说什么。
　　云帆的身份摆那，他的心意又模糊，罗书也不敢多作要求，只是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云帆把他的举动当作将要离别的不舍，心中怜惜顿起，他把下巴轻轻抵在罗书发顶，一手搂住罗书的腰，一手绕到罗书背后亲昵地拍着。

　　两人静默许久，罗书闷闷的声音从他胸膛口传来，“云帆，我想迟些上无鬼山？你能否多留一些日子吗？”
　　云帆顿了顿，似是在思考，不一会给出了答案，“好，三日后上山。”
　　罗书微微抬头看向他，试图多作挽留，“五天好吗？”
　　云帆笑着摇了摇头，罗书撇撇嘴。
　　三天也好，那就三天吧！

　　表白罗书当然会，可要含蓄的表白罗书就有些头疼，特别是一边试探一边暗示，那要怎么做？渐渐想入渐渐发现，三天时间真有些紧了。
　　罗书不由平白生出些许担忧。
　　一宿半朦胧地思考状态让罗书有些疲惫，不过得出一套速战速决的方案罗书还是挺满意的。
　　他振了振精神，充满干劲地走出房门，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罗书在早饭的时候问了小二，无鬼山下有座姻缘寺挺有名头。吃了早饭罗书就拉着云帆去了姻缘寺，虽然觉得不该把追云帆的态度定位在以前追女友的态度上，可事到如今可以说得上毫无经验罗书，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就试试吧。

　　姻缘寺，寺如其名，到处红红绿绿，没有别处佛寺的庄严肃穆，多了不少人间烟火气，来来往往不少成双结对的善男信女给这座佛寺又添了许多喜庆味道。
　　罗书有些不耐这里的嘈杂，皱起了眉头。回头却见云帆一派悠闲，东看看西望望从容而淡定，他纷乱的心绪不知怎么“突”地一下，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
　　罗书摇着头拍拍脑门，果真是活过去了，他现在的状态和毛头小子惦念着心上人没什么两样，先前没有明了这样的情感都叫韩奉天他们看出了不同寻常的亲昵来，现在……怕是更明显了。
　　思及此，他偷偷回头去望了望云帆，不明他心思的云帆见他回头就对他绽放了个大大的笑脸，罗书立刻转回头，忽又觉得云帆的笑容实在太没心没肺了，心下不由暗恨。

　　两人不似人家小情侣，自然不会去拜会这里的菩萨。于是他们俩便找到了姻缘寺的后山，是个清净且自然秀美的地方。
　　歇在凉亭里，罗书摆出一早准备的糕点，云帆一见，便笑道：“如再有一壶山泉泡得茶水，纵是粗茶，也别有风味。”
　　罗书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缝制的水壶和两个杯子，倒了两杯凉茶，是温温润润的透明棕色，还未入口就能随着山风闻到一股清凉的味道，还夹杂着几许淡淡的药香。
　　云帆拿过一杯微微抿了一口，挑眉赞道：“不错不错，甜度适宜，药香清淡，入口爽快，这凉茶做的不错。”
　　“那可不是用山泉泡的香茗，不遗憾？”罗书斜眼看向他。
　　云帆爽快地喝完一杯，罗书又替他满上，他道了谢，又说道：“里面可是有金银花、菊花、罗汉果、甘草……唔，还有仙草？”
　　罗书得意地点点头，说道：“里边还有蛋花、夏枯草、布渣叶、冰糖。昨夜我便让小二哥准备好了材料，今早一番温煮，又在冰凉的山泉里浸泡了一些时候，虽然现在已经不凉，但山泉中的冰气已过了进去，现在在常温下‘热’了一番，不会伤脾胃了。”
　　云帆满意地又夸了罗书一番，“想不到你还有这般厨房的本事。”
　　罗书闲闲说道：“你倒不忌犯‘君子远庖厨’？”
　　“‘君子远庖厨’？”云帆疑惑道。
　　罗书心里一惊，他忘了这里可没有孔孟，哪来的《礼记》？这句“君子远庖厨”就是出自《礼记》。
　　虽然有那么一瞬的慌张，不过见云帆也只是疑惑，罗书便也立马镇定下来，他笑了笑，神态自然地说道：“我先前在镇上打工的时候，有个教书先生的妻子让他回家去煮饭，先生摇头晃脑地说了句‘君子远庖厨’便打发了妻子。君子，自然是那种‘仁义礼智信’五义皆备的人，而你这样的翩翩公子怎不是以‘君子’自居？”
　　云帆笑道：“这先生真够扯得。如若君子真是具有‘仁义礼智信’五义的人，那何必单单忌讳进厨房呢？君子立身，当立正。怎会去偏见煮饭之类的事？君子也要吃饭的，君子以务实为本向来为我朝所奉。”
　　想不到这里居然崇奉君子务实！罗书不由惊讶了。
　　“有这样想法的先生想来不是个高明的人，那句‘君子远庖厨’怕不是他自己的话，他是断章取义了。”
　　“你有更好的解释？”
　　云帆笑道：“好解释称不上，只是有些小的想法。”
　　“愿闻其详。”罗书为云帆又满上一杯凉茶。
　　云帆道：“既是君子，要远离的‘庖厨’并非‘厨房’、‘煮饭’之类，应该是杀戮。君子五义‘仁’为先，我朝……”云帆顿了顿，嘴角竟含了一丝淡淡的嘲讽，他说道：“呵，就是以‘仁孝’治天下。君子之仁，在心，是一颗仁义之心。‘君子远庖厨’，大概便是说一种不忍杀生的仁心，而不是说君子不能下厨做饭。”
　　罗书抓了抓头，自己本来就是人云亦云来着，想是真的误解了。
　　云帆充满崇敬之情地感叹道：“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位心怀天下，感忧苍生的圣人。”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打工，70一天，促销，咳，死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