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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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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枕深谙利用之道。
他要去盛京,就接近村里的举人,拿他的路引。他想从天牢逃出来,趁老师来牢里看他的时候挟持老师,死里逃生。他要谋反,什么都没有,要么杀要么抢,无恶不作。
这种事不胜枚举。
姜芽心疼自己的吃的,又担心自己的小命。
徐枕拽着她下山,那只手就像镣铐,徐枕从来不担心她逃跑,也料定她跑不远。
一个瞎子,能跑到哪儿去。
下山的时候姜芽没走稳摔了个屁股蹲,徐枕拽着她的手也松开了,他没有去扶,站在旁边等姜芽自己起来。
姜芽深吸一口气,摸索着爬起来,徐枕这才握住她手腕继续走。
不知走了多久,徐枕才停下,“上马。”
姜芽爬上马背,“兄长,我们要去哪儿。”
徐枕道:“进村。”
他得办法弄文书和路引,豫城离盛京还有两座城,逃过来是从小路,现在山中各关卡肯定也有官兵,也不安全。
今年二月份春闱,各地举子进京,徐枕要想办法弄到一份路引。
村里的举人是最好的选择,村子里读书人不多,拿了路引就可以离开。
至于被他拿了路引的举人会有什么下场,根本不在徐枕考虑范围之内。
姜芽手一紧,那个倒霉书生姓什么叫什么她已经忘了,在这本书里,沾了徐枕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徐枕抓了她也就罢了,何苦再搭上别人。
姜芽没说话,徐枕也不在乎她说不说,走了一段路,姜芽突然开口道:“去村子是不是不太安全。”
徐枕道:“为什么不安全,你我二人又不是逃犯,有什么不安全的。”
说这话的时候,徐枕的双眼紧紧盯着姜芽的表情,他可还记得,姜芽把钱一分为二。
只不过,姜芽眼睛看不见,就算心里想什么,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呆呆傻傻的。
姜芽心想,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要去盛京,若是有路引肯定直接去了,我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但如果被村里人发现,他们很可能报官。”
姜芽想过的徐枕都想过,但他没别的办法,如果他功夫足够好,他宁可杀到盛京去。
徐枕:“闭嘴。”
姜芽也不想说,但谁让她和徐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如果没有更好的法子,徐枕是不会放弃进村的,对他来说,偷一人的文书省时省力,他可以骑马功夫又好,就算事情败露,那时徐枕早已经到盛京了。
要选一条安全方便还要快速的路。
姜芽道:“能不能和商队一起走,我会看病的,可以给人看病,你有武功,能保护他们。”
徐枕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混进商队,一路进京。
如果顺利的话,在盛京也有落脚的地方,路上盘查也好应付过去,但要看怎么混进去。
平白无故多两个人,还是大年初几,不惹人怀疑才怪。
这个世上最难忘记的就是救命之恩。
如果救了商队,再恰到好处地受点伤,他身上的伤也好解释。
几乎各地都有山匪,他记得兄长去年南下剿匪,有两处匪窝,狡兔三窟,等赶上山寨的时劫匪早跑了。
兄长一直遗憾,为官不能给百姓一片安宁清静,这官不如不做。
想到兄长,徐枕心里一痛,他甩了甩头,如今最要紧的事是回京。
姜丫心里正忐忑着,就在她以为徐枕要拒绝的时候他嗯了一声,“好。”
南方水陆交通便利,土壤富饶,盛京在母亲河以北,南方的粮食、瓷器、盐糖皆由商人运往北方。
商队除了商人,还有打手,为的就是保护商队的安全,商队最怕的就是匪盗。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是往来的商队。
徐枕觉得姜芽的法子不错,若有变故,他大可劫了商队。
姜芽松了口气,“兄长说好那自然好。”
徐枕唯一不耐烦的就是等,从南往北的商队并不是日日都有。他外祖家就是商贾,过来走哪条路他最熟悉不过。
徐枕也不进村了,守在湘水县往北的官路上,这里四处环山,他给姜芽留了块饼,独自一人去探路。
姜芽以为他就是单纯去探路了,至于假借劫匪救人,这种事她想都想不到。
徐枕过了两个时辰回来的,他也冻得不轻,“山上有匪,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若有商队,肯定会下山打劫。到时候我去救他们,这样我们进商队的筹码又多了些。”
这哪儿是人想出来的办法。
姜芽道:“可是……”
徐枕:“告诉你是怕你添乱,不是让你给我提意见。虽然是正月头里,但雪停了,这几日应该就有商队过来。见了人还是那般,我是你兄长,你看不见,我是哑巴,机灵点。”
姜芽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你有轻重就好,我绝对不给你拉后腿……兄长,我给你看看伤吧,若是伤没好全,你救人的时候再伤了自己,那就……”
徐枕:“别乌鸦嘴,几十个匪盗,我还不放在眼里。”
山上土匪总共三十多个,有老有少,就算徐枕杀了人他们也不敢去报官。不过徐枕怕真被姜芽说中,还是伸出一只手让她把脉。
姜芽上次诊脉的时候就说伤在肺腑,要慢慢养。可徐枕一直在外面,哪儿有时间养伤。
“索性商队还没来,可以去县城抓点药,胡麻子一钱,五味子两钱,生地黄五钱,天门冬……”
徐枕把手抽了回来,打断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用抓药。”
姜芽咽咽口水,“其实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你还年轻,恢复的也快。但每日红薯土豆这么吃,就是好好的人也吃垮了。”
徐枕一噎,尽管他可以攥着姜芽的脖子威胁她,但是被当面点出来他还是拉不下脸。
不就是几个红薯土豆吗。
徐枕:“……我去村里问问,能不能买点吃的,你要什么。”
姜芽道:“要母鸡,如果有的话多来点姜块,要是有米的话再来点面,鸡蛋也来点,煮了路上带着吃……不然我去换吧,我一个姑娘,还方便一点。”
“麻烦。”徐枕皱着眉道,“我带你过去,你自己去说。”
姜芽仰着头问:“现在天黑了吗,要是天黑不太好打扰。”
徐枕怔了一下,有时候他会忘记姜芽是个盲女。
“天还没黑。”
徐枕不知道姜芽是从生下来就看不见还是受了伤眼睛才看不见的,日后他若能报仇,他会给姜芽找个好大夫治眼睛。
姜芽去村子里买吃的,正赶上过年,家家户户都有肉。
就算买不起肉的也会杀两只鸡。
姜芽就近问了村口一家,“有人吗,我想换点东西。”
出来的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见姜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姑娘想换什么。”
姜芽:“我想换两只母鸡,能换吗。别的也想换,面,鸡蛋……”
书生声音很好听,“能换的,□□文钱一斤,我先去拿秤,看看多少钱,面和鸡蛋也有,劳姑娘等一会儿。”
姜芽就在门口等着,而徐枕站在树后。
树下有堆起来的雪,能很好地藏住身形。他怕村里人糊弄姜芽,和那个赵大夫一样,就跟了过来。
徐枕看没过多久书生就出来了,拿了一杆秤,两只鸡,还背了个竹筐。书生略弯着腰,不知道说了什么,等把鸡给姜芽,他又把姜芽送了出来。
从徐枕的角度看,那双盲眼突然之间好像有了光彩。
徐枕从没见姜芽笑过,现在却对一个无关之人笑了。
姜芽没想到那个人还给了她筐子,不然一手拄着木管,另一只手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方
一斤鸡肉八文钱,两只鸡加起来八斤,一共六十四文,又换了两斤面和生姜,六个鸡蛋,一共花了一钱银子。
虽然花的是自己的钱,但姜芽不心疼,无论如何,总归能吃上肉了。
姜芽在村口站了一会儿才喊兄长。
徐枕从树后面出来,伸手把竹筐拿了过来,然后拽着姜芽的手往前走。
姜芽哎了一声,“要不还是给我背吧,这是我花钱买的东西。”
这是姜芽来这儿以后最高兴的时候了,没见到徐枕的时候担惊受怕,现在每天担心填不饱肚子。
姜芽还没吃到肉呢,就这么高兴了,要是吃到肉了,那得多高兴,肯定比这高兴一百倍。
徐枕拽着人上马,冷冷道:“谁说这是你的东西。”
姜芽:“……”
徐枕真的是坏透了,怎么会有他这么坏的人。
到了木屋,姜芽生火刷锅他半点不肯帮,就在一旁看着,有时姜芽磕到哪儿到哪儿,徐枕也不提醒。
姜芽自己能干的事会自己干,若实在干不了,只能让徐枕帮忙。
“就两只鸡,我看不见,不知道怎么杀,万一没洗干净,咱们岂不是要吃一嘴鸡毛。”
徐枕木着脸提着两只鸡去杀,跟父亲行军时他也做过这种事。
一想到以前的事,徐枕手上就没轻重,他拧断鸡的脖子,低下头放血拔毛,处理好了扔给姜芽,“还要做什么。”
姜芽道:“别的就不要了。”
焯水,炖鸡,虽然做的过程有点磕绊,但姜芽还是把鸡给炖熟了。
晚上,徐枕喝上了碗热乎乎的鸡汤,鸡汤的颜色看着很淡,上面飘了一层黄油,里面一只鸡腿,还有一大块鸡肉。
徐枕鼻子有点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爹娘是腊月初走的,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
他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他知道。
但总能想起来。
徐枕鼻子一酸,眼泪直往下掉,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前些日子一点事都没有。他被人追杀肩膀中箭的时候没哭,被打下马跳进河里时没哭,一路饥一顿饱一顿没哭,为什么现在会哭。
姜芽嘴里还塞着鸡腿,她看不见,但能听见徐枕的哭声。
从喉咙里发出来,压抑的,像困兽的咆哮。
姜芽鼻子一酸,也忍不住哭了。
徐枕的哭声立马收住,“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