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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从南辉大学辞职后,阮晴回到阔别一年的云城,正式入职云中出版集团旗下的四海出版社。曾经的大学讲师成为了一名新手编辑,被分在外国文学编辑室。
上班第一天,阮晴跟着编辑室主任林萧到各个部门转了一圈。
“哇,是今年新招的编辑妹妹吗?很仙啊!”
“大家好……”阮晴微微颔首,做着自我介绍。她眉眼恬淡,看似无甚夺目之处,但气质清雅令人难忘。她留着及肩栗色直发,一身白底红波点的雪纺连衣裙微微过膝,白色坡跟鱼嘴凉鞋轻点过地面,体态轻盈如杨柳扶风,声线温润。
“阮晴,工作中除了自己编辑室内部相互配合,也要和其他部门同事多交流。特别是职能部门:总编办、行政部、财务科,对我们都很重要。”林萧主任踩着小高跟,脚下一刻不停,嘴里飞快报出一堆部门名称。阮晴答应着,在心里努力记下。
林萧十多年来稳居社花之位,明艳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分外灵动,身材高挑,嗓音清丽,为人处事也是八面玲珑。听说已年近四十了,乍看起来也就比阮晴大三五岁。
“对刚入职的新编辑,我们一般不做策划选题的要求。先练练案头功夫,打好基础,一年内要考到责编证,明白啦?”林萧给阮晴定下了指标。她言语果决,说话的时候眼角天然一抹笑意,让人不由自主地就点了头。
“好的,林主任。”
第一个月,林萧将几本刚排版好的书稿交给阮晴,安排她一边自学编校技巧,一边练手。阮晴不敢怠慢,几乎拿出了做硕士论文的精神来校对稿子。除了常规的文字语法纠错之外,还改出了书稿中几处知识性错误。
“改得不错,很细心。”林萧满意地翻着校样,“你是处女座吗?”
“啊?不是。我是天蝎座。”
“哈哈,开个玩笑,”林萧眨了眨眼,“看来你很适合做编辑,加油。”
阮晴便从案头校对做起,空闲的时间自学编校知识,为责编考试做准备。在没能拿到责任编辑证之前,她只能算个助理编辑。她本不是个急性子的人,自觉要学的东西太多,也就安心跟着林萧打下手。
出版社的工作环境总体比较安静,但部门的编辑同事们相对年轻,办公室的气氛比她之前在高校时还活跃不少。外国文学编辑部不乏文艺青年,有爱养花弄草的,有古典乐发烧友,也有奇葩怪咖。编辑室里女编辑居多,有两位还是云城大学上几届的学姐,共同话题不少。除了隔壁工位的谭肖文,其他人看起来都挺好相处。
谭肖文是编辑室仅有的两位男士之一,三十出头,中等身高,五官还算端正,发量也不少,只是一脸正直表情和书呆子气影响了整体魅力。他在校时拿了古代文学和俄语的双学位,自认为学贯中西,十分傲娇。阮晴刚坐到他隔壁的时候,他见是位人淡如菊的美女,又听她介绍曾经在高校教过书,不觉高看她一眼。阮晴按照出版社的习惯,称呼他“谭老师”,他便以前辈自居,侃侃而谈,传授了不少经验。直到有天他看到阮晴把电脑桌面设置成了一张《Call Me By Your Name》的海报。
“阮晴,你这个电脑桌面,是什么电影海报吗?这两个男人怎么看上去这么亲密?”
“谭老师没看过吗?就是今年奥斯卡的提名电影之一啊。中文名《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我很喜欢,看海报也很漂亮,就下载拿来当桌面了。”
“噢,讲的什么?”
“就是个爱情故事。”
“哦?这俩男的谈恋爱?”
“嗯。”
“我的天!同性恋!没想到你也看这种东西!”谭肖文激动得呛了一口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不知从哪儿漏出了几声嗤笑。
“嗯?同性恋怎么了?”阮晴纳闷地抬起头,发现对面学姐在给她使眼色。
“同性恋都是些怪物!反正我是无法接受。这些人都应该去好好治治!太恶心了……” 谭肖文愤愤地说道。
阮晴心内十分惊讶,没想到外国文学编辑里竟然还有这等人物。她看看其他人的脸色,像是已经习惯了谭肖文的反应,于是不再接话。
谭肖文则一下午气呼呼的,莫名失望。他真是受不了这些学外语的女人了,想当初自己放弃了利润最大的教辅部门,进外国文学编辑室,也是为了点文人情怀。没想到周围这么多女权主义者,还有支持同性恋者,真是世风日下。
“别理谭肖文,他就是从清朝穿越过来的,哈哈。”同事给她发微信消息。
阮晴回复了一个鬼脸,正想再问两句,梁宇的留言跳了出来:“晴晴,这个周末我要跟同事去北京总部出差,不去你那里了。你自己好好的啊。”
又出差。阮晴有点小失落。
男朋友梁宇是她在云城大学读研时候的学长,比她早一年毕业,在《海外中国》报刊集团的云城分部工作。他们校园恋爱一年多,工作后又异地一年,最近刚恢复正常状态。
下班后,阮晴在楼下点了碗小馄饨,吃完后慢悠悠地走回住处。她租的房子还是梁宇帮她找到的,是云城集团附近小区的一间三居室。市中心的房租价格很高,有点小洁癖的阮晴只能租下一个带主卫的卧室,勉强有了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合租的还有一对小情侣,男生早出晚归,女生在家做饭洗衣,平时不怎么说话。另一个小房间常年锁着门,似乎堆放了房东的杂物。房东老太太偶尔过来转一圈,重点检查一下她的小房间,随便和租客唠叨几句,监督一下房子里的卫生状况。
阮晴本来是想和大多数外地情侣一样,跟梁宇一起在云城租一个完整的小房子,顺便体验一下传说中浪漫的同居生活。可梁宇的报社给他们提供了宿舍,梁宇就觉得没必要再增加额外的租房开支了。
“我不忙的时候可以随时去你那边啊。”梁宇说,“一切都为了咱们的美好未来。”
阮晴点点头。他们原本计划好了,等一起在云城安定下来之后,就去拜见对方父母。不过这段时间梁宇实在太忙,基本上只有周末才会过来阮晴这里。
这个周末,想来又是百无聊赖了。阮晴边走边想该怎么打发,是加班看稿子,还是约闺蜜向楠一起逛街。
她很快到了家,开门时,厨房里正传来嗡嗡的巨响,空气里飘着一股奇异的味道。
看来隔壁房间的女生又开始生榨各种蔬菜当晚餐了。她听见阮晴回来,并没有说话,继续专心摆弄着榨汁机。
阮晴被那股混合着胡萝卜和各种青菜的味道熏得有些发晕,于是径直走进房间,关上了门。那对内向的小情侣看起来是正派人,不过阮晴并不太擅长社交,平时除了偶尔在客厅或阳台碰到对方点点头之外,从不主动去搭话,渐渐也就习惯了这房子里的安静。
几个月一晃而过,云城已经入秋,阮晴也熟悉了出版社的环境。很快就到了她26岁的生日。
阮晴上一年的生日都没有见到梁宇,这次能在一起安静度过就很满足了。难得梁宇没有再加班,耐心陪着她逛街、看电影、喝咖啡。想起很久没有回云城大学看看了,他们又走到了熟悉的校园里,重温初遇时光。秋高气爽,天空幽蓝明净,云大的银杏叶灿烂如金。
出了云大校园,沿路再走上一段就是古城墙了,城墙下的翡翠湖公园里游人如织。
“人太多了。”阮晴撅了撅嘴。
梁宇点点头,拉着她绕过公园大门,走到了古城墙边的售票处。“两张城墙票,谢谢。”
登上高高的城墙,霎那间就远离了方才的热闹喧嚣。前方几乎没有人,视野开阔,他们在凹凸不平的青砖路上走走停停。阮晴拿起手机拍着西边的天空,拍完了又把镜头怼到梁宇脸上。梁宇淡淡一笑,扶了扶眼镜,按住她的手,“晴晴,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嗯?”
“我们报社现在有个名额可以去北京总部。”
“所以呢?”
“我想试试申请一下。”
“北京?!”阮晴以为自己听错了,慌乱中,她本能地捏紧了梁宇的手指。
“晴晴,你要理解,总部和分社的发展机会不能比的,我们同事中间现在竞争也特别激烈……”
阮晴沉默了一会儿。
“你已经决定了是吧?”她只觉得凉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冷笑一声,“那我怎么办?”
“这不影响啊。我们之前异地一年,不是也过来了么。我都是为了咱们的未来会更好。晴晴,你已经不是小女生了,也应该成熟一些……”
阮晴心头火起,甩开了他的手,扭头就走。梁宇没有像以前那样追过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阮晴的背影,低下头慢慢走向相反的方向。
这天晚上,阮晴到底不甘心,打了个电话过去,两人又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梁宇,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可有可无吗?”
“晴晴!我说了,这只是暂时的,你不要无理取闹。人往高处走,我只是谋求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又不是不要你了。”
“那你去吧。去了就别再回来找我!”
阮晴不是那种遇到问题就大吵大闹的姑娘,但这次实在是伤心了。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南辉大学教书。异地恋比想象中更加辛苦,她不愿冒险,为了离梁宇更近一些,辞职飞回云城。好不容易进了云中出版集团,刚刚稳定下来,梁宇又坚持要去北京。
她一向骄傲,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这次却觉得她的处境像个笑话。
梁宇那边忙着去北京的各项手续,没有再做其他的表示。他一向成熟稳重,很会安抚人,只是这次分歧不小,二人的冷战时间也似乎有点长。
离开云城之前,梁宇发了条简单的消息给阮晴:“我去北京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阮晴红了眼,没有回复。她越想越糊涂,这算什么,宣布分手了吗?
她郁闷至极,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
直到又过了半个月,她上班时接到闺蜜向楠的电话。
“晴晴,你还好吧?”
“我没事啊。怎么了你?”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向楠的口气里带着埋怨。
阮晴看看四周,站起身来走出了办公室,她压低嗓音:
“你是说梁宇去北京的事?他也是暂时调过去总部的,还不一定……我是想等情况确定了再告诉你。”
“我的晴晴啊,你还蒙在鼓里吗?你的梁宇学长攀上了一个白富美同事,那个女孩的老爸是他们报业集团的二把手,直接把他调去总部了。他跟北京的那白富美好上了你还不知道?他的事迹在云城分部都传为美谈了呢!我一个学弟是他们云城分部的实习生,跟我八卦了半天,我才知道就是梁宇!我早跟你说过,他心眼儿太多,你玩不过他的!”
阮晴的脑袋嗡嗡响,胃里一阵恶心。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了电话,又怎么走回办公室的。她扶着头坐下来,感觉整个人在浪尖上颠簸。她拿起水杯胡乱喝了一口,却被呛得连连咳嗽。呛完了人倒是清醒许多。坐了一会儿,她去找林萧,说自己胃疼,请了半天假。
她痴痴傻傻地走回家,关上房门蒙头睡去。
梁宇到底还是在电话里跟她摊牌了,只不过迟了几天。她那时已经独自哭过几晚,十分疲惫,淡淡答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尘埃落定,她把之前没舍得用的年假都一并休完了。本来是想攒着这可怜的几天假期,等梁宇有空时带他回家见父母的。
她打开手机和电脑,一张一张仔细地删照片,删了好久,眼睛都涩了。
向楠陪着她,把梁宇落在她家里的几件衣服收拾好,还有大大小小的礼物、信笺、电影票根,都一股脑塞成一大包。向楠打了个电话给梁宇,要到他北京的地址,当天就把那一大包东西寄去了北京,用的是顺丰到付。
梁宇收到快递时,心中也十分触动,他百感交集地打了个电话给阮晴,然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阮晴的时间空了下来。周末的下午,她一个人魂不守舍地乱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云城大学的校门口。
天气渐冷,校园里的银杏叶一边泛黄一边飘落,落满了一地。她踩着那些脆弱的落叶,和许多人擦肩而过。偶尔有路过的男学生投去好奇或暧昧的眼神,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味地往空气里深深看去,仿佛三年前的自己随时都会迎面走来。
青春是最美好的东西……
祝愿大家都不负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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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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