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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邬镇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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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段峤煮好了一碗清汤鸡蛋挂面。
虽然是简单的挂面,但闻上去确实很香。
也许是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棠露闻着味就觉得饿了。一坐下就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吃。
段峤坐在棠露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棠露吃面,嘴角噙着一抹笑。
“小心烫。”他见棠露捧起碗喝汤。
“谢谢。”棠露笑笑。
“你这几天想去哪里?我陪你去。”段峤说。
棠露顿了顿,礼貌性地弯了弯嘴角:“那个不用了吧,你难得部队放假,你还是去找你喜欢的女生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段峤眉头微皱,似笑非笑地问:“你都听到了?”
棠露失笑,刚刚那个红姑嗓门那么大,她不可能没听到。
“我一个人就好。”棠露吸溜着面条没再说话。
转天清晨,棠露一早就收拾好出门。
院子里,段峤一如既往地给花浇水,见了棠露穿戴整齐出来,心知她要出门。
他本意陪同,但昨天棠露说了要一个人,于是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
春日邬镇,阳光和煦。
邬镇的房子都是临水而建,青墙黛瓦,古朴而具有烟火气息。
尚未散尽的晨雾笼罩着沿河而建筑的房屋与拱桥以及屋墙间高耸的树木。
河道口有三两妇女浣洗衣物,欢声笑语。同时,河中不时有乌篷船划桨而来,漾起层层波纹涟漪。
棠露站在石拱桥上,眺着远处隐掩在烟柳飘拂中的楼阁。手机中导航的宜山小学就是往那个方向走。
棠露下了拱桥,沿河道直行,一直起到邬镇尽头,那是一条公路。
她再沿公路直行一公里路,地界逐渐变得荒凉僻静,周遭是矮山密林围绕着,隐隐见几幢灰白楼房掩没其中。
棠露按导航方向,沿着修筑在林中的水泥路直行,走到水泥路尽头,那是一幢三层高的楼房,呈一字形。
楼房中央是一扇大铁门,门正上方是一行字,宜山小学四个字。
看到宜山小学出现眼前,棠露由衷笑了笑。那是孟浔读小学的地方。
记得孟浔曾经说过,宜山小学很漂亮,他最喜欢的学校就是这里。
当时棠露还嚷嚷着要孟浔带着来呢,只可惜如今就她一个人来了。
不过看周遭的环境,荒草丛生,一片荒芜,应该是废弃了的。
棠露推开大铁门,铁锈震落,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大门后面是一片长到及腰高的野草,草丛掩没了大片的视线,根本看不到一丝曾经宜山小学该有的美丽。
棠露有些失望。
她准备离开了,却无意中发现多年前的公示栏。
这幢楼一楼正中大厅里,墙上张贴着的公示栏已经褪色成黑白色了,大多的图片字体都已经看不清了,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一点的。
棠露眼尖,扫过去时,一眼就看见孟浔的名字。
那是许多年前的优秀毕业生名单了,孟浔的照片已经看得不太清了,但照片底下他的名字十分醒目,这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是能看得清楚。
棠露定定地望着孟浔的名字暗暗出了神,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傻看了十几分钟,脸庞微凉。
她伸手一摸,才发现那是划落的泪水。
该死,又哭了。她暗骂自己没出息,都活成林黛玉了。
收回目光后,她正欲离去,却不小心发现了一张照片。
看到那张照片时,她脚步下意识顿住。
那是一张女孩的照片。
公示栏被岁月侵蚀,许多字迹和照片都模糊不清了,然而唯这一张照片褪了色彩,却仍旧清晰。
棠露之所以会停下来被这张照片吸引,并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因为这个女孩的照片和小时候的自己长得好像。
那个女孩叫南嫣。
南嫣?
棠露只觉熟悉,略一思索后,竟回想到昨天红姑来找段峤时,说那个七姑娘长得比邬镇美人南嫣好看多了。
邬镇美人南嫣?
棠露忽觉自己好笑,居然因为一个陌生的女孩而冥思苦想。那个南嫣不过和自己小时候长得有点像而已。
现在这个南嫣应该也和自己差不多年龄吧,常言道女大十八变,估计现在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不再多想的棠露径自离去。
回到邬镇,她闲来无聊便四下游荡,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沿着河道的烟柳而行。
走着走着,她猛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妇女。
那是孟浔的母亲。
那一刻,棠露知道她走到了孟浔的家。
其实和孟浔在一起那么多年,棠露没去过孟浔老家,因为孟浔从不带她回去。
曾经她因为这件事与孟浔发生过争吵,孟浔只说:“你不属于那里。”
棠露问他:“那我属于哪里?”
孟浔不假思索地说:“你属于我呀。”
因此,棠露从未真正来过孟浔的家,如今,自己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
孟母见了棠露,二话不说甩脸子走人。
棠露到嘴边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孟父从家门出来,见妻子气冲冲要摔门进屋,心中疑惑,不由走出来张望了两眼。
只遥遥看见棠露呆站在柳树下,彼时有风吹拂过来,柳条飘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孟父走出去。
棠露卑微地低着头没出声。
“快回去吧,好好生活,不要再想那些事了。”孟父一直理性地对待棠露。
说完话,孟父亦转身走了。
棠露眼神落寞,静静地看着那户青墙黛瓦的人家,炊烟袅袅。
那是孟浔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的家。
唏嘘感慨过后,她不想再瞎跑了,决定回去段家老宅。
已是中午了,时近饭点,家家户户的烟囱都腾起袅袅炊烟,但也有不少妇女还在河边洗着新鲜蔬菜,边洗边说。
本来棠露并不在意那些妇女闲话家常的,只是她从那几个妇女口中后到了孟浔两个字。
她停在了一道石拱桥上,俯首看着底下河堤边上那两个妇女。
只见一个胖女人说:“前几天不是孟家儿子孟浔的忌日么。我听说呀,孟浔是被他未婚妻害死的。”
“听说了呀,哎呦,这怎么搞的。”一瘦女人咂嘴道。
“谁知道那小两口发生了什么事呢,咱也不敢问呢,只是可惜了孟浔那孩子,孟家供儿子读了大学,有了出息,居然就这么没了。”胖女人叹息。
“孟浔还好,死了也就死了,那个南嫣死得才叫一个惨呢。”瘦女人啧啧道。
胖女人震惊:“什么,南嫣死了?”
“你不知道?”
“不知道!”
“害。”瘦女人叹气,“咱们这邬镇美人,听说是被老公打死的。”
“什么?家暴呀,可是我记得南嫣嫁得不是挺好的吗?老公有钱有势的。”
“有钱人脾气大嘛,南嫣家道中落,没了娘家撑腰,在夫家被打死也没人帮,太可怜了,真的是红颜薄命。”
“南嫣也是怪可怜的,父亲不争气,败光了家产,一夜之间从千金小姐变成穷丫头,嫁个老公还家暴,最后死得无人收尸……”
棠露像是被定住了身体,硬是将那两妇女的话全听了去才罢休。
眼见那两妇女洗完菜,走了之后,棠露才抬起脚,迈步离去。
回到段家老宅,老远就闻到饭菜香了。
段峤笑着走出来:“刚想打电话给你,叫你回来吃饭呢。”
棠露揉着肩膀,玩笑地说:“看来我是回来对了。”
段峤只是笑,笑过后,他正色道:“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不舒服?”
棠露摸了摸脸颊:“可能刚刚在桥上吹了会风吧。”
“最近有些春寒,小心风大着凉。”他提醒。
“知道了。”
饭后,棠露回房午休,但她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总是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心烦意乱。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十几分钟,棠露索性起身到院子坐坐。
一出房门她就见段峤在檐下逗着鸟儿。悬挂在檐下的鸟笼里有两只画眉鸟,吱吱喳喳叫个不停。
听到脚步声,段峤回眸一望:“不睡觉?”
“睡不着。”
“鸟吵到你了?”
“没有,就是心里有点乱。”棠露坦白说。
段峤微一沉思,片刻道:你且等我一下。”
“嗯?”棠露疑惑。
只见段峤迈步行东厢房去,不一会儿就见他抱着一把古琴出来。
他将古琴摆放在石桌上,又在鎏金镂花的香炉内点了香,不时便见炉内冉冉升起丝丝缕缕的青烟。
那味道是浓厚的木质香,深沉古典,同时混着淡淡的玫瑰清香。
棠露问道:“你这焚的是什么香?”
“玫瑰沉香。”
“香味很特别。”
他笑说:“我母亲素爱调香,玫瑰沉香是她最珍爱的香。”
说话间,就见段峤坐到古琴着,扬了扬脸,说:“你到树荫下的摇椅小憩一会儿,我弹琴给你听。”
棠露挑眉:“教官会弹古琴?”
“小时候跟着爷爷瞎学的,不及你的技艺精堪。”
棠露好奇:“你还记得我会弹古琴?”
段峤笑而不语,轻抚了一把琴弦,发出阵阵丝弦乐声。
他又怎会忘记呢。
大学生的军训总是离不开才艺表演,晚上拉队出来练歌,玩游戏,还会有才艺表演。
当时不知道是哪个连队搞来了古琴,段峤去借了来,本想弹一曲古琴给学生们听。
但当他抱着古琴回来时,活泼好动的棠露忙说:“我会弹,我会弹。”
棠露吵着嚷着要弹,段峤只好答应。
班上的同学齐齐鼓掌,棠露席地而坐,开始弹起了古琴。
棠露弹的是一曲《高山流水》
不得不说,棠露的指法和技巧都十分娴熟,曲调高妙,琴声如静心之声,耐人寻味。
当年棠露那一曲《高山流水》他记到如今。
段峤自小随爷爷学琴,但《高山流水》一曲终是未能学成。
自军训那次听棠露弹奏之后,他便潜心学了此曲,如今勉强算是学成。
现在下他要抚的这一曲便是《高山流水》
卧在摇椅上的棠露,轻嗅着玫瑰沉香的气息,听着典雅的古琴,惬意非常。
曲子才弹时,棠露便听出这是《高山流水》了。她静听下来,却发现段峤的琴艺竟不输于她。
幼时棠露因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道姑,拜其为师傅,跟其学琴。
那道姑说她天赋异禀,一点即通,不过短短数月便能弹奏出《阳春白雪》《高山流水》这些名曲。
之后,道姑继续云游,而棠露父母给她找了古琴老师继续学琴,权当作是学习才艺。
不过高中之后,棠露便不再学了,琴艺已然落下许多。
而今听着段峤抚琴,她竟有些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