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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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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娘娘赎罪,奴才并非有意隐瞒,奴才宫外的对食最近身体不适,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奴才才在外面多照应些,可奴才不管多忙,都是以公事、国事为重,为皇上和娘娘办事,丝毫不敢懈怠,请娘娘明察。”汪直恭谨道,悄悄抬眼观察着万妃的脸色。
“是不是像你说的如此,你自己最清楚。”万贵妃斜睨汪直一眼,又道:“不管怎么说,映月是皇上下圣旨御赐于你的对食,也是我身边的体己丫头,你却一直把她冷落在西厂,难道她还不如你宫外的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重要吗?!你可有把皇上和本宫放在眼里啊?!”说着,万贵妃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奴才不敢,请娘娘息怒。”汪直低头道,对万贵妃的态度,他早已做好准备,于是献媚道:“请娘娘明察,娘娘对奴才的恩情就如奴才的再生父母一般,奴才一直把皇上和娘娘放在奴才心中,岂敢不敬。”
“那你是说本宫说错你了?”万妃不依不饶。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如果奴才做错了什么,那就请娘娘重重的责罚奴才,千万不要动气,以免伤了娘娘贵体。” 汪直做了个揖,弯下腰诺诺的主动请罚。
“以汪厂公如今这身份和地位,本宫怎还能责罚你,你言重了,只要你还念在服侍过本宫,凡事还能想着给本宫一个面子,那本宫已经很满足了。”万贵妃冷语相讥。
汪直急道:“娘娘这样说真是折煞奴才了。”
“行了,别说这些好听的了。”万贵妃不耐烦的冲他挥了挥手道:“本宫如今托付你一件事,你可否办得到啊?”
“娘娘请讲,汪直必定倾尽全力。”汪直抬头郑重的说道。
万贵妃柔媚一笑,说道:“没那么严重,这事并不难,只是看你汪厂公有没有那份心了。”
“是……”
“是这样的,映月最近身体也有不适,本宫已经差太医看过了,她现在不适宜呆在宫里,所以本宫已经跟皇上奏请,让她去你宫外别院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汪厂公可否能好生照顾着呢?”万贵妃虽然脸上带笑,眼神却十分凌厉,直直的盯着汪直。
汪直心中一凛,眼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正色应道:“奴才领命,一定不负娘娘所托。”
“嗯……希望你能说到做到,那本宫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万贵妃不愿再多说,素手轻抬,打发汪直出去。
汪直又俯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从紫云殿到西厂,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他仿佛走了许久。心里沉甸甸的,该来的始终是躲不过,想来万贵妃早就有此打算了,区区一个映月,他有信心掌控,也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春华周全,只是又要苦了春华,恐怕映月一到别苑,她就要受些委屈了。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的脚步愈加沉重起来。
自从汪直在茶花巷当众给他难看,杨永回去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天,拿起毛笔,写写停停,想跟春华再传一封信,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面对春华,他有喜欢,也有许多歉意,他亏欠春华的很多,现在急着想弥补。他本以为他们再续前缘是很容易的事,因为他一直笃定春华的心思在他那,可如今看到春华决绝的模样,汪直又如此嚣张跋扈,他顿时又觉得自己的希望很渺茫了。
此刻他眼前竟出现含香凄凄切切的眼神,想来含香姑娘才是一心一意的把他放在心里,只可惜,她早已被封为妃,如今人也去了。他不禁有些后悔,要是自己当时不那么犹豫不决,接受含香的一番心意,或许也是美事一桩呢。
思来想去,越想越烦躁,索性把毛笔一扔,起身出去散心。
刚打开房门,他就看见忠伯在门外不远处徘徊不定,便上前问道:“忠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忠伯见杨永从房里走出来,叹道:“少爷,我这段时间想了又想,今天来找少爷,是想告诉少爷一声,我准备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老家除了那座祖宅和几亩薄地,也没什么了,你回去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我怎么能放心的下呢,现下跟我住在这府中,享尽荣华,岂不是更好?”杨永不舍的劝道,怎么说忠伯也是他唯一的能说句体己话的亲人,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忠伯要是离开了,他自己该多孤寂。
忠伯面露难色,如今少爷为了报仇,为了富贵荣华,连姓名都改了,对他来说着实是很深的打击和震撼。他苦苦求过,劝过,就是改变不了少爷的决定。他已经老了,还能求什么呢,他单名一个忠字,在杨家侍奉了一辈子,就会对杨家忠心耿耿到底,绝不会做背叛杨家的事。
憋闷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想通了,少爷已经长大成人,以前有大少爷的照顾和庇护,现在又有尚铭这个靠山。是他无能,只会照顾少爷生活起居,别的帮不了什么忙。既然少爷已经成人,也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就放手让少爷过他想过的生活吧。他决定独自回老家去,守着杨家祠堂,过完余生。
“少爷,忠伯老了,不中用了,留在这也帮不上少爷什么忙,就请少爷准许我回乡吧,忠伯会每日在杨家祠堂烧香为少爷祈福的。”忠伯只是哀求着。
“这……忠伯,你再考虑考虑,多住一些日子吧。”杨永十分为难。
忠伯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杨永脚下,拉着杨永的衣衫求道:“少爷就成全了忠伯,让忠伯去了吧。”
“忠伯!”杨永也跪了下来,内疚道:“忠伯是不是还在怪我,改名换姓,做出此等忘祖之事……”
“少爷……”忠伯慌忙捂住杨永的嘴,惊恐的四处看了看,低声道:“少爷万万不可乱说,在这要处处小心,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少爷就尽心尽力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忠伯,保重!”杨永激动的抱着忠伯,想起在苏州,他曾经想过跟忠伯和春华一起过平淡的生活,如今,这两个他最亲近的人竟都要离他而去,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顿觉孤单无助,不禁潸然泪下,他没有退路了。
映月坐在铜镜前,仔细的把镜子里的人瞧了又瞧,又不放心的整了整发髻,厂公一会要招她陪着吃晚饭,她心里有些打鼓。一个月没见,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也曾不止一次的心存期待。盼着跟厂公能见见面,说说话,如今真等到了,她又怎能不好好准备一下。
“小福,我看起来怎么样?”映月细声询问着身旁的小福。
“回夫人,已经很好了。”小福低头道。
又照了照镜子,确定没什么失礼之处,映月怔怔的问:“厂公今夜可在西厂留宿?”
“是的,奴才已经替厂公收拾好了。”
映月心里一阵欢喜,又问道:“可有什么缺的?”
“夫人无需操心,这儿怎么说也是厂公的家,什么都不缺的。”小福回道。
“厂公真正的家恐怕在别苑吧……”映月叹息着。
“夫人,时辰差不多了。”小福俯身提醒。
“好,我们走吧。”映月起身,缓步向外走去。
西厂有汪直跟邵春华的回忆,阴魂不散的缠着他,别苑有汪直的新宠,让他时时挂念,唯独她,无论在西厂还是别苑,她似乎都是多余的存在。她不想继续这样下去,她不想认输,不想成为旁人闲话的笑柄。怎么说她也是个“正室”不是,而且还是皇上指的对食,有什么理由要落于人后。想到此,她不禁挺直了脊背,微风缓缓吹动路两旁的绿树,依稀听到树叶被吹动的哗哗声,太阳的余晖映红了云霞。迎着夕阳,映月的身影在地上被拉得老长。
“厂公。”映月见汪直已经在桌前等她,赶忙俯身行了个礼。
汪直伸手招呼道:“不必拘礼,坐吧。”
“是。”映月在汪直对面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着各自吃着,映月偶尔抬眼悄悄看着汪直,汪直脸上平静的表情让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给她一种冷冷的距离感。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以前同在贵妃宫里服侍的时候,至少偶尔还能说说笑笑的聊上几句,现在的他却是跟以前判若两人,想来也是,毕竟身份地位不同往日了。
“最近在西厂住着,可还习惯么?”汪直突然开口问道。
“习惯……”映月答道,只不过是换了个住的地方,有两个小太监供她差遣,也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那就好,贵妃娘娘已经跟我说了,你最近身子不适,你准备一下,两天后我就派人送你去桂清苑休养。”汪直道。
映月恭敬道:“是,有劳厂公了。”
汪直微微点头道:“虽说出了宫,但是你也只能在别苑呆着,除非有贵妃娘娘的召见,否则你也是不能出门的。”
“我明白,我到死都是宫里的人,要遵守规矩。”映月无奈的一笑。
“嗯,在别苑好生休养就好,我会把一切安排妥当,你就别太劳神了。万贵妃那边,她问你什么你只管答她,实话实说即可。”汪直又交代。
映月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对不起,我也是奉命行事。”
汪直了然的说:“我知道,大家都是奴才,只要你谨守本分,跟万妃实话实说,我也不会为难你。”
“厂公放心,映月心中有数。”映月不卑不亢的答道。万贵妃是她的主子,她要对她忠心。汪直是她的对食,他们如今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两边都不可得罪,她唯有小心行事,力求两边相安无事。
“这园里的花开的更盛了,真好看。”春华站在园中,空气中都是花粉扑鼻的香气,看着满园盛开的花,她由衷的叹道。
“是啊,夫人若是在亭中弹曲给厂公听,更是赏心悦目。”小莲笑道。
春华一怔,告诫道:“小莲,你该改口叫我二夫人了。”
“可是夫人……”小莲有点不情愿。
“大夫人是从宫里来的,你日后在她面前一定要守规矩,谨言慎行,丝毫都不能马虎,知道吗?” 春华郑重其事的交代。
“是……”小莲只好点头应着。
“若是她跟你问起我的事,你就如实相告。”顿了顿,她神色凝重道:“唯独我会弹琵琶这件事,你千万不可跟她透漏半句,切记。”
“嗯,小莲知道了,二夫人放心,小莲一定谨记,不会给二夫人惹麻烦。”小莲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夫人的话她一定会听。
“好,那你去帮我把那把琵琶拿来吧。”春华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明天映月就来了,今天就让她再在这亭中弹上几曲吧,可惜厂公不知道何时回来,不能弹给他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