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璟鹅

38、你就是我的英雄

　　人一快乐就容易忘我，这话说得没错。
　　何易做到了他想做的，最后这一个月，他好像重新恋爱般，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期待着未来。
　　忘了什么契约，忘了什么世俗，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有身边人最重要。
　　何易在无尽的快乐中收到了来自沈莫南的邀约，他翻了翻日历，瞬间被多巴胺海洋中的浪花拍上了岸。
　　他的快乐到期了。

　　沈莫南很想知道何易的想法，如果他不再提契约的事情，两个人会继续保持现在的关系吗？心照不宣稀里糊涂下去？
　　他不想这样，他想被坚定地选择。
　　邀约安排在周末，周五何易破天荒没去接沈莫南，让他心里一慌。
　　何易该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了吧。
　　所以契约结束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是今天夜里还是明天早上？
　　没被选择的人应该识相提前离开还是再撑过一天？
　　沈莫南脑海中有太多疑问，回了家开门没看到什么清理的痕迹，才松了口气，转身闻到浓烈的酒气，又让他重新皱起了眉头。

　　“你在干什么？”沈莫南走上楼，看见何易喝的烂醉坐在卧室门口，心里莫名烧起一股火。
　　“你回来了呀。”何易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抱着酒瓶抬起头看他。
　　“别喝了。”沈莫南试图夺过何易手中的酒瓶，没想到何易固执得很，酒瓶没夺过来，酒还洒了一地。
　　“何易，我再说一遍，把酒给我。”沈莫南沉声道。
　　“就不给你，你能拿我怎么样！”何易没理沈莫南的威胁，还往前抱住沈莫南，把沈莫南也拉到了地上。
　　沈莫南刚想发火，何易就改为搂住沈莫南的手臂，然后靠在他的怀里，让沈莫南无处发泄，只能顺着何易手指的方向看。
　　“你看，时间还早呢。”
　　沈莫南看向楼下的钟，晚上十点，对于平常来说，算不上晚，但对于认为十二点就要结束关系的何易来讲，也算不上早。
　　“你今天回来的真晚。”何易迷迷糊糊又说。
　　明明才说了早，现在又说晚，何易真的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莫南心中那点怒火被完全浇灭了，这会搂着何易，两个人并肩靠坐在卧室门口，说起了话。
　　“你看过玩具总动员没？”何易把酒瓶放到一边，把头靠在沈莫南肩上。
　　“陪小宝看过。”
　　“有时候我真想变成一个玩具，就静静待在书架的某一隔层上，你在家时，我就看着你办公。”
　　“那我如果出门了呢？”
　　“我就跳下来，帮你整理书桌。”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可以永远陪着你了……”何易说着说着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眼前景色也出现了重影。
　　开口好像就要吐出来，何易大脑有些不受控制，但身体反应还是让他暂且闭了嘴，安静地靠在沈莫南怀里。
　　沈莫南看出何易的不舒服，想到楼下倒杯水，就托着何易想让他先靠在墙上。
　　何易感觉到沈莫南想走的架势，忽然睁开眼睛，拽着沈莫南的衬衫不让他走。
　　“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行！”何易硬扯着沈莫南的衣领。
　　“好好好，我不走。”沈莫南又坐了回来，重新搂住何易。
　　似乎是喝了酒的原因，何易浑身滚烫，房间又热，额头上说不清是汗水还是什么，沾湿了两侧鬓角，显得有些狼狈。
　　眼睛也因为困倦半睁不睁，眼睫毛忽闪忽闪，搅动着沈莫南的内心。
　　他想起与何易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也是在类似这样的情境下，但看到何易现在醉的样子，就知道那时候何易只是装醉。
　　这么看来，何易也没有那么光明磊落，反倒让沈莫南心中欢喜。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谁会愿意使这些小把戏呢。
　　沈莫南轻轻转过何易的身体，托着他的脖子，蜻蜓点水般吻了上去。

　　刚才“沈莫南要走”的信号过于强烈，让何易一时忘记了自己身体的不舒服，这会跟沈莫南嘴唇相碰，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瞬间回涌。
　　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不好。
　　以迅雷之速扯过一个袋子，然后一股脑把胃里这些不懂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恍惚之中又看见墙上的钟，说不清是几点。
　　只看到一根指针转过十二，好像一场灰姑娘的美梦啊。
　　南瓜车会在午夜十二点消失吗？
　　他好后悔，为什么要说出分手这样的话。
　　怎么会有人不想要沈莫南的喜欢？他怎么是这样的又蠢又笨，太可笑了。

　　沈莫南回来就脱了外套，这会只简单穿了件衬衣，意识到事情发展有些脱轨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何易是舒服了很多，倒在旁边呼呼大睡，沈莫南就惨了。
　　一身狼藉不说，还要把何易抱回床上。
　　当金主真当到这个份上，恐怕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等指针真的转过十二点，沈莫南才觉得洗净了身上的味，转头拿毛巾去收拾何易。
　　沈莫南擦着擦着，何易有些清醒的迹象，从床上坐起来，酝酿半天，打了个嗝，直接给沈莫南熏得下楼去厨房求救。
　　边倒水边嘟囔，“何易你等着，等你醒了你就完蛋了。”
　　何易根本不知道沈莫南的心理活动，一颗心沉浸在要离开的悲伤之中。
　　他喝酒只想壮壮胆，这样无论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第二天都可以用喝多了的理由来解释。
　　沈莫南在楼下给宁姐打电话，请教醒酒汤的做法，一直忙乎到凌晨一点，才煮出一碗味道还可以的汤，足足耽误宁姐看两集的午夜剧场。
　　端了汤上楼，何易才喝了半碗，就晃悠着去放了个水，再回床上睡觉的时候感觉呼吸都平稳了很多，脸也没那么红了，沈莫南这才放心，把剩下的汤拿到楼下，连锅一起放进了冰箱。

　　第二天起来沈莫南整个人都是懵的，简直不敢回想昨晚的精彩场面，他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比以往每一次都严重，他必须让何易长长记性。
　　于是没在家等何易醒来，大周末还去了公司。
　　顺便发条意味不明的短信，想看看何易醒了有什么反应。
　　/记得今晚有约

　　何易醒来已经快中午了，宿醉之后让他整个人都处在混沌的状态，脑袋像灌了铅一样。
　　可眼睛一睁开，看到吊灯，不知为何，昨夜的场景十分清晰的浮现出来。
　　他没坐起来，只是安静的躺在那，无声地流泪。
　　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发狠的锤向床面，究竟为什么，最后一天还要给沈莫南添乱。
　　耍一晚上又能怎么样，现在他要离开吗？这样的他还有脸求复合吗？

　　打开手机看见沈莫南的消息，何易自觉开始收拾行李，看到衣柜里一排情侣装，何易又忍不住想要掉眼泪，眼睛说不清是哭的还是喝酒的后遗症，又红又肿，太适合出演“被扫地出门”的桥段了。
　　于是乖巧地把电话拨过去道歉，试图挽回一点形象。
　　“为什么道歉？”
　　“不该给你添乱。”
　　“你还是没认识到你的错误。”沈莫南那股火还烧着，语气便很冷淡。
　　“你错在，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今天怎么样，都哪不舒服？”沈莫南继续问。
　　“冰箱里还留着我昨晚煮的醒酒汤，热一热可以喝点。”
　　“而且，你最好祈祷一下昨晚没有给我留下阴影，不然受影响可不止我一个人。”
　　何易隔空点点头，认真听着沈莫南的教诲，“我知道了，沈总，我错了。”
　　“看你态度还算诚恳，一会过来公司吧，到晚上一起去吃饭。”

　　两个人等菜的时候，沈莫南一直保持安静，尽力把高冷总裁的人设贯彻到底，这么一想，小宝好像还真遗传了自己不少歪门邪道的心思。
　　等上了热菜，沈莫南才开口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何易点了点头，坐直了身板，看向沈莫南。
　　这会眼睛虽然好了很多，但满目的红血丝，还是把沈莫南看的很心疼。
　　但转念一想，都是何易自找的，不能再惯着他，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听何易在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以后无论有没有你，我都会好好生活，爸妈也会，我也不会再提什么二十年还你钱的事情了，我想谢谢你，是真的很想谢谢你。”何易说着，眼睛更红了。
　　“但我后悔了，后悔不让你爱我，可我也明白，世上没有后悔药，你没有理由等我想清楚，这半年我就像懦夫一样，走两步退两步。不，不止这半年，我始终就是个懦夫，我爱你，可又不敢爱你，犹犹豫豫现在连爱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沈莫南很少听到何易说这样的话，一时有些感慨，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体检报告，假装很随意的摆在餐桌上说道。
　　“世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我占了三样。”沈莫南语气十分平静，却无端让何易有些心慌，眼睛是不是就瞥向那份报告。
　　“其实人一生挺短暂的，一眨眼就三十七岁了。从前觉得自己十分潇洒，现在才觉得没有给小宝做个很好的榜样。因为年长，习惯照顾别人，却总是无意间给别人压力。”
　　何易越听越奇怪，直觉沈莫南似乎有什么事，却总在避重就轻说些奇怪的东西。
　　“没有！是我太过自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好像潜意识总觉得，别人帮我是在施舍我，为了所为的脸面、自尊，反倒让你心里也不舒服。”
　　沈莫南点了点头，似乎很欣慰，“你想明白了就好，我只是尽我所能，因此能让叔叔阿姨好好生活下去，我也能感受到努力赚钱是有意义的。”
　　沈莫南虽然在说话，但何易目光始终没能坚持留在沈莫南身上，总是看向桌面的报告，终于忍不住问。
　　“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生病了？”
　　沈莫南摇了摇头，回避这个问题，继续说。
　　“我之前做过一个梦。”
　　何易根本没有心情听沈莫南讲过去的梦，想把话题扯回去，结果完全被沈莫南忽视。
　　“梦里我是个大英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结果翻个身醒来，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
　　沈莫南说着苦笑起来，何易猛地站起来，饭也不吃了，走到沈莫南身边，不顾餐厅里其他人的目光，搂住沈莫南。
　　“你就是我的英雄。”何易认真地说，“所以，求求你了英雄，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一直身体挺好的吗？但是不管你怎么了，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沈莫南终于听到想听的话，架子也不端了，大大方方把体检报告拿起来给何易看。
　　“就是寻常体检，没什么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
　　何易有些尴尬松开了沈莫南，拿过来翻看，确实没写有什么大事，只能悻悻回到座位坐好，假装无事发生。
　　“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后悔就后悔，你说永远陪着我就永远陪着我？”沈莫南计谋得逞，这会得意极了。“凭什么！”
　　何易自知理亏，只能道歉。“对不起。”
　　“我不想听这三个字。”沈莫南拿起筷子，吃起了菜。“也许我只是接受不了‘被分手’。”
　　“那我还有机会吗？”何易抬起头问。
　　“如果你真的想，就追求我试试，即使不成功也没关系，总要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想。”

　　总裁和他的小情人就这样吃完饭手牵手回家，路上何易问沈莫南，自己现在算什么身份。
　　沈莫南笑着说，“实习期男友吧。”
　　“那之前的半年呢？”
　　“考察期？”沈莫南瞪了何易一眼，又说“总裁说你什么身份，你就是什么身份，明白吗？”
　　“明白的，沈总！”何易忽然立正，跟沈莫南打起了保证，眼睛眨着像小狗一样，给沈莫南逗笑了。
　　“挺好，回家给你颁发‘最佳男友奖’，就写在小宝用不上的那个奖状上，行不行……”

　　傍晚小区里，时不时传来两个人说笑的声音，或许相爱没那么难，如果选择不爱，以后会后悔的话，那就放肆去爱吧，至少爱到不爱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