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31、三

　　师哥，五月的花在山脚下开遍，可是我住的地方只有冰雪。你呢？
　　师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每一天早晨，阳光把白色的山峰染成金黄，我等着阳光照进我住的山洞，就生起火来，把冰融成水。我种的火莲花发芽了，它很喜欢喝水。
　　师哥，夏天已经过去一半了。你记得吗，师父曾经笑着说他的弟子们都是一味药材。他拿给我一束半夏，拿给你一朵忍冬。别人笑我们，一个辛而温，一个甘而寒，一个有毒，一个解毒，搭配得如此天衣无缝。现在正是半夏时光，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要一直忍到冬天吗？
　　师哥，有毒的不是我，一定是你。

　　师哥，我的火莲花长出了第五对叶子。它看起来很娇弱，但我知道，它的生命力很强大。它有细细的叶子，叶脉是血红色，我靠近它，静静地听，血液流动的声音。
　　师哥，我来到玉龙雪山的时候，只有五岁，那时候你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小少年。我记得你小心翼翼地不敢碰我，好像我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后来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爬山，趟水，攀岩，采药。所有你去过的地方我都敢去，你不敢去的地方我也要去。那时候你才知道，我不是一个瓷娃娃，我很坚强。
　　师哥，师父曾经问我们，学医倒底为什么。那时候我们都还小，我只有十岁，几个师弟更小，只有你最大。我们都望着你，你说，学医为了救人。
　　你的表情，很坚定，很虔诚。
　　师父看着你，又问，救人到底为什么？
　　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师父笑了笑，摇着头走了。
　　我想，这世界上为什么要有那么多为什么。我学医，因为我想要跟着你，踏着露水翻越白云缭绕的山顶，看仙鹤舞蹈，青松苍虬，听越冬的大雁在天空中穿行时沙嗄的长唳。
　　师哥，你相信不相信呢，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师哥，我想去找你。我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一定在前边那座山峰的北坡，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山洞，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其实，我也偷偷去过。我更喜欢南坡，有阳光。
　　其他几个师弟在什么地方，我大都也猜得到。师父说，我太聪明了，可能活不长。
　　师哥，其实，师父是最喜欢你的。

　　师哥，我一定要去找你。我的火莲花，长出了第一个花苞。尖尖的一点红，非常美丽。
　　师哥，我看着它，好像看到了火红色绚丽的未来。它会一点一点绽放，很大，很红，很香，它会结出种子，会在雪山上一代一代快乐生长。
　　师哥，等它结出种子，我就送给你，好不好？师父不在了以后，你就是雪山的主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救很多很多人。那时候，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师哥，你等我，我这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