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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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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石家村后,杏儿从秀雯口中,听到了他们家的两件大事。一是秀雯的三哥成婚的好日子就快到了,二是秀雯十年未归的大哥会赶回来参加婚礼。
秀雯三哥、村长三子石良的婚期,这全村都知道,村长家为此前后忙活了大半年了,不过秀雯的大哥、在山外做大官的石益要回来,这可是个新鲜消息,不知道这个山外的大官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秀雯更是期待,甚至时常幻想联翩。她对这个大哥的样子并没有太多印象了,大哥离开的时候,她还太小,但是,她经常听着爹娘二哥讲述大哥的总总,偶尔,大哥还有书信送回家里报平安,也会稍稍提一提山外的琐事,秀雯很钦慕自己的大哥,她一直渴望着大哥能回来,亲口和她说一说山外的世界。当初,秀雯硬是缠着家中供奉的老先生读书认字,也是为了能看懂大哥信上所写的内容。本来,村里从来没有女孩儿学过读书认字,秀雯是第一个特例,杏儿后来听说了,很是在心里羡慕,不过她也知道,那是因为秀雯是村长的女儿。
不过,秀雯三哥的婚期一天天的临近,但她的大哥却一直没有回来,秀雯的每一天都在期盼与焦急中度过,与日俱增,只是,依旧毫无音讯,而村长家为了秀雯三哥的婚事,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到了婚礼前两天,秀雯也不得不帮着家里做最后的准备,再没时间跑出来和杏儿一起望着村口的来路眼巴巴的等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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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阳光伴着和煦的春风,已经吹遍了青山森林的漫山遍野,整个山林脱去了厚重的冬装,潜藏的生机正在暗中一点一点的积聚能量。春,乍暖还寒,花,依旧眷恋的沉眠,但这并不妨碍石家村被喧闹的喜气层层笼罩,满眼夺目的鲜艳大红色,从村口一直绽放到村长家以及周围的大片。
村长家操办婚礼,全村人都跟着沾光,这样的好事可不多,村长二子石荣的婚事早已是八年前的事情,那时杏儿都还小,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了。到了午后,村民们已拖家带口的围聚在一起,一边翘首以盼着送亲队伍的到来,一边赞叹着婚礼的隆重铺张,新房的宽敞、家具摆设的精美新式,以及谈论着有关新娘子传言的点滴。
新娘来自于白家村,是和石家村相似的小村子,不过白家村位于森林的边缘了,距离石家村有相当的路程,平日里两村也很少往来,送亲的一行早一个月便要启程。村长家为了三子的婚事也是远近打听了数年,和绝大多数山民家一样,这门亲事也是通过媒人介绍的,新娘子出生于寻常的山民家庭,不过据媒人介绍,姑娘勤劳善良模样俊秀,在那儿村子也是远近有名的,好比有些像杏儿。村长家听了很是心动,订亲还是村长和村长夫人亲自前去的,对未来的媳妇非常满意。
关于白家村,杏儿也是第一次听说,早先还打趣的问小白蛇白白,是不是它的本家,惹来白白的一顿白眼。白白那个冤啊,想着,这个可怕的名字还不是你杏儿取出来的,和那白家村有什么关系!
白白这两日,又跑没影了,大概是山里融雪了,进山寻吃的了吧,杏儿这么一想,又想起了白白,不过也是一晃而过的念头,很快,又和身边的女孩们谈起了婚礼。对于这场婚礼,适龄的女孩们尤其激动,她们开始幻想着自己将来的婚礼,会不会有这么的风光,所嫁之人会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只不过,每个女孩眼中,依然略有不同。
最年长的喜儿,过了年已经十七了,但因为脸上的大块黑色胎记,托了媒人到处说也没说动什么人家,除了一两个鳏夫。这对于年轻的喜儿来说,无疑把她的未来更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随着年纪的一点点增长,喜儿家也越来越着急,虽然现在还不愿意把闺女许给那样的男家,但喜儿已经隐约的感觉到,这或许就是她的宿命了。因此,今天的这场隆重婚事,她努力的不放过点滴,她将带着这美好鲜亮的记忆,去面对她暗淡的人生。
秀雯并没有到女孩们中间,她作为新郎家的一员,此时正忙着做最后的准备,完全脱不开身。
昭娣也十五了,也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不过,这依然没让她成熟到能改善与小月的关系,姐妹两还是成天吵吵嚷嚷的,好在此时小月不知道和男孩们跑哪儿疯去了,女孩们尚算耳根子清净。没了小月在旁,昭娣全心全意的投在了对婚礼的想象上,她偷偷的在想着,当自己成为了那个新娘,而新郎是她的季福表哥,村人们为她祝福喝彩,新郎对她温柔体贴,她想着,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红,不过,在四处都是的亮丽大红中,并不显眼。
至于十三岁的阿花,只关心着婚宴上能吃到什么好东西,与小三岁四岁五岁的杜鹃、阿梅、青青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好像除了吃之外,婚礼就没有其他事情了。
杏儿好笑的看了看身边女孩的不同模样,她并没有把这场婚礼和自己联系起来,只觉得热闹好看,她喜欢看到大家都兴高采烈的样子,空气中洋溢着幸福的味道,让她觉得比春天的到来更加温暖。
女孩这边只是在人群中观望,而男孩们或者说将近成年的小伙子们,则围聚在等在村口的新郎官周围,嘻嘻哈哈的开着新郎官的玩笑,惹的身穿大红袍带着大红花的新郎官一阵阵的脸红过了衣裳,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与期盼时不时往村外的来路张望,即使他明知送亲的队伍要到黄昏光景才会到来。
最忙碌的要算年幼的孩童们了,难得被爹娘领着出了家门聚在一块儿,在人群里穿梭跑窜,追逐嬉闹着抢夺着糖果,一开始只有三四个男娃女娃,没过多久,追逐的队伍逐渐壮大,最后连原本在杏儿身旁的阿花、青青、杜鹃和阿梅都加入了其中,让周围的长辈们纷纷好笑的摇了摇头,但也没有阻止他们。
吵吵闹闹中,忽然间,乐器乍响,锣鼓唢呐震响彻云霄,欢声笑语的人群更是鼎沸了,远远就有人喊起:“来了!来了!来了!”村名门一窝蜂的都拥在了村口两旁,伸长了脖子瞪大眼睛看着山路远处模糊的红点。渐渐的,红点化为一条红色丝带,弯曲在山路上,朝着村口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靠近了村口,杏儿清楚的看到了送亲队伍中的每一个人。亲娘子坐在骡车里,一身绸子的绣花大红新装,头上盖着红盖头;她的兄长牵着骡车跟随着走在前头的鼓乐队伍,面目喜气;骡车边,跟随着媒人,正一个劲的说着吉利的喜庆话儿,骡车后还跟着一些新娘的娘家亲眷,其中,杏儿注意到了一个人,他和人群一样的喜笑颜开,一样的身着素色新衣甘做新人陪衬,一样的融入喜庆的喧嚣,但他又是那么的不同,他没有山里人的粗犷黝黑的面庞,他的一身素色长衫却隐隐透着精致的织纹,他的笑容温文尔雅但眼中依旧透露出难奈的动容,他的步履方正平稳只是在越近了村口就越有些颤抖。
杏儿似乎觉得他的面庞有些似曾相识,却细细看去又是初次相见,陌生中带着一丝亲切,他的眉毛浓浓的又粗又长,他的眼睛就像太阳般温暖,他的鼻子高高的像山峰般挺拔,他的嘴唇厚厚的总是含着微笑,他是那么的好看,比以往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
杏儿只觉得漫天遍地的大红像她席卷而来,把她笼罩的几乎窒息,她的脸上像着了火般的滚烫,耳边回荡着的喧嚣变得遥远而飘渺。
下一刻,她看见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下子扑在了那人怀中。杏儿忽然觉得心中有些堵的慌,她觉得有些酸酸的感觉。定睛一看,那娇小的身影居然是秀雯。杏儿恍然大悟,这人一定就是秀雯的大哥石益了!又看到村长夫妇以及新郎官也激动的含泪望着久别重逢的长子,多只手紧握在一起一时间连新人都被搁置了在了一旁。
好在这样的场面仅仅维持了片刻,并没有被人群注意,人群更多的是被新娘以及媒人的吆喝所吸引了目光,石益也轻拍了拍三弟这个新郎官,示意迎接新娘为先,石良面带着激动感激的对大哥点了点头,脸色微微发红的转向了新娘。此时,新娘的兄长已经背起了新娘,媒人把拖着缎带的大红花一头递入新娘手中,一头放在新郎手里,一对新人轻执着喜结同心的红花,向着村里步入,新郎边走,边想周围道贺不停的邻里回着礼。锣鼓礼乐与爆竹声响成了一片。
当新人走近了村长家的大门,大红地毯从门内铺出,新娘的兄长把新娘放在红地毯上,手牵着新娘,媒人在一旁抛洒着早已准备好的豆儿枣子,新娘跨过了火盆,进了院子,邻里们也一窝蜂的跟着涌入,很快纷纷落座在大院中早已准备妥当的几十个大桌间,而新郎新娘与亲眷们步入布置喜气的正房。
之后的拜堂以及把新娘送入洞房,杏儿只远远的听了,并没看到真切,她和村民一起在院中,执酒为新人送上祝福。
杏儿只觉得今天自己有些不太对劲,不知是不是一直热闹不停的吵闹,让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连带着神智也有些恍惚,她总是有意无意想起那人的身影,那温和的微笑闪过她的脑海,就像是在对她轻笑一般。她时常努力的在人群中找寻着,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但每当他转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又慌张的避了开去,生怕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她忐忑而又期待着,她想起了秀雯和她说过大哥的总总,她觉得这世上居然有这么优秀的男人,虽然她的爹爹也很棒是他们全家的骄傲,但是,秀雯的大哥,这个叫做石益的男子,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却同样闪耀着夺目光彩。
好在周围的喧嚣从未停止过,杏儿的略略失常也更没有人注意到,直到婚礼渐进尾声,村民们大多喝的酩酊大醉,杏儿一家也回到了家中。
杏儿躺在床榻上,两眼发直的望着屋梁,她心中乱乱的,她很想有个倾述的对象,也很想问一问自己到底这是怎么了,她想起了白白,虽然白白不能开口对她说话,但无疑却能让她释放一些心中的积郁,可是此时,就连白白也不在她的身边。整整一夜,她半睡半醒,恍惚间,偶尔想起了那人的笑容,偶尔又想到了九山村的铺子,偶尔又看到秀雯痴痴的满是憧憬的面庞,偶尔又想起了那个叫做方思敏的少年,她把这些所有能想到的人、事、物联系在一块儿,开始猜想着山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那儿的人,都像秀雯的大哥那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