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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闹市中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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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水渍干了些许,他们围着木桌坐下,只当路过歇脚喝碗茶,眼神飘忽扫视四周,随手招呼一个伙计要点茶水点心。人一走,关居九略有尴尬道:“早该想到他们不会写汉字。”
江取青对此也无可奈何:“要不先照着画下来?”
关居九抬头用了一个闪亮笑容看了江取青一眼,从随身背袋中拿出纸笔,直接就开始画起来。江取青端茶至关居九笔旁,看着笔尖游走纸面,好似请先生作诗。关居九的笔到奇,不用墨水便能在纸上拖出墨迹。简短的的一段图画文字抄完,他把纸条递给江取青,崔听凑在一边瞧,再道:“恐怕只有庄主才能看懂契真文,她前几月在学这个……”
崔听接过江取青手中的纸条,笑道:“好巧。这上面的我大部分都看得懂,也许久没看过了,有些不太明白,大致还是能懂。这上面是写:‘桥边林海断崖处’。”
“原来你也看得懂……还挺厉害。”关居九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挫败,还是回到主题:“桥边树林还有断崖么?这么直白,除了看不懂,倒是比汉人轻松多了,没有什么谜语诗。剩下的,估计只能带回去给庄主看了。”
江取青一人倒上一盏茶,将做了一半的举茶姿势顿了顿,直接一口饮尽,问:“这附近林子可多,还是依河而建的镇子,特指哪一个,实在难以推断……崖就好说了,一般不会多。从崖入手吗,小探子?”
“啊、呃?”关居九没从他那声“小探子”反应过来,咳嗽两声义正言辞:“我是学得最好的,可不是小探子!只是因为极个别原因没打出名气!”再话锋一转切正题,“不过江公子所言极是,这附近的林桥众多,无法一一判断,崖确实只有一处,可以从此调查。”
“明白了,那我们即刻起身吧。”江取青话音未落便站起来,眼睛往崔听那瞟过去,他将茶一口饮尽后和江取青站在一块儿。关居九眉头锁了锁,心觉这第一次学成下山的体验似乎不是那么好,总有给鸳鸯做伴感。但毕竟关乎脚下百姓,他转身准备带路,却感知不到身后有人跟着,走出几步再回头,只见那两人在路边卖糖水的铺子前站着。
江取青递了碗糖水给崔听,道:“渴了吗?轻功飞那么久难怪不渴的。”
崔听喜滋滋道:“谢谢,刚刚的茶水有点苦呢。”
我也飞了很久的轻功啊!关居九气不打一处来,执行任务在这吃什么东西,是来逛街的?他沉下脸回走,雄赳赳气昂昂,口还没开,江取青另一手端了糖水送到他眼前:“小九也渴了吧?”
“这……你,谢、谢谢。”木碗底握着,糖水被他一饮而尽,想好的话都被喝进了肚子里。关居九擦擦嘴角一点渍,义正言辞道:“我们出来是来抓人的,不是出来玩的,这个你也知道吧!”
江取青直点头推了推关居九的肩膀往前走,一边解释到这是为了带山人沾沾烟火气,他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给解解馋。如江取青所说,崔听被这琳琅满目的大街吸引,眼珠直溜溜转,目光愣是没怎么落到眼前,江取青几乎要时时牵着他袖子领路。先前莫非一直走的山路,没到过市里么?江取青想到自己和师父,和他在深山老林里只坐了十天半个月,自己天天吵着要下山,得了空偷偷往山下溜。虽是喜好山间清净,也难耐寂寞。小崔听在深山的夜望万家灯火时,也会心心念念走一遭吗?也只过了集市,渐渐步入树林里时,崔听注意力才移回来,眼前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才只剩了一个关居九。江取青斜看一眼,袖间里拿出纸包好的糖块,偷偷往他手里塞,食指往唇前抵:别被看到。崔听心领神会,当即拆了牛皮纸,掰了一半送回他手里,剩下自己含着。江取青颇有人养熟了的欣慰,半块糖重新包好,放回袖里。
凉风阵阵,他们从小道上藏身进树林,再往前一片空地旁便是山谷。林深断崖处少有人光顾,江取青细听周身好一阵,耳畔过尽是风声。这一开始蹲点好不热闹,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江取青初入江湖时曾上过华山,淌过长江,去赴一个又一个剑会。在诸多大大小小的剑会中他为自己打下“青剑公子”的名声,其中有多少是忌惮自己官家出生的胜利他没有一一明说。关居九谈及自己时,反倒寡言起来。而崔听,江取青看他神色向往,他的过往,好似一幅山水画。官员家里的山水画有股铜臭味,崔听这幅取自江水,淋过山涧雨,松鼠尾巴拖了一条条沾了草汁的道。自幼不被世俗拘束……也就只有他对“官”没概念了。
时间一长,江取青口干舌燥。这前不见蹊跷,后不见来者,小树杈拿在手里举久了胳膊都酸,他手一甩,小树杈险些砸到崔听,遂压低声音发问:“好像快天黑了吧?”
关居九:“那倒是,有些晚了。”
因是人在断崖边,夕阳更红了整片。崔听久蹲腿麻,惯性就用屁股沾地,口里最后一点糖的甜丝味温柔味蕾时,他想起身上衣是自于身旁人。可不能再像往常身着粗布麻衣随意就坐,一撑膝盖便站了起来。江取青见状,也跟着起立,拍拍手上灰,提议道:“唉,要不……”
话语声戛然而止,树梢惊飞鸟,回望过去,树缝间仍能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盖了天际一半,三人急往回赶,只见散在田野的几家农户走水,只见火不见人,干柴烈火噼里啪啦烧着。绕是不闻哭喊声,十有八九无人遇难,他们提了木桶开始往河边接水扑火,习武之人身体健壮,马不停蹄,一柱香时间,火势控制下自己逐渐灭了。屋内无人,火起时他们就赶来,墙只被熏了焦黑。关居九在门扉前捡到火折:是人为放火。
“这几户人家就在河边,救火如此轻而易举,又空无一人,想来即便是契真人,蓄意纵火的可能不大,因为意义不大,极可能是自家人是放火。”关居九下结论。
“鸡不剩一只,菜园的里的菜也摘了差不多,看起来很像搬家。”崔听扫一眼空空如也的卧铺,语气肯定。
“搬家烧房子……前所未闻。”江取青看向差点儿被火波及到的桥,“说起来这里倒是有林有桥,和崖还不远。莫不是契真人……”
关居九:“地点吻合,却不见契真人身影……莫非是我们先去了崖边,他们要做的和顺序有关?”
江取青拱手作揖,道:“那还请关少侠在此静候农户去向,我和山人就去崖边探探。本是行庄主委托我二位,这趟还是我们跑为好。烟还在,若不是农户自己所为,看到定会奔回家里来。”
崔听点头:“嗯嗯。”
“那你们……小心,打不过就跑,保证不会笑。”关居九转向崔听,“你轻功能带人么?”
“可以一试,不过要是小点会比较方便。”崔听比了一个江取青大概身高,再压了压高度。
江取青按下崔听的手极力澄清:“上树还是没问题,飞不起来罢了!”
崔听协同江取青步调,没在树顶上一路向北,随了他在树枝上屈膝鞠躬,江取青诚不欺人,在树上穿梭的功夫着实老道,叶只轻颤了颤。断崖处逼近,二人稳当落地,此地却和先前时一般,只是天色愈晚,夜色将临,他们对视一眼,径直走到崖边,向下望去,山间暗色滚滚看不真切,崔听踢了脚边石子,啪嗒落地。
“这崖好像不及看起来那般深。”江取青心下掂量,而夜色完全笼罩下来,手边未备着火折子,只得后悔没早些来一探究竟。两只黑眼睛对瞪,他看见崔听眨了眨眼。江取青叹气作罢:“唉,先回去吧。”
他们一转身,抬起的脚还未沾地,林间火苗跳跃,十几个手持火把的契真人冲出,将他们团团围住。江取青手摸上剑柄,架势做足,契真人还未发难,用契真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阵,跟着步步紧逼,直往崖边进。江取青手心冒汗,几乎抽剑出鞘,崔听率先把他要拔剑的手按了回去,再握住手腕,正对悬崖,他道:“跳。”
江取青看不清崔听的表情,微弱的火光在他脸上翻滚,一双明眸坚定。崔听见他还在犹豫,正要分析其中利弊,开口正斟词,江取青人有剑胆,一点头,攥拳道:“好,我相信你。”
崔听话哽到一半,到是笑了,带着江取青向下一跃,衣摆猎猎山风里,吞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