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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祈县80-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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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对“血衣门”很有兴趣,他是捕快,对犯法者是天然敌对,这时陆星催着问道,“你们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金镖头先是愤怒,脸都憋红了,片刻之后,又是无奈地叹气低头,对一旁的武镖头说道,“老武,既然你知道,你来说吧,我不愿意说,我生气,哼,丢人喽。”
陆星不解,一脸疑惑,暗想:这两位镖师,押镖运货,一向本份谨慎,怎么说出“丢人”这样的话来。
武镖头也是一叹,然后向着都望着他,等他开口的众人道,“想必在座的列位,都听说过‘血衣门’吧。”
有陪客道,“多少听说过,不过,民间百姓们多半不信,总觉得是编出来的故事。”
钱铁嘴频频点头,证实道,“对,对,很多人并不相信,还说是我们说书人故意编出来,吸引人们来听说书的。”
武镖头说道,“是真的,不瞒列位,还真是真的。”
见武镖头这么说,有几位陪客脸上都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连连点头。
武镖头告诉众人,血衣门,内里更像是个买卖信息的掮客组织,他们只做中间人,两头牵线,而且更是“两头拿钱”,“那买凶者,有人是主动找上门去,也有门下之人,得到消息,暗中上去联系,买凶者要付一笔钱给血衣门;交易完成,该付钱给动手的人了,嘿,这血衣门还要再抽一道,瞧瞧,瞧瞧,这生意做得。”
有人听了,摇头叹道,“可真是够黑的。”
金镖头拧起眉头,怒道,“哼,他们挣的就是这种昧心钱!”
有人还是将信将疑,问道,“真的有生意?”
不待武镖头回答,钱铁嘴就道,“有,还真有,我在江南道时,就听说过几起。有一起,是侍妾起了歹心,要暗害家主,表面上看是人害病死的,其实上是买凶下的毒,装做病死的样子;还有一起,是继子想害死继母,买凶做局,造成失足落水淹死的假象;再一起,是两家有仇,也是做了个局,表面上是吵架引起的械斗,实则是有人行凶。这几起,江南道当时都传遍了。”
有人听了惊讶道,“我还以为就是直接动手,没想到竟然还能做局,还能用下毒和淹死的方式。”
钱铁嘴直道,“嗨,你呀,你看看,你就做不来了吧,没想到吧。不仅能做局,还能做一场铺排大局,这要是没查出来,苦主就白白被害,只能被判为意外,真凶就逍遥法外了。”
陆星目不转睛地看着钱铁嘴和武镖头,听得很认真。
武镖头继续说了起来。
六年前,盛京皇子投毒案和林府大火之后,因为被认定是皇子投毒案的嫌犯,太医林家的小公子被通缉,就在朝廷通缉他的同时,血衣门也收到了悬红,要买林子心那条命。
武镖头道,“那时,悬红是五十两,死生不论,带尸首回去也是一样。血衣门把这条消息放了出来,之后,就有人上去接了。”
陆星轻轻地“哦”了一声。
武镖头又道,“血衣门下,并不养杀手,他们只是中间人,接下这一单的,都是江湖客,而这些江湖客里,就有镖师身份的人。”
“哦……”席上的几个人瞬间都惊讶了。
金镖头冷笑一声,叹道,“惭愧啊,惭愧,兄弟们,没想到吧,就是我们这镖师门里的同行,还有人干这个买卖。”
陆星这时心里暗想:也不难理解,镖师没有不会武功的,有些甚至是相当的好手,武艺超群,才有这本事做这个事,那武功差的,还没本事做呢。此时陆星又不由联想到,恐怕有些他的同行,包括各地的守城军,也许,也有另一重黑暗的身份。
武镖头道,“血衣门把悬赏的消息在天晟传开,自然留意的人就多,哪怕不直接接下,比如,在自己处在之处,发现了林子心的踪迹,也可以抓了他,然后把他交给血衣门。我想啊,这样的人,恐怕还不少呢。”
钱铁嘴听了道,“对,这叫什么,这叫‘守株待兔’,天下那么大,往哪儿找去,人藏起来,一时半刻找不到。不如守在原地,万一,哎,小郎君暗中逃亡到这里,哎,被发现,抓住了,那就撞上大运……”说到这里,钱铁嘴发现金镖头正瞪着他,他马上闭了嘴。
陆星暗想:铁钱嘴说得很是,估计真有人会这么想,这么做。
武镖头又道,“小郎君已经消失六年了,一直没被发现,现下,血衣门已经大大提高了悬红,赏金升到二百两了。”
这话一出,席上几个人都同时发出了惊呼,“这么多!”
武镖头又道,“是黄金。”
瞬间又是一片惊呼之声,“这么多!”
二百两黄金,陆星都不由地惊叹出声,“好大手笔。”
金镖头恨道,“也不知出钱的人是谁,这,这,这不是要逼死人吗?”
文书说道,“朝廷的通缉,是一文没有,可这暗地里的悬赏,给了这么高的金额,这,这分明……”
金镖头说道,“我是不相信林家能做下那等事,他们是大夫,世代行医,治病救人,他们不会害人,不会的!”
王统领道,“可是,以林家和五皇子的关系,万一……是他们为了五皇子能上位……”
金镖头看着众人道,“列位,请细想想,皇子投毒案里,最后谁得着什么好处了吗?没有!是,四皇子是死了,可其他皇子都还在,都被救回来了,五皇子此举,不但半点好处没有捞到,还让圣上更加的厌弃他,谁会这么蠢!”
王统领道,“可是,可是,还是死了一位皇子嘛。”
金镖头道,“是,那是大损失,可是,既然都动了手,何不一击致命,都下毒了怎么不多下点儿,竟然还都救治回来了?这怎么说?太子依旧是好好的,年幼的六皇子也救回来了。做下了这等事,让圣上厌弃,让其他兄弟们更恨自己,五皇子就这么蠢?”
王统领又道,“也许并不是五皇子的意思,是林家自己的主意,他们只是忠于五皇子,于是做下了这样的事……也许……是事儿没办好……”
金镖头很坚决地摇头,“反正我不信。”
文书在一旁说道,“此案,疑点甚多,而且,林府大火,什么都烧没了。还有,你们都该知道的,那年三月,林家小公子便离家下江南行医去了,五月盛京事发,那时小公子人在江南道,这是事实,最起码,他没下手投毒吧。”
王统领道,“哎,这可不好说啊,毒可以慢慢下,慢慢毒发,人在江南,却未必不知道自家的计划,要撇清干系可不是这么撇清的。”
文书道,“我知道,要不然怎么被通缉了呢。”
金镖头这时还是摇头,“反正我不信。”
武镖头向众人道,“悬红提高之后,我们听说,最近,又有二人出面,向血衣门接下了定金,可以确定的是,也是我们的同行。”说着,他看了金镖师一眼。
金镖师皱着眉用力摇头,斥道,“丢人!”
武镖头看着众人,惭愧地一笑,说道,“我和老金也算是江湖中人,有点武功在身上。我们做镖师,本是挺骄傲的,押镖运货,行走南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担风险,担干系,但从来不干那暗中与贼人强盗勾结、背信弃义之事,不捞偏门,行得正、做得正。我们没想到,有同行还干这个勾当。”
文书说道,“唉,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金镖头听了瞪眼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勇夫!”
武镖头笑笑,说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我们虽然有点儿功夫在身上,却不是那当武将的材料,既然不能卖与帝王家,便卖于商家,干个护镖的行当。我和老金都想得简单,只忠心做事,没想到,还有同行,不仅卖于商家,还又多卖了一道,呵呵。”
王统领一手拍拍金镖头,一手拍拍武镖头,连声道,“跟你们没关系,跟你们没关系。”
金镖头一低头,叹道,“他们林家,真不是坏人,没做过恶事,这……这……什么死生不论,二百两黄金,分明就是要他的命。人若死了,就再不能开口说话,不能替自己辩白,小郎君若是死了,那罪名,就严严实实地扣在林家头上了,这……”
武镖头转过身,劝金镖头道,“老金,你也别为这事生气。咱们管不了,也管不着。咱们不挣那份儿眛心钱,但是,咱也拦不住旁的人。”
金镖头沉默了一会,倒了一大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钱铁嘴见席上的气氛低沉,便上来斟酒,又说些笑话,让众人笑笑。
这时,旁边的一个陪客,凑到陆星和王统领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二位,倒是也可以……也不必满世界撒网去,只在这县城里,每日只做自己份内的差使,若是有朝一日,那人路经此地,便是自投罗网。我想啊,可能很多州府村县里,就有人这么想。”
不等王统领答话,陆星就笑了,“嘿,要这么说,我倒是想,我啊,还真盼着他能来,让我见见,看看这闻名天下的第一大美人,到底有多漂亮。咱们在这穷乡僻壤小山乡的,还真没见过正经大美人。”
陪客笑道,“第二,第二。”
陆星笑道,“也差不多嘛,反正他们一家子兄弟,还争什么先后。”
王统领忍不住伸手戳陆星的脸颊,笑道,“你呀,你,你从小到大,就好这个。”
陆星毫不犹豫地承认,“我就是喜欢看美人儿,怎么样。”
话题被带跑偏了,陆星和王统领开始聊起了祈县哪家花楼里唱小曲的小娘子长得漂亮,又哪个乐师弹得好,说着说着两人争论起来,几个陪客也参与进来,大家纷纷点评。
陆星遗憾道,“唉,还是外地来的更漂亮,年下,她们都回去了,只剩下本地几个了。明年春天,也不知道还来不来祈县,可能有的人就往其他县城州府里去了。”
王统领笑道,“这样不好吗?年年有新人啊,又怎知明年来祈县唱曲儿的小娘子不会更漂亮呢?”
陆星听了笑了,“哈,也对!”
文书笑道,“六爷,你也就是听听唱,过过耳瘾,还这么讲究。”
陆星正色道,“什么耳瘾,我还过眼瘾呐。”
大家顿时都哄笑起来。
眼看三更早已过了,王统领命厨房又上了夜点心,小厮们奉上热茶,众人又吃喝一回,几个陪客准备告辞,王统领留金镖头等客人,在已经安置好的客房和书房里歇息。
金镖头说,他们会在祈县停留三天,让马匹休养一下,然后就各自启程回乡。
在和陆星各自归房准备安歇之前,金镖头对陆星说,河西道和江南道,今年里有几处地方都有旱灾和水涝,收成不好,“说与你知道,你可告知县令,早做准备”。陆星懂得金镖头提醒他的意思,是恐怕明年开春,会有一波灾民,县里可以预先备下一些粮食和材料,若是灾民涌来,那时便可搭起席棚,施粥舍饭,给予赈济。
陆星在王统领家的书房里,安稳地睡了一夜,次日早上,王统领招待留宿的客人们吃了早饭。陆星等人向金镖头他们暂时道别,然后和文书一起上县衙当值去了。
当天晚上,就有人摆酒回请,陆星甚至脱不开身自己回家说一声,便打发了衙门里一个小厮,去杨柳巷里告诉给林子心知道,说陆星今晚又有酒席,又要宿在外面了。
林子心听了,让小厮回去告诉陆星,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