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城》何浅轻

10、第十章

　　我还没有得到任何结果，为什么有那么一点点悲伤呢？我的那些嬉皮笑脸都哪里去了？陈玛丽扪心自问。
　　楼道镜子里突然穿进一排人，她转身随便拉一个。“哥们，扇我一巴掌。”
　　被揪住的是中队长，队长当即神经抽出，从警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随便扇过谁。今儿他真动不下手。“玛丽，你没事儿吧。”
　　玛丽低下头左思右想，在心里说，对啊，我是陈玛丽，无法无天的陈家老幺啊，怎么能没落成这个样子呢？她掐着腰长叹一口气，“队长你没事儿干啊，跟我废什么话啊？”
　　中队长张牙舞爪的，恨不得用老虎抓撕裂她，大步流星的跟在她身后，用他的老方式对他的部下，“你给我滚。”
　　玛丽就是这么没皮没脸，她眼里好坏分明。喜欢的勇往直前，不喜欢的直接干掉，因为她迟早会丢掉强迫她去喜欢的，再或者就是她没设想过的可能。这应该是后话，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将发生什么，遇到什么人，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
　　在她的衣柜里，除了警服就剩下那件全黑无袖衫，一条洗白的牛仔裤，一双帆布鞋。不管多久，只要这衣服还能传出去见世，她照旧穿，穿烂为止，当然让她的亲朋好友撞上给点银两，她便美的不亦乐乎。她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诈骗犯。

　　一路走过，关于包里常备的手机，P5，备用电池，纸巾，手铐，工作证，唯独忘记带钱包。待她发现的时候，该来的公车已经到站，而她把身上的兜都翻个底朝天，加起来才八毛钱。她歇斯底里的转身径直走去。于是，她比风景更美。
　　再者，她还是演绎着小丑的角色。旁人眼里，只有他们心爱的人；耳朵里，只有她们想听的音乐；全情投入而忘乎所以，并不在意身边正经过一位神经病患者。

　　玛丽到新政街派出所的时候，无袖衫已经湿塌，额头上也满是汗渍。她这光辉形象还是不好意思直接闯进去，因为一门之隔，她仍不确定里面是否只有他一人。当然，她甚至都不希望在玛林身边看到张嘉楠。过去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想起张嘉楠。过去的记忆已经没有那么清晰，她乱了阵脚，不知哪个才是她自己。
　　靠在派出所得蓝色墙壁后面，她拨通韩放的电话，激动的有些咳嗽，“男朋友，穿便装出来吧，有事儿找你，不会不赏脸吧？”
　　韩放急急忙忙的就赶出来，四下却没有她的踪影。待他再举起手机想要拨过去的时候，玛丽才名正言顺的从他身后走出来，夹走他裤兜里的钱包。钱包里还有他们的便装合影。她抽出一块钱，“借用一下。”
　　她买来瓶冰水，拧开瓶盖，浇在头顶。甩甩湿漉漉的头发，甩掉曾经险些冰凉的心。
　　韩放把手绢抽出来，给她擦干净，“既然很热就去窝宿舍洗洗，干吗这样，感冒了怎么办？总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没关系，只要你对我负责人就行了，不过我想听你的故事。”
　　韩放稍稍回避一下，若有所思，“我要是不想说呢？”
　　“你敢不听我话？诶，臭小子谁给你撑腰壮胆的。”
　　“陈玛丽给我撑腰壮胆的，你是不是看以前的东西了？”
　　“我是想起以前我看到的你了，我不想活得像个傻子一样。”说着脾气就冒上来了。
　　韩方连忙制止住，“好好，我真是被你训的没脾气，我说，但是我要听你看到什么了？”
　　俩人成交，可是韩放还是穿着工作服，蓝色衬衫，深蓝色领带。她迅速给他拔下来，主剩下里面的白色打底衫。韩放抱着胳膊，“大街上你干吗啊？”
　　“嗨，咱俩还分那么清楚，你哪儿就算我没看过，我也大概清楚。”说着她抱着他的衣服，拽着她的人，像洋妞走去。

　　还是老样子，鸳鸯锅。韩放的心里也藏着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最初他怕陈玛丽的家庭那么好怕她忽然对自己的家庭有歧视，所以一直放在心里。今天，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家里那本经更深奥。也不妨说出自己的事儿。
　　“玛丽，你吃着听着我说就行了。”他还是没有倾吐的勇气，毕竟隐藏的那么深，可如果真的不开口恐怕只会让误会更深。“我有个同卵胞弟，一直跟着我妈过。”
　　玛丽一点也不在意的说，“我是警察，比你清楚这一点。”
　　“你查过我？”韩放认为这是完全的不信任，语气有些激动。
　　“不关我事儿，我领导要你档案，可能是器重你吧。”她夹着香菇，不小心烫到了牙龈，“继续说。”
　　“你就是我的初恋，因为高中以前的同学都知道我是单亲，我又不爱说话，所以他们跟本不怎么理会我。那你能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玛丽放下筷子，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你现在能联系到你弟弟吗？”
　　“狱警，第一监狱，庞博。”
　　“我看到不该看的了，我很不希望那是真实的，更不希望与我家另外一个有牵连。”
　　“你说玛林？”
　　“暂且只是我怀疑，没确凿证据，吃饭吧，男朋友。”
　　她还是不敢轻易告诉他，她比谁都清楚，爱情里如果没有信任它就是个空壳。她也清楚自己开始渐渐的不信任他。她只信任自己的眼睛。即便这让她难免有些懊恼和孤单，但若投入工作，她就重新找回状态。

　　为了不让自己在多一天怀疑多一天不安，她立即去了第一监狱，为了解决她的个人感情，她还是利用职务之便查到庞博。并且跟他的领导打招呼，找到他下班的时间。于是她等，在监狱大门外徘徊，溜达，只为等待那能让她安心的答案。
　　庞博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钟，正常上班的时候就有同事告诉她特警队有个叫陈玛丽女警找他。也许是以前跟特警队有过短暂的交情，他出门便沉稳的站在她面前，“你找我？”
　　“是。私人问题，我想知道你跟张嘉楠的关系。”
　　“我不认识。”
　　显然，他不是不认识，而是不想提起。而他们之间必然有非比寻常的关系。玛丽抓住他，“很相爱对吗？6月13很晚还见面了，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不起，我还要回家，先走了。”庞博很不配合。
　　玛丽搜出手铐将他们两个人的胳膊靠在一起，“我只求你告诉我，那晚是不是你们俩见面了。”
　　庞博泄气，“她跟我在一起7年，但她却把我当作我哥的影子，我对她那么好，在她眼里我不过就是韩放的一个影子，一个替身。以后别再来为她找我，我对你说的已经够多了，该放我走了吧。”
　　玛丽傻呆呆的看着背包，她从来不带钥匙，不给任何人逃脱的机会。这次也如此，“我没带。”
　　“你行，那就麻烦您跟我回趟家，我妈还等着我吃饭呢，吃完我再送你回去，给我打开。”
　　玛丽没有拒绝，因为她从没见过韩放的母亲。两个人拷在一起，临到庞博家楼下，她才说出来自己跟韩放的关系，“我跟韩放在一起很久了。那天我看到你们的时候以为是他，而他跟我说有你这么个同卵的弟弟，我才来找你想知道，我不想为此影响我跟他的感情。”
　　“那你可要当心了，即便你是训练有素的特警，但未必有张嘉楠的本领，她可是电影学院毕业的。”
　　玛丽听出话里的意思，她的确斗不过那样的女子，但她也不跟她玩下去，该得到就是她的，得不到的只好放手。

　　庞博并没跟妈妈提起玛丽是韩放的女朋友，因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他不想害妈妈伤心，不想让她在心里默默的流血，妈妈带他一个人扶持这个家不容易。所以，他只是说玛丽是他大学哥们，关系很好，没想到她休假来看他，更开了这种玩笑。倒霉的是没到钥匙，吃完饭在跟她回去拿钥匙。叙叙旧情。
　　她看着面前这位柔和的女人，鱼尾纹有些突出，不善言谈。或许这就是她所了解的韩放，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开口的。
　　“阿姨，我能给您照张相吗？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没有见过她，我看到您感觉特亲切，所以……”
　　玛丽用意，身边这个狱警很清楚。
　　庞博很主动的给他们两个人照相，相机面前，她笑颜如花，不含瑕疵。
　　玛丽也终于在这个普通家庭里感受到了挚爱，感受到她曾经最看不起的亲情，却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单亲家庭找到。她竟暗暗像庞博请求，以后可不可以到他家来混饭。庞博莞尔一笑，随便，只要你脸皮够厚，不怕被误会就来吧。

　　在路上，玛丽豁然开朗。爱情是很难得学问，亲情是本难懂得易经。而他们归根结底都是一亩田地，需要你认真耕耘，一旦不管不顾，那就是面临着杂草重生，影响收成。
　　两个人分道扬镳后，玛丽也没回宿舍更没回家。忽然想去通宵看电影，还是鬼片。可夜风真的凉嗖嗖的，她抚摸着露出的胳膊。打电话给韩放。电话通了她又挂断了。算了，还是等自己去吧。
　　谁料她还是在漫无目的的街边被巡逻的韩放盯上。在给她打电话就是关机。最后他下车，一直跟着她进电影院。
　　电影场里空旷，寂静，一眼望去黑漆漆的一片，她也选择靠墙的位置，这样还能有个依靠。
　　电影开播，韩放一惊，死神来了。他脱掉皮鞋，敲敲走过去。坐在她后四排。
　　过山车惊险的一幕，她却突然爆笑，笑声在空旷的场子里回荡。
　　韩放看到的是她的笑声，而她自己却体会到笑着哭很痛。
　　哭过了，笑过了，电影没放完，她提前走了。
　　在拐角不小心踩到什么，她嗷的一嗓子，慌乱逃掉。其实电影她没看进去，一直是过往的情感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