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宣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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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里克还没从不安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便听到一声巨响，舞台上所有姑娘立即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
“不是说那个幽灵已经死了吗？”
“当然没有，否则我们哪里来的新剧目！看吧，他又在作祟了！”
“我们究竟哪里又做错了，惹他生气？”
“新来的布景工会不会和布凯一样……”
“别说了！你不害怕吗？”
姑娘们又四处逃窜，吉里夫人怒喝道：“都给我安静一点！”
她们停下来，缩在一起，战战兢兢地看着背景板。
埃里克和蒂茜站在第一幕的背景板旁边，和这块板一样安然无恙。声音是从后方传来的。
“新来的布景工是谁？”
“吉里夫人，他今天没来。”后台一位给木架上漆的老人随口回答。
“那又是谁在上面？”
“夫人，上面好像……没有人。”
埃里克和蒂茜闻言向舞台深处走去。
地上落下了另一幅精妙绝伦的油画，从位置来看，应该是第四幕的背景板。
鸟语花香，莺歌燕舞，画的是一个漂亮的花园。甚至花园里的某一侧，还画了一座秋千。
蒂茜震惊，本能地后退一步。埃里克看着她这副样子，顿时明白了。
这是她家花店的后花园。是火灾之前的样子。
花园中央，栽着一支美丽的花，它有向前后各处伸展的画萼和花瓣，橙色的如炽烈的火，暗蓝色如黄昏将尽时忧郁的天色，整朵花似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
那是蒂茜最喜欢的花——鹤望兰，天堂鸟。
看到这里，一种被别人掌控的恐惧从蒂茜心头油然而生。
而埃里克心中的不安却出乎意料地随着这一发现慢慢消减。不知道是为什么，第一个从心中冒出的念头竟然是“原来我们还有那么点相同的。”
他和他都躲在黑暗里窥探着阳光下的人。
而现在，他和她，也都同样被别人窥探着。
那种熟悉的归属感又回来了。
然而还没等他面具下的面孔开始展开笑容，他的心又随着目光所及处坠了下去。
掉下来的背景不偏不倚板压着一支玫瑰花，一支开得正好却被惨遭灾祸的玫瑰花。
旁边还有一张信纸。
上面有三行字：
喜欢我的礼物吗？
想不想知道，谁的作品更受那群愚蠢的人们的追捧？
D&E
恐吓他们，向他挑衅。这是前两行表达的意思。
那么什么是D&E？幽灵是两个人吗？
还是说，指蒂茜和埃里克？
为什么让背景板砸在玫瑰花上？
他到底有什么企图？
舞台前吉里夫人的训斥声还没停下来，旁边劳尔子爵早已跳上舞台紧紧揽住克莉丝汀并吩咐守卫进行一番搜查。
卫兵把背景板抬起来的时候，埃里克看到，画中所有的玫瑰，大的，小的，未开的，盛开的，萎落的，全部在花萼处那个不协调的地方系上一条黑色的丝带。
埃里克想起自己生前送给克莉丝汀的那支玫瑰上系着他亲手扎上的黑色丝带，姿态优雅。这些玫瑰却像被蒙住了眼睛一样，令他感到不适。
蒙蔽了双眼，对，就是欺骗。
恐怕是指他对克莉丝汀的欺骗吧。隐藏心中那些不磊落来到她身边，埃里克极其不愿意回忆这样的自己。
可恨的是，那个幽灵好像什么都知道。
“亲爱的吉里夫人，很高兴再次与您合作，不过，第四幕的背景板需要换掉了，”吉里夫人念着手里的字条，“它已经完成它的任务了。
埃里克隔着三个背景板敏锐地捕捉到吉里夫人的话语。
所以这个背景板，只是送来给他们两个示威宣战的？
花园，秋千架，还有……玫瑰。
埃里克忽然想起什么，走向舞台前方，抬头看向二楼的五号包厢。
桌上花瓶里的玫瑰不见了——是克莉丝汀早晨新换上的那支。
原来真是有人打哑谜向他宣战了。
那么为了他生前的挚爱，为了他眼前的蒂茜，他都要与他进行博弈了。
和一个与他一样才华过人，却比他更善于隐藏的对手。
克莉丝汀很快镇定下来，而劳尔子爵下台去与卫兵进行交谈。此刻，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埃里克的身边。
可她看不见他。
“我的老师，这是您的新杰作吗？”她一边低头翻阅剧本一边喃喃自语。
不，这不是。
埃里克出言回答。
“您终于肯将自己的故事说给我听了吗？终于肯让别人多了解您了吗？”克莉丝汀继续自言自语。
这不是我的故事！你别被他欺骗了！他不是你的音乐天使！
埃里克激动地吼道。
虽然我也不是。我是个面目丑陋的恶魔罢了。
他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他伸手想碰碰克莉丝汀的手，哪怕一下也好。可是他不敢。不仅是之前的教训，还是因为，这座歌剧院里，潜伏着另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埃里克甚至敢肯定，他就在暗处，正将舞台上的一切一览无余。
他就这样看着克莉丝汀的侧颜，克莉丝汀看着剧本。
她眉头紧蹙，神情恍惚，根本不是在看剧本上的内容，而是在神游物外。
达珞珈不是已经把埃里克的尸体安葬在墓园了吗？那是谁引导她故地重游？又是谁给了她新的剧本？
克莉丝汀最愿意相信也最合情合理的一种想法就是，她的老师愿意给她迎接光明的自由，选择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和她相处——那种默默守护的方式，若即若离。
至于如何完美制造死亡的假象，她认为她那伟大的天才老师自然是不必多费心思的。
只是她不知道，埃里克真的放开了曾经禁锢她的双手，真的跳下了塞纳河，真的转身去迎接死亡了。
她更不知道，因为他执着的感情，她被人当作了报复的筹码。
其实她更希望埃里克可以不必拘于歌剧院一方狭窄的地下，不必在她身上寄寓那样多那样多压得她无法呼吸的牵挂，希望他今天假死在众人眼前，明日获得新生，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多的人和事——让他的眼界配得上他的才华，别再心里只有她一个人。
又或许，这只是一个消解她心中愧疚的想法。
她其实不能接受，埃里克因她而死——因她殉情。
蒂茜在后面看着埃里克站在前面发疯地和克莉丝汀对话，一言不发。
克莉丝汀姐姐那样美丽优秀，埃里克为她倾倒自然很正常。可埃里克这副摸样令她害怕，还是那种随时可能失去一切的恐惧。
门楣，荣誉，地位，才华，这些她从前没有，如今更没有。她根本不知道，若有朝一日他们再没有合适的理由同行，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挽留他。
偌大的巴黎，没有了父母，她举目无亲，还和菲尔德伯爵家隔着不可逾越的阶级鸿沟。就算是找回了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不想失去埃里克，至少不想失去一位引领她走向梦想的导师。
舞台上已经平静下来，女孩们回到后台换回了常规排练的舞蹈服。
吉里夫人拄着手杖来回检查她们的动作是否到位，仪态是否优美。
钢琴师就绪，开始演奏第一幕男主角独白里的旋律。
埃里克听着男主角的咏叹调，久久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宣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