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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镇魂同人/巍澜】第49章 蚩尤之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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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只抬头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地上苦思冥想该如何慰藉昆仑的疲累,可昆仑君却没多停留,径自起身走到山崖边缘,起手挥退周围云雾,一道屏障悄然散去,通往山巅的小路上赫然现出一个先前没有的祭台。
众人举目望去,祭台之上最醒目处,竟然供奉着一颗头颅,有年高德劭之辈在战神祠未毁之前曾去瞻仰过,对于战神的样貌还是有点印象的,从祭坛纹饰,以及头颅的发饰上猜到,所供之头颅,实为战神蚩尤。
祭台正正的挡在道路中间,使本就极窄的山路更显逼仄,妖族天性虚伪,又向来对外宣称奉蚩尤为祖先,几位长老待经族中尊长提点之后,立即率众跪下参拜,礼数上做得周到。
而跟在队伍末尾的人族,自黄帝轩辕氏推崇战神之后,也对蚩尤极为尊敬,故此还未待神农说什么,北帝颛顼已率众默立于妖族之后,低头至礼以表敬重。
偏巫族两位大巫轻蔑嗤笑一声,毫不理会的越过妖族率众前行,事实上当年火烧战神祠,妖族也是有份参与的,如今再来行什么礼,怎不令人发笑。至于人族的敬意就更令巫族看不起了,蚩尤率众征战,两军阵前杀戮无数,孱弱的人族信奉战神,不过是慕强羡勇罢了,算不得什么。
于是,自恃甚高的巫族族众,就在两名趾高气扬的大巫带领下,不敬不拜,目中无人的径自从蚩尤人头旁边走过。
两位大巫是思量着早一点上到山巅,便能早一点选个好位置,洪荒三大神山中,不周已倒;昆仑山为诸神禁地,他们从未得机会窥山巅全貌,这蓬莱仙山与之齐名,定然有特异之处才对。
可意想不到的是,当巫族最后一个族人的腿才刚迈过祭坛边缘,整个祭坛连同上面摆着的蚩尤人头就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条空旷的上山之路,原本道路上拥挤前行的巫族仿佛瞬间消失一般不见踪影。
妖族几位长老连同北帝颛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神农重重的哼了一声,极为不屑的撇撇嘴,仰天长出一口气,肃着脸往山上行去,颛顼对神农向来尊敬,见此便忙不迭的呼唤族人跟随。而妖族见人族无畏前行,便也不疑有他,呼喝着向山巅行去。
及至山巅,妖族与人族族众各自安置,可先行的巫族却连半个人影都未见,人群中静默异常,彼此交流着只有对方才懂的眼神。天地苍茫,淼淼云烟,蓬莱之下洪水肆虐,蓬莱之上暗潮汹涌。
“这就是你的万全之法?”蓬莱山巅,神农又一次站在昆仑君身后质问着
昆仑君揉着眉峰,用一种早就淹没在漫漫岁月中的软糯语气,苦闷的嘟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万全,除了我,没旁人可训了吗?你家北帝不是挺俯首帖耳的,去找他玩一会儿不好吗?非盯着我干什么!”
神农气息滞了滞,这些年针锋相对惯了,要么不见面,见了面就少不了置气,每每谈不上几句便不欢而散。小昆仑已经很久很久没用过如此幼弱的语气跟他讲话了。曾经那个满山撒野的孩子自长大成人后,理所应当的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于是所有人都忘了,他其实,是洪荒圣人里最小的那一个。
想到这,老人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我并非单单的指责于你,若当真需要评论对错的话,你无错。或者说,我们谁都算不上错,可世间千劫百难,生灵争斗祸患都是注定的,你的抗争,我的妥协,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沉默如伏羲,就沉默着死,不服如你,就不服着死,我像一个凡人一样五衰而死,天道宁论,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坦然而善谋。代代愁苦,无尽无休,这都是注定的,谁也反抗不了,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
昆仑君轻轻的哼了一声道:“的确善谋,还全是阳谋,我以为自己总还算有些法力手段,却不曾想,竟是一直被牵着鼻子走。果然,舍弃巫族不是彼此的妥协,而是我自己给自己挖的坟墓,连曾经的抗争都变成了笑话,我以为我在跟它作对,却不知不觉间成了他手中的刀。”
正交谈之际,有隆隆声自地底传来,巍峨的蓬莱神山在轰鸣中瑟瑟颤动,昆仑君与神农同时将目光转向天边云层中电光闪烁的方向,那里是——大不敬之狱。
神农面色肃然,看着天边怔怔然道:“昨日,女娲最后一次传来讯息,四柱已重新加固,可在此之前,早已有大量鬼族趁乱逃上地面。天道反噬,想来欲借鬼族之口将世间所有生灵尽竭吞噬,天地将合归于混沌。无论说违逆天意也好,说拯救苍生也罢,她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肮脏的鬼族横扫大荒。所以女娲说,她想以身化为后土,堵住伏羲大封。”
昆仑君目中有厉色闪过,语气冰寒的问:“她的讯息只传给了你?若无这番变故,你都不打算告诉我吗?”
“告诉你,好给你机会去阻止她吗?”神农压低声音紧锁眉头回道
“你还真不吝啬。”昆仑君嗤笑一声没好气道
“是啊,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一些事,与其到处求告碰壁,不如诸事靠己,女娲不过是做了她想做的事,我羡慕她,也准备效仿她。”神农老朽褶皱的脸上有润泽的光辉流转,这一刻看起来仿佛又精神了些许。
“你们真是疯了。”昆仑君不赞同的斥了一声,肃面咬牙拂袖跃起,向大封的方向疾行而去。
神农没有法力,见此只能苦笑着摇头,这个孩子啊,还是那么冲动,尽管冲动的原因大多来自于重情,可偏偏——天道无情。
长叹了一口气,神农转过身看着一处空旷的所在,扬声问:“今日你为何不跟在他身边,而要躲在后面偷看?”
有淡淡黑色雾气翻卷,少年身形显露,背脊挺直的站在原地,漠然看着老人。
“我可以毫不讳言的讲,面对你,我于心有愧,愧对大荒,愧对这世间无数生灵,同时,也愧对鬼族。”老人向少年微微颔首一礼,然后继续说道:“我知小昆仑是什么心思,他表面看着荒唐不羁,实则最为重情重义,若非如此,也不会受妖猫所累,接下蚩尤的托付。”
少年不语,生受了老人一礼,并非他不知尊敬,只因昆仑说过,作为鬼王,他无需理会这凡世间的虚伪。虚伪,便是明明不愿意做,却为了达成某种目的,强迫自己做出的行为。老人低头行礼,少年可不认为这个每次看到他,目光中满是厌憎、恶意的老人会心甘情愿。
“我为一己之私,给鬼族创下诞世契机,如今想来愧甚悔甚,若非我不计后果一意孤行,天道也不至借鬼族之口反噬众生。我想在有生之年弥补过错,可小昆仑始终不愿对我施以援手。”
“如今天塌地陷,山岳将倾,小昆仑其实可以走,他可以凭借大荒山圣的强大法力,强行关闭诸神禁地山门,哪怕天地再次归于混沌,也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可我心中又清楚的很,他不会走,所谓昆仑山圣,是由盘古开天斧生出的三魂,他是唯一一个绝对不会违背盘古心意的人,或者说他本身就是盘古的遗志。”
“故此,盘古未能挣脱天道反噬,昆仑亦不能,天道布局已久,或许,从鬼族降世的那一刻起,神族就注定了败亡的结局。”
“小昆仑总是想将你同鬼族分列,始终不肯正视你鬼族之王的身份。可他不承认也无用,鬼族就是鬼族,他明知诸般灾祸皆因你而起,却又固执的将你留在身边,可悲可叹愚蠢至极。”
“鬼族本不应存在,小昆仑是因为你,才纵容鬼族肆虐至今,你自可以超脱逍遥于尘世之外,可他却要受这世间因果所累,担下所有罪责,这其中也包括你鬼族造的孽。”
“我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害死他。”
老人每一句话都说得极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撞进耳里、扎进心里,可少年始终低头沉默未发一言。
及至老人终于停顿,少年等了几息,确定老人不再有话说,才一脸天真淡漠的浅笑开口:“我陪他一起,哪里都好。”
老人闻言困惑的眯起眼睛看向少年,事实上这还是老人第一次认真的端详少年面容,相较于其鬼族之王的名头,少年那如画的眉眼,纤瘦的身形,整体给人感觉总归是显得过于稚嫩了些。
可也正是如此幼弱的身体内,却蕴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此刻少年明明将阴气收摄得几乎不见,老人却忽而感觉心下有些畏惧,畏惧这个孩子,畏惧这个孩子所代表的天威,也畏惧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一个凡人的命运。
“你以为他脱离神族之躯,便能与你同坠大不敬之地吗?你错了,神,即便身名俱灭,也绝不会甘愿沉沦,你可以不在乎他的生死,难道也能不顾忌他身后骂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