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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6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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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了孩子的那家人,事情办得简单且仓促。
好像大家都潜着不约而同的心思,大约这件事情有个结果,赶快终结,便算是可以就此翻篇,从此可以不再提起。
就像乔冉自家,鸡照样喂,蛋照样收。食物是不缺的,甚至可以说是丰盛到可怕的程度。即便是最困顿的人家,也饿不到人,哪怕是足不出户,自家院里院外出的东西,也尽然足够果腹了。
因为它们长的太快了。
乔冉带着乔爸干活用的手套,费力的铲着从隔壁越境而来的丝瓜藤。不过是一个上午,已经爬满了半片围墙,大有要把整个房子都包绕其中的架势。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入目都是鲜嫩的绿叶。长到半人高甚至一人高的丝瓜比比皆是。
但要是让你眼见着它开花,从小小的一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长,变的青绿,深翠,直至灰黑焦褐,大约谁都不会有太多赞赏的心思,反而是惊悚更多些。
但除了铲一铲,理一理这些疯狂乱长的东西,其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乔妈已经跟这丝瓜藤较了一上午的劲了,这会换乔冉来接力。她结结实实的铲了有一会了,即便是带着手套护着,还是免不了被磨出了泡。
乔冉身上已然被汗浸湿了,后背刺痒痒的。这天好像一下子把春天略过去一样,逼的人把短裤短袖都要穿出来。明明几天之前,早上还是穿个夹袄御寒的。
她干脆坐在阴凉地上,脱了手套,呲牙咧嘴的触了触手上的水泡,翘起指头来不要牵拉到这些磨人的小东西,剪了个看起来最小的已经变的干瘪灰黄的丝瓜,慢慢撕开了表皮。又用剪子颇费了些力气绞成了几节。
左右她看这些藤蔓也只是在外面打转,自家院子里的果树青菜倒是没有这样肉眼可见的变化。被塑料搭围的露天浴室是个冲凉的好地方。气温一变乔冉就受不了了,自己插的木竿,围的塑料。甚至材料不够,居然让她翻出些化肥袋子粗粗的剪剪缝缝,勉强也算牢靠。
不管是不是简陋到令人发指,管用方便就行了。里面只有一个破烂瘸腿的三角架子,可以勉强搁个面盆——好歹不用弯腰。重头是里面续满水的大缸,被太阳照的发暖,全然不用担心会被冷水激的着凉。
乔冉简单的舀水冲下凉,象征性的拿新出炉的丝瓜瓤划拉下背。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背上迅速泛起几片红痕。她自个只是觉得解痒。
乔妈喊她去拿肉干。
路过厨房外面的窗沿,脖颈里骤然反射出的亮光让乔冉脚步一停。
布着浮灰的窗沿上,歪歪斜斜的挂着面老式圆镜。大红的塑胶已经因为时日长久的风吹雨淋而掉色泛白。并不怎么清晰的镜面准确的映出乔冉项链坠心的熠熠闪光。
这是一条很好看的链子。
乔冉忍不住抚上去,捏起细细的一边仔细端详。其实样式跟她之前戴着的那条差不多。但就是比那条要好看的多。尤其是中间的一点坠心。那是一个镂空图案,像缩小版的被切开的蛋壳形状。那一点坠心就在中间随着乔冉身体变换的角度摇摇晃晃,时不时闪出碎星般的光芒来。
那是他们留给她的。
乔妈倒是留心了,随口问过,被乔冉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乔妈也不疑有他。那些关于姜唐和黒潭的记忆,她全然想不起了,就像这两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其实这样也好,黒潭做的是对的。
那天乔冉推开姜唐房间的门时,已经有预料了。台面,桌椅,床铺,整洁的好像这里从未有人住过。只有桌上安安静静摆着的木台,上面蜿蜒转折的刻着些花纹。大约做它的人原本想雕一个木盒,不知是力道不对还是怎样,没成功,然后退而求其次,做个称心的摆台也好,然而最终成了类似肥皂盒一样的摆件——虽然不伦不类了些,但是纹理凹凸之处,入手皆是细腻光滑,哪怕是最曲折含糊的隐蔽处,也决计找不出一根细小粗糙的倒刺来。
明明也就是才离开了几天而已,这种怔然之间恍若隔世的感觉,真是不怎么好。
借来的三轮车上,已经搁了好几个纸箱。都是之前晒的干菜和腌肉,预备要送到村里广播室那边,那里俨然成为了一个小型的物资中转站。借着前面的春潮,家家户户都不愁吃,且为了过冬预备的食物隐隐有些要放坏的趋势,一家子拼命吃,也嚼用不完。倒不如交给村里,让村委的几个人看着分配。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家家出一些,当做巡逻队吃饭的粮食。也算是公家财产。连做饭的妇女也排班分了几波。大家很自觉的都不去提地里的事情。连院墙边的东西都一再的掰扯不清,更何况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田地?
大家的日子好过,却也不好过。
乔爸不在家,两个人也都没什么胃口,乔妈下了点葱花面。乔冉照例把埋在面条里的鸡肉挑出来。她吃不动这个。乔妈见了,起身把锅里的鸡蛋都挑了出来,盛了碗了让她吃。
“从小就挑,到现在还不好养。”
乔妈咕哝罢,两个人都笑起来。
吃了饭,母女两个一起出门。长竹竿是一定要带的,用来防身或者驱赶突然出现的动物。这样一路走一路喊了相熟的人家一起出去。
毕竟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单独出门了。
乔冉是去给小孟大夫那里帮忙,顺便讨一点薄荷或者荆芥种子来。小孟的诊所这几天几乎没有断过人。总有人被咬伤蜇伤,身上没有几个毒包几乎要算不正常。
乔冉蹲在小孟家已经被绿植侵占像绿野仙踪一样院子里,利索的割着薄荷——不管是泡水还是做药泥,都少不了这东西。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小孟已经接待了好几波人了,都是来讨药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孟一瘸一拐颇不利索的到井边汲了水洗脸,忍不住叹气:“现在都靠过去的土方子治病了,这不是常法。”
乔冉忍不住安慰他:“至少还能做点什么。不然连这些土办法都没人会用,人岂不是要更糟罪?”
“这样真不行,乔冉。”小孟压低声音偷偷说:“根本不是办法。要是搁以前那种蜇咬伤,别说抹点药,忍忍就过去了。这都是些什么?一个一个的大包,压根看不出是蚊子咬的!稍微一挠就溃烂流水,你再哪儿见过这样毒的蚊子?更别说还有其他的——这他妈都成精了!”
说话间,乔冉眼神被墙角郁郁葱葱的绿植吸引。层层绿叶倾覆之下,一点灰黑的毛发隐约露出来。乔冉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又忍不住想去看。真的走过去,倒是看清楚了。
那是被藤蔓缠住的野兔。已经是没有挣扎了。
小孟顺着看过去,脸色沉沉,也不顾忌,只把死兔拎出来。
乔冉别过眼。这场景,真的不舒服。
这真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的景象。不知名的绿植和蒿草开始不满足于田地之间。隐隐有向村子里扩张的趋势。很多户人家的砖瓦水泥房子都被自家院里院外的种的东西生长覆盖——只要有泥土能容纳根系,他们就可以疯狂的长。不管是远看近瞧,都符合小资文青们对于大自然的向往。
可是身在其中,乔冉只觉的恐惧。就在昨天,她还帮小孟处理了一个要清除腐肉的村民。这人哪里也没有去,自己床铺睡着,不知道哪里爬来一只蜈蚣——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在手臂上爬了过去,之后就高高肿起。疼痛难耐。很快水泡又起来。继续破溃。根本没什么药可以用
乔冉偷偷请了何飒来看,也只是保证毒素不再蔓延,把伤处腐肉清理干净——要看得到红色的血液留出才行。
普通人没有异能者那样强悍的体质,接下来能不能好,只能看运气了。
而他有太多种可能撑不过这一关。
植物的肆孽带来动物的疯长。用小孟的话说,他们家简直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吃兔子吃到撑——这还不包括那些老鼠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不定哪天把我们也缠住当猎物了。”小孟擦着手走过来:“别看了,瞅那儿。”小孟示意乔冉看楼上垂下来丝丝缕缕:“我们家快闹草莓灾了。还有哪儿——能摘多少摘多少,有本事全带走。我是没力气给你摘,千万别客气。”小孟疲惫的叹了口气,突然听到楼上的响动,眼睛亮起来:“楚队,你们先下来歇一会,我井里冰了水果呢,一会捞出来吃哈!”
正说着,阳台上突然探出个绿毛脑袋来,不是薛豆又是谁。
“你好啊小姐姐!”绿毛脑袋笑嘻嘻的跟乔冉摆手,眼睛笑吟吟的眯成一条缝。
楚亦抱着一叠不知名的材料走下露天的楼梯。他今天没有穿外套,只有一件黑色背心,工装裤斜斜跨挎的围在腰间,手上的手套看起来跟乔爸的那双有异曲同工之妙。沾着机油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看着楚亦在盛日下的流利的肌理,乔冉心情有点怪异。这算是末世福利?
只要身材好,有的人就是披着麻袋也能找到亮点。
这男人是真好看。有那么一瞬间,乔冉突然跑了神。
楚亦的身后,是爬满藤蔓的围墙。这场景好像一幅画。风带来绿叶飒飒的响。
这年头能进化异能的人都是靠脸挑的么?
乔冉恼羞成怒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