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5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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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灶冷清，傍晚的蛾子扑棱着翅膀梭子似的窜来窜去。
乔冉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好好包扎起来了。长长的一道圆弧，深度并不算浅，即使黒潭动用了能量，也只是让伤口看起不那么严重而已。
这个时候，不管是黒潭还是姜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懊恼，有些力量对乔冉无效——比如修改记忆。
他们花了几乎是一下午的时间，让乔冉相信姜唐真的没有因为身体的特殊状况......比如不方便拿筷子之类的原因而被饿肚子。
姜唐痛苦的抬头望天。
他从来不知道被过分关爱过分担心是这样无奈的事情。毕竟又不能真的表演个手撕猎物给她看。
如果执拗是女人味的其中一种，那么乔冉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女人过。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贯彻的如此淋漓尽致。中间还来了一次人，是前面一排房子的邻居，替乔爸乔妈稍信说不回来的。说是那家人今天晚上就要办事情，他们一时让乔冉好好呆在家里，栓好门窗，就不要出来了。
在乔冉去院子里应门的时候，姜唐和黒潭两个人一面关注着外面的状况，一面激烈的交谈，当然，是精神性的。乔冉显然是知道这两个可以“对答案”，无比严肃的要求了不许作弊。
然后他们就乖乖照做了。
再然后他们成功起了内讧，开始趁着乔冉没有关注到他们的时候，用联结的力量展开的亲切和平的精神交流，互相指责哪一个对家长坦白的更多一些。
后来显然是黒潭赢了。
等乔冉管好大门重新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姜唐已经半仰在椅子上被迫陷入休眠了。长睫簌簌，沉静安宁。
“他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乔冉笃定的问。
情绪宣泄过后，心境平复下来，反而更加冷静了。乔冉拍了拍黒潭的肩膀，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你带他走吧，越早越好。”沉默了一会，乔冉又笑了，安慰他：“又不是不回来，现在这样我才不放心。帮不了你们，反而还要让你们多忧虑一重。”
风吹的院墙边的树叶簌簌响起来。
乔冉突然想起来，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安安心心的说一会话了。比起姜唐，黒潭反而是更好的倾听者。因为有些话，她可以和黒潭很直白的说，却不忍心告诉姜唐。
比如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比如聚散离合本来就是常态。
要怎么说呢？她一个连家都没有离开过几年的人，去教别人什么？
她甚至都在被迫成长，被迫的做选择。她真的讨厌做决断。
决断，选择，都意味着取舍。
乔冉觉得自己站在了三岔路口，而自己的方向感却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
姜唐是一定要离开的。她想起楚亦意味深长的话。或许外面那些强大的异能者和政客有这样那样的判断，但也只限于“危险因素“这样的认知，或者来自于能力碾压的力量感受。但他们不知道异种的弱点。
如果这是他们进阶变得更加强大的考验的话。
万幸。
这些内容，乔冉没费多少工夫就消化了。尽管原本就知道姜唐的来历存疑，她不想深究也不愿细究，但乔冉就算知道了黒潭如实告知的一切——包括他和姜唐很可能会被其他异种杀死的事实。也不愿意把他们和外界说的堪比核武的“异种”联系在一起。
那是她的孩子。
而他接下来会很危险。这个危险，是双向的。
乔冉是真的没想那么多。
姜唐有尾巴。确切的说，那是很漂亮很好看的尾巴。那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熠熠生辉到底鳞片，乔冉每次看到，也总会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但除了好看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她断网了多久，就和外界信息失联了多久。要她把姜唐的尾巴，他的那些能力跟毁灭城市的哥斯拉并肩，乔冉真的想象不来。
就连那些所谓的弱点——也不过是黒潭磕磕绊绊的经验总结而已。
只是异种的存在太过神秘，他们的力量传承和相互之间的感知，就像开了个小型的局域网，只是人类不知道罢了。
夜空里传来星星点点的吆喝声。不知道是谁带起来的，外出的人们归家，总要嘴里喊着，唱着，大声的说着话，聊着闲，那些古老的，自成韵律的小调又被重新念叨起来。
是壮胆，也是报平安。
原来天已经黑了。
“冉姨饿不饿，我去做饭。”黒潭有些局促的站起来，乔冉注意到他的身量其实很高，要比少年体型的姜唐高半个额头的高度。乔冉笑起来。
“不吃了，我去睡觉。你带着姜唐回去休息吧。”乔冉没有再去看他，她想，没什么，权当孩子们上学去了：“罐子里的花生糖别忘了带走。”她顿了顿，还是回了头：“别紧着姜唐一个人吃，你老让着他，那是给你们俩做的。”
黒潭的耳尖倏然红起来。
院子里吹着沁凉的风，轻轻巧巧钻进衣服里。乔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被温暖覆盖。
黒潭抱住了她。就像之前一直想做的那样。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这些姜唐能够轻易做到的举动，他总是想不到。刚才她哭的时候，姜唐毫不犹豫的环绕着她以保护的姿态安慰的时候，他是懊恼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样就可以了。
那些无寂的黑暗中涌来的柑橘香味的温暖，让他在被折磨的最痛苦的时候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幼崽那样瑟瑟的发抖。那是一直处于安宁环境中的姜唐感受不到的。在他甜甜的在母亲怀抱满足沉睡的时候，那些温热的安宁味道和规律的心跳他都感同身受。
他知道很多人类的书。看过很多他们脑海中的事。是联结的力量让他找到了姜唐，从而受益。但从人类的认知上，他像个来路不正的小偷。
在姜唐不知道的时候，窃取了属于他的温暖。
黒潭是委屈的。
很多次他在心里呐喊，却最终归于沉寂。他只能默默的做一些小事情，自觉的把自己排在姜唐之后——他的情绪瞒不过姜唐。甚至到后来，随着姜唐慢慢的觉醒，默认了这样的规则。他依旧只是安静的出现，消失。一切的准则都是：不要给家里添麻烦。
像一个客居的客人，寄宿的孩子，或者姜唐的朋友。他知道乔冉是这样定位他的。
他的活动范围仅止于此。
或许她可以把他当做家人，但他永远也成为不了姜唐——他是乔冉的孩子，从出生一直陪着他。而他已经是半成年体，也回不到幼崽的样子。
明明，他也算是她的孩子......
人类总是喜欢幼崽的，不管是对动物还是人，幼崽总会得到特殊的关注和优待。他想过变回原形可以让她摸一摸，看一看。就像她给姜唐挠头上鼓起来的小包那样，搔搔下巴什么，他也可以做的很好。虽然他不怎么喜欢晒太阳，但他可以在院子里陪她晒太阳。
他知道她最喜欢冬天的阳光。
然而这些想法在刚一冒头的时候就被迅速否定了。
他的原型不好看。
没有人类女性喜欢的毛茸茸，也没有姜唐那样闪亮亮规则整齐优雅的鳞片。只有黑皴皴的鳞甲和狰狞的伤口，尽管那些疤已经淡去，在人身上也看不出来，但终究真实的反应在了他的原型上。除非他成为真正的成年体，或者吞噬了其他异种，只有那样，才能迎来一次真正的脱胎换骨。
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保护好即将跨阶的姜唐，他也不确定会不会成功。唯一笃定的，不过是只要自己一息尚存，姜唐就不会死。
少年的肩膀足够宽，那些逡巡缠绕的风都被隔绝在臂膀之下。乔冉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才反应过来。随即又被陌生的情绪所取代——她一直以为，这孩子身上是冷的。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这种笃定自信的错觉。大约是第一印象的缘故。
好像在自己的心里，他一直是那个黑色的雨伞下，冰冷沉默的苍白少年。
但是此刻，她轻而易举的被这少年拢抱在怀里，自己目光所及之处 ，也不过是他的臂膀。也是这一刻，乔冉才感受到，原来他的血是热的，身上是暖的。
真奇怪。
乔冉安静的站着，任由黒潭抱着，直到他有些无措的松开手，到慢慢从耳间蔓延到脸上的血色。
如果她的手机还能用的话，乔冉一定会把这一幕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黒潭和她固有认知里的样子并不一样。金黄浓稠的瞳色像用最清亮的水洗过一样。她突然想起自己幼时上学路上遇到在在门口接自己归家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浑身狼狈的望着她。
等着她抱它回去，在尚有余温的煤灰下驱寒，打滚。
乔冉的眼睛染起了笑意。这样眼前的少年更无措了。低着头像犯了错不敢看她。
“黒潭？”
少年不得不抬起头，乔冉顺势踮起脚捋了一把他顺滑的头发，不得不说难度颇高。
“我前一段日子有一个愿望。”
少年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被这样清亮的目光眼错不见的盯着，更何况这样一双异瞳，乔冉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本来愿望么，是要生日的时候许。但人总要有点盼头不是？我想好好的，我们一家人一起过一个特别不一样的中秋节，有桂花糖梨膏，有五仁酥的月饼，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以后的每个节，我都想认认真真和大家一起过。”
“......嗯。”
乔冉自顾自的掰手数计划：“但首先得有桂花树，咱们这儿是没有的，你看，得去外面找，真找到了，在院子里也不一定能移植活。移植活了，做不做的成也另说，毕竟我也只是说说，没见过谁家有桂树。”
“到时候咱们栽棵桂花树。”
乔冉很废话的做了总结。
“好。”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应，乔冉忍不住又去捋黒潭的头发。少年抢先一步领会到了她的意图，让她轻易的触到了他的头发。
“好好休息，别撒娇。”乔冉笑着转过头，脚步轻快的，没有一丝犹疑的跑向自己的房间。
离别的话，她不愿意说。
所以少年们，要活着回来，好好的回来。
我等着你，和你替他许下的那株桂树。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59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