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4、4、虎穴虎子

　　提到“黑市”二字，大多数人都会联想到阴暗杂乱的街道和偷偷叫卖小贩，却很少有人会把它和一座小小的城市联系在一起。距离帝国距离最近亦是规模最大的黑市，就是这样一座暗流涌动的小城。毕竟是公海，只要别触动大国的逆鳞，也不会有谁浪费精力去管这种事。
　　这座整洁干净的小城，就像是夜空中最黯淡的那颗星星一般，做着隐蔽却又直白的勾当。

　　一家平价的旅馆内，安德丽娜重新洗了个澡，坐在旅馆的床上跟饿狼似的毫无礼仪地吃着方便食品，听自己那平民打扮的副官叶美景的报告。

　　“……我带了10名精锐，打扮成平民分散在市中各处，随时等待遣用。您的骑士亚伦爵士率领2艘共30人打扮成货轮的武装战舰在周边潜伏，30分钟内就能赶到黑市。”叶美景看着一顿狂吃的安德丽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殿下，我知道这很失礼，但您之前的行为太危险了，如果那个‘暴君’……”
　　安德丽娜抬手，阻止了叶美景后面的话。
　　她又花费了十几秒才咽下口中的食物，对自家副官说：“那批木材被海盗打劫的意外是天赐的。的确，如果由我们出面，哪怕找中间人或是哪个白手套，有心人总会查到我这里。但是……如果是海盗抢劫的物资，那具体从何而来就真的……嗯，那个词是叫来路不清吧？”
　　“那您也没必要亲自和大盗一起来啊！万一路上出什么事……”
　　安德丽娜今天开起来因为终于吃饱了而心情很好，难得解释道：“因为我必须保证他们把木材送到最近的黑市销赃，而不是私吞了或运到其他地方。所以我对那个‘暴君’下了暗示。”

　　初次见面的时候，安德丽娜一边用手玩着胸前鹌鹑蛋大小的蓝宝石项链，一边对“暴君”雷尼说：
　　“我以为传说中的‘暴君’会不留活口地把我杀了呢……”
　　“我还是处，所以卖到黑市的话，你额外还能多赚些。”
　　那颗项链上的蓝宝石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就像她那闪烁的蓝眸一般。

　　“哦对了，”提到用珠宝首饰下暗示，安德丽娜就想起了那惨痛的“路费”，对叶美景说，“首饰和通信器都被抢了，待会儿去买个通信器，最普通的就成，凑合用一下。”
　　叶美景叹气，伸手扶额，即便跟随多年还是无法适应这位顶头上司的各种奇葩操作，只能称是：“稍候把新的通信器给您送来，请问下一步的行动是……？”
　　“整体计划不变，”安德丽娜低头又吃了一口，“先等着吧。”

　　300吨的天然木材，这完全可以说是帝国近年来最大的走私案件。即便是“暴君”雷尼的团队打劫而来，消息也总会由八卦传出去，被有心之人注意到。然后，在这个黑市中，总会有人主动打听——是哪个商人达成了这一走私大案“成就”。
　　“暴君”雷尼和他的战利品现在就是黑市中的饵，等待着目标上钩。
　　整体来看，无非就是安德丽娜自己的人当饵，还是这位外人当饵的问题——之所以说被打劫是好事，是因为由这位声名狼藉的大盗当饵的话，可信度更高。

　　同样换上方便行动的休闲装后，安德丽娜对叶美景说：“其实还有一点要随之变更，去见一下买家吧。”

　　按照原计划，这300吨木材只是个钓鱼的幌子。有安排好的买家接手交易。在资金上只是个左手进右手出的问题，运输和人力成本和总额想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卖家换为那位毫不知情的宇宙大盗的话……事情就不可控了。
　　得想个办法，让买家和“暴君”认识，以合适的价格完成这次的交易，把经济损失降到最低。

　　黑市的街道还算明亮，两边都是商铺和小贩，卖着日用品或吃喝——甚至有的还在卖黑市的旅游纪念品（？），看起来和普通的商业街没什么区别。
　　初次造访的安德丽娜多少还是放慢了脚步，打量着街道和商贩。实景和资料果然还是有着不少差别。她为了这次任务，之前暗记了黑市的地图，那些真正称得上违禁品的交易是在更中心的街道。

　　安德丽娜在一家街边的商铺前停了几秒，转身刚走出两步，小腿一痛，和一个跑来的小男孩相撞。
　　孩童过于幼小，连两步之外的叶美景都没注意到。他被安德丽娜撞倒在地，一副摔疼了的样子，眼眶中有泪光。小男孩咬着下唇，从地上爬了起来，弯腰捡起了刚刚被撞飞的东西。

　　是一篮子石子。
　　他捡起自己的篮子，抬头对安德丽娜说：“大姐姐！您不买一颗陨石碎片吗？每一颗都是我捡来的！形状都非常好看！我只要1星币！能吃饱饭就成！”

　　安德丽娜低头望着这个乞求式卖货——卖惨的小男孩，神色柔软了起来，漂亮的天蓝色双眼闪烁着，红唇开启，对他说：“且不说陨石的辐射问题，小鬼，你……弄脏我的衣服了。”

　　“咦？”小男孩完全想不出这位身着普通的游客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愣在原地，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安德丽娜的嘴角依旧挂着相当虚伪的弧度，口中却降了音调，重复道：“我说，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说怎么办吧，小鬼……”
　　与这个恶毒言辞不匹配的是，此时此刻，她身上穿的不过是普通的休闲装。

　　就是在普通不过的，在这里十几个星币就能买上一套的那种。

　　小男孩撇撇嘴，还不够成熟的思维让他也觉得莫名其妙了起来，反驳道：“这种衣服脏就脏了，你牛气什么呀？！”

　　“无礼之徒！”叶美景上前一步，拦在小男孩和安德丽娜之间，“大小姐也是你能评价的？”

　　三人的对峙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这场面实属有些诡异，就像是拿了纨绔子弟剧本的两个普通人在演戏，当街为难一个卖货的穷苦男孩。
　　路人视角下，这场冲突荒诞至极。

　　小男孩眼眶中的泪水涌了出来，跺脚哭了出来：“呜哇……”

　　安德丽娜眼角抽搐，只觉得被这孩童的哭声吵得开始头疼。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加入了进来：“贵人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周围人群的议论声随这个声音安静了下来，安德丽娜转身，看到了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带着几人，从人群的另一侧走了过来。她微微皱眉，记得自己在资料中好像见过这样一张脸。
　　……是黑市的幕后掌权者。
　　黑市当地的人们对这位长者表现出出乎寻常的尊敬。他带着自己的人，从人群自动让开的道路走了过来。神色平静，停在距离安德丽娜三米左右的位置，不卑不亢道：“不如贵人来老夫的茶室一叙？”

　　不过是梳洗、进餐、再出门的时间，他的消息可真快，更何况她和她的人还都是便衣。安德丽娜感觉更烦躁了。

　　她双手抱胸，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胳膊，一副不悦的样子，脸上却依旧是那个虚伪的浅笑，一种奇妙的矛盾感在少女的身上形成。她对老者问道：“您是在请求我原谅他吗？”

　　骄纵蛮横，少女做足了恶人该有的样子。

　　“你……！”老者身旁的年轻人想要训斥她的态度，却被老者打断。

　　这位黑市的真正掌控着，一身深灰色的长袍，头发斑白的年纪，腰杆却挺得很直——虽然拄着拐杖。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对安德丽娜重复道：“老夫邀请贵人共进下午茶。”

　　安德丽娜回忆起，资料中，关于这位黑市主人的记载并不多。能够在大国之间的公海上运营起这样一座凭空建造的小城市，游走在无法地带，游刃有余，恐怕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善茬。资料中写着，真名不详，但人们都称呼他为“吴叔”。
　　……一股子□□的流氓地痞味儿。对，还是那种靠地皮或者的古早□□。

　　安德丽娜给了叶美景一个眼神，瞥向还在流泪的小男孩。叶美景会意，准备安排人手调查。
　　“贵人多虑了，他还是个孩子。”老者像是读出了她的想法，再次出声，随后冲那个男孩招手。流泪的小男孩叫着“吴叔”就像老者奔了过去，老者蹲下，抱着孩子哄了起来：“乖，没事儿了……”

　　周围围观的当地人都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人鼓掌叫好。
　　安德丽娜啧了一声，低声对叶美景道：“美景，查一下那个小鬼和他的……”

　　“贵人，”老者抬头，再次开口，“关于这里，有什么问题直接问老夫便可。”

　　安德丽娜盯着他沉默了几秒，终是点头：“您说的最好是真的。”

　　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在另一条几乎平行的商业街上，一个小贩叫住了雷尼和他的人。小贩拿着手中的刊物向雷尼一行人叫卖道：“帝国的禁书，不来一本吗？”
　　封面上赫然印刷着——《皇室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