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被流放呢》入弓

5、5、掮客合约

　　安德丽娜和叶美景被“请”到了靠近黑市中心的一处茶楼——蓝星本土的东洋风格。与其他类似场所不同的是，这里，全部的装潢和家具是天然的木材。不得不让人感叹，这年头如此手笔可不是普通的富豪。

　　话虽是这么说，可实木的椅子还是让安德丽娜觉得……坐得屁股疼。比起主义，显然她是个更为彻底的实用主义者。

　　老者——或者可以直接称呼他为吴叔，这位黑市真正的幕后人正坐在安德丽娜的对面，显然对这过硬的实木椅子没什么意见。他不紧不慢地，在点起的熏香中，等待茶楼身着丝绸长裙的老板娘把茶沏好。
　　古老的味道总需要漫长的等待，安德丽娜稍稍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对茶艺的步骤感到不耐烦。

　　她一双漂亮的蓝眼望向对面的老者，率先按捺不住开口：“您就是吴叔？”
　　“贵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吴叔半闭着眼，听着茶水倒入杯中的声音，模棱两可的回答。

　　茶楼的老板娘把三杯茶水分别推到了吴叔、安德丽娜和叶美景面前的桌面上，带着职业微笑倾身，退了出去。

　　吴叔抬手：“贵人，请。这是古法发酵的红茶。”
　　当面沏好的，又是从同一壶中倒出的茶水，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或许吴叔也是这么想的，才叫老板娘当面完成整个沏茶过程。

　　叶美景皱眉，道了句“失礼了”，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一个伪装成圆珠笔型的电子仪器。仪器顶端射出一道肉眼可见的激光，叶美景拿着这支圆珠笔简单检查安德丽娜面前的茶杯和里面的茶水。

　　吴叔像是永远也不会起波澜似的，对叶美景的行为十分宽容：“贵人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仪器显示没问题，叶美景对安德丽娜比了个OK的手势。

　　“‘贵人’这个称呼怪难听的，吴叔。”安德丽娜的脸上保持着过于虚伪的假笑，嘴上却没饶人。
　　“那老夫就换个说法，”吴叔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才继续道，“六殿下只身在外，遇事还是低调些好。”

　　他明确地说出了“六殿下”这个称呼。

　　安德丽娜没有去摸自己面前的茶杯，双眼眯起：“您是在教育我吗？”
　　“老夫自然不敢，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罢了。”吴叔嘴里说着下位者的话，可姿态却纹丝不动。
　　安德丽娜的右手卷起自己胸前垂下的头发，对吴叔的态度也没说什么：“比起指导我如何行事，吴叔不如帮我解决一下困惑……您是怎么知道我来黑市的？”

　　她前脚刚搭“暴君”雷尼的顺风车进入港口，中间不过是洗了个澡、吃了点儿东西，然后上街还没走出多远，黑市的掌权者就亲自来了。这个速度未免太过优秀了，更何况，黑市根本就没有关口。
　　安德丽娜首先排除了“暴君”是吴叔的人，别说那个“暴君”根本就不知道安德丽娜的真名，那么知名的大盗……也不可能束缚于一个小小的黑市。这种反应速度恐怕是早有准备，也就是说……她瞥向身边的副官——几日前叶美景带人潜入的时候，吴叔就有所察觉。
　　可是，叶美景也好，她带的精锐也好，都是安德丽娜嫡系最优秀的专家，不会刚潜入就犯错。

　　“老夫自然不像殿下这样权势滔天，不过……”吴叔放下茶杯，那双一直不太清明的纯黑色双眼终于睁大，语气重了那么几分，“在这个黑市中，没有老夫不知道的消息。”

　　安德丽娜沉默了，是她低估了这座边境之外的小城。虽然没有关卡，但恐怕每一位进入黑市的人，脸都被记成了电子档案吧。这是怎样的财力？不，更重要的是，帝国的资料中竟然没有记载这种事。

　　“殿下不用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我，”吴叔恢复了属于老者模糊的眼神，靠在椅背上，语气也恢复了先前的不紧不慢，“老夫不会作茧自缚与帝国为敌，反而，殿下在这里的安全，老夫必须负责。”
　　“您当然不会与帝国为敌，没有人有胆子与帝国为敌。”安德丽娜嗤笑一声，微微低头，抬眼，脸上没了虚伪的假笑，眼神也锐利起来，“但是，您万一被什么有心之人骗了，再做了什么错事……就不好了，对吧？”
　　吴叔垂目，把手中小巧的茶杯转了一圈，嘴角上扬，重新望向对面：“殿下教导得是。”

　　他这句听着既不上心，也没有什么诚意的话，却因为字面上的意思让安德丽娜感到满意。安德丽娜自认从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或者说，她不斤斤计较的地方和太斤斤计较的地方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她深知，人说出来的很少是心里的真话，所以她也从不去要求什么真相，只要……表面上别让她难堪就好。

　　她的手指终于放开了自己那缕可怜的头发，再次露出了笑容：“吴叔，我这个人也不喜欢绕湾子，您能来主动招待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也开门见山了……”

　　她这话说的，吴叔的手下站在门旁太阳穴一紧，差点当场叫骂出声。谁主动招待了？帝国的皇族总是这样……一副理所当然接受别人恩惠的样子。

　　安德丽娜偏头，依旧没有动面前的茶杯，对吴叔道：“我听说……‘暴君’雷尼带了一批货来了黑市。”
　　“这件事坊间已经传开了。”吴叔波澜不惊，又补充了一句，“具体情况……殿下应该比老夫清楚。”

　　安德丽娜嘴角的弧度冷了下来，话里，他意有所指。吴叔说关于“暴君”的货安德丽娜更为清楚，是在说，他知道她来黑市的方式是搭了“暴君”的顺风车——至少，她是从“暴君”的船上下来的。
　　……也对，无论有没有事先准备，黑市对于每一个出入的人都有严格的把控。

　　安德丽娜的嘴角在短暂的休息后，再次扬了起来，空口否认着他的话，露出浮夸的惊讶表情：“关于黑市的流言，我怎么可能比吴叔更清楚呢？”
　　吴叔望着她，没说什么。
　　“吴叔知道‘暴君’带来的是什么货吗？”安德丽娜身子前倾，努力装出天真的样子，有了几分滑稽。
　　他挑眉，回答她：“传言说……是300吨的天然木材。”
　　安德丽娜手掌敲了敲自己正坐着的椅子：“这种木材？”
　　“具体种类不知道。”
　　“行了，这不重要。”她伸出手指，摆了摆，“我有个朋友想要这批货，所以我来了。”

　　这谎话未免也太没水平了。正常买货的人，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大盗打劫而来的货物，甚至和货物同船来？可她偏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吴叔放下茶杯，陶瓷与木桌相撞发出响声：“殿下想要老夫做什么？”
　　“说了您就做？”
　　“这要看殿下说什么了……”
　　安德丽娜压低声音，放慢语气，告诉他：“帮我朋友买到‘暴君’的货。”
　　“殿下说的这个朋友……不会是您自己吧？”
　　“当然不是。我看起来缺白手套吗？”
　　他表现得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垂下眼睛，不卑不亢的语气一如既往：“老夫会努力的，殿下。”

　　直到走出茶楼，安德丽娜和叶美景都没有去动桌面上为她们准备的那两杯红茶。
　　主干道依旧像是普通的商业街，没有什么黑市的样子。不过这里已经接近城市的中心，商品也自然掺杂了真正属于黑市的东西：药物、小型军火、来历不明的奢侈品……甚至，墙上还贴有器官的海报。

　　安德丽娜和叶美景站在街头的一处显示屏前，屏幕上正滚动着几个小时后拍卖会的广告。
　　“美景，刚刚撞我的小男孩，还是要查一下。”安德丽娜对身边的副官说，“还有，让买家和吴叔接触一下，也不能全信那只老狐狸，让他自己也想想办法主动和‘暴君’接触。剩下的人盯紧了‘暴君’，尤其是主动和他接触的人。”
　　“Yes，Your Highness……殿、大小姐！？”叶美景的尾音带着惊呼。
　　安德丽娜有些困惑地看向自己的副官。叶美景睁大双眼，立马反应过来，从怀中拿出手帕，向安德丽娜的脸伸去……

　　她的鼻下，擦出了几丝殷红的血迹。在洁白的手帕上，像是后现代的艺术品。

　　……流鼻血了？
　　安德丽娜对此没有感觉，她皱眉，拿过叶美景手中的手帕，又擦了擦自己的鼻下，手帕上的红色痕迹又多了些许。

　　“已经……擦干净了，大小姐。”叶美景压低声音，手指摸上藏在腰间的武器，“刚刚我们没喝茶，是那只老狐狸在其他地方下毒了吗？”
　　“美景，别冲动……”安德丽娜闭上双眼，拽住了副官的手腕，“仔细想想，他没有袭击皇族的理由。”
　　“……大小姐？”

　　安德丽娜闭眼皱眉，静静思索。时间过得相当漫长，让叶美景感到了窒息。

　　“美景，”良久，她睁眼，蓝瞳中映出叶美景的脸，安德丽娜再度开口，“是辐射。”
　　叶美景对这个答案倍感困惑：“是在‘暴君’那里……？”
　　“不，你就当没听到吧，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