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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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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琼宇迈步向前,探视虞芽上下,发觉她周身并无伤口,那地上的血应与她无干。这才放下心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询半句,虞芽便追了出去。
那人一定是奔着阿辞去了,虞芽原路返回,果然见到他目光深沉地牢牢盯住上官辞,而茵茵正紧捂腹部,满脸痛苦。
夕浣纱、西风琼宇亦跟了上来。
那把匕首被丢在一边,刀刃上还残留着血迹。
虞芽怒极,“你敢伤她!”
那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不过是帮她把刀子拔了出来,论理说,我是帮了她,你该感谢我。”
“哥哥,你让我好等啊。”狂傲少年朗声道,话语里似有埋怨之意。
那人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我不是让你伺机而逃吗?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该同他硬碰硬。”
狂傲少年不甘愿地承认道,“我错了,哥哥,可是他一刻也不肯放松,我没有逃跑的机会。”
那人默了一默,向着上官辞道,“我等与阁下素无恩怨,阁下何必非要与我等作对?若是为了钱,阁下要多少?我等自当奉上。”
最没用的白嫖客吃惊道,“大哥,连你也敌不过他们?”
“闭嘴。”那人变了脸色,厌恶地看他一眼,“没用的东西,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便要你把迷魂散当糖豆都吃了。”
狂傲少年不仅没有半分危机感,在那人出现后更是全然放松,还有心思与他说笑,“若是真这么做了,二哥只怕要死在女人堆里。”
夕浣纱听得一阵恶心,批判道,“你们几个为非作歹之徒,做了那么多恶事,害了那么多无辜女子,还妄想用钱收买我们,简直是做梦!”
那人眉目作冷,低吟道,“既如此,我便先杀了她,再想办法杀了你们。”
只见他五指成爪,作势要嵌入茵茵颈间血脉,一直惦记着茵茵的虞芽想也不想,当即闪身前去夺人。
她此举正中那人下怀,在两人相距不足三尺之时,一只毒虫自那人衣袖中窜了出来,落到她耳下,钻进她身体里。
原来那人先前在她耳边吐气,是为着这一步。
虞芽成功夺回茵茵,可茵茵只剩下一口气。方才的情形,茵茵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她为救自己中了毒虫。
她哀哀落泪,“虞姐姐,你何苦救我?”
虞芽的脸瞬间变成灰紫色,可她却回头对上官辞道,“一个也不要放过。”
夜渐深了,月色愈加迷人。今夜注定漫长而不安宁,注定要有人死去,注定成为某些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上官辞虽是有心为她驱毒,凝神片刻后却依她所言祭出冷月,长刀直入,一刀毙命。
最无用的白嫖客双目圆睁,似是不能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抽搐了三两下,便成了一具死尸,算是死不瞑目。
狂傲少年额上青筋暴起,呼吸加重,不声不响地倒退。他知道,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可上官辞原本就不打算放走他,虞芽发话后,更是决心要他死。
冷月一凛,又是毫不留情地一刀。
狂傲少年大惊失色,疾声呼救道,“哥哥救我!”
那人急不可待地喊,“住手!若无解药,虞芽定活不过今晚。”
可刀意决绝,势不可挡。狂傲少年弓起双臂,内力疯狂运转,他耗尽十余年功力聚起的保护屏障却在冷月刀下,一触即溃。
“哥哥!”他宁死不肯闭眼迎接死亡,俊秀的五官扭曲得不成人形。
“阿毓!”那人明知不可阻挡,却还是当空一跃,以掌风与刀锋抗衡。
两者悬殊可谓天壤,那人承受不住冷月的威力,倒翻了几个跟头,“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电光火石之间,冷月的锋芒好似划破天际,上官辞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丧尽天良之人合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即便双手沾满鲜血,他也问心无愧。
“阿毓…”那阴柔男子捂住胸口,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只能以极其细微的声音呼喊着。
手起刀落,冷月滴血。
狂傲少年惨叫一声,双膝跪地,悲愤交加。他竟然没死,冷月在迫近他身体时偏开一尺,堪堪与他擦身而过。之所以哀嚎,是因为他的右眼为冷月刀锋所伤,只怕是再也看不见了。
阴柔男子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他身边,声音沙哑道,“阿毓,你怎么样了?”
狂傲少年哭喊道,“哥哥,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所幸他性命无虞,阴柔男子深知是上官辞放了阿毓一马,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他正要拿出解药,相救虞芽,却被人从背后一掌打昏。
狂傲少年亦是如此,两人皆被带走,药瓶却从阴柔男子怀中掉了出来。
西风琼宇正在检查虞芽毒情,瞥见这一幕不安地喊道,“什么人?”
上官辞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始终躲在幕后操控一切之人究竟是谁?意外出现的黑影人极有可能给他答案。
可那些黑影人身法诡异,行动快如电闪,丝毫不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而就在他们隐身于黑暗之时,其中一人竟是豁然回头,射出数枚暗器,直盯向虞芽而去。
上官辞立时回头,为虞芽挡开那些暗器。
黑影人则趁此时机,带上那两名白嫖客,彻底没入黑夜。
西风琼宇和夕浣纱亦闪身至虞芽身前,为她格挡暗器。然而饶是如此,仍有一发短箭作为漏网之鱼,射向虞芽胸膛。
虞芽正要挥掌抵抗,她怀中的茵茵却直起身来,以其柔弱无比的身躯挡下了那一箭。
“茵茵!”虞芽失声痛喊,睁大眼睛看着茵茵绝美的一张脸上,血色渐失,气息渐弱。
只因她穿着一身艳色长裙,看不出她胸后、腹中流了多少血,但她清明澄透的双眼中,再也看不出半分神韵。
“茵茵,你怎么这么傻?”虞芽心痛至极,潸然泪下。
上官辞、西风琼宇、夕浣纱各都震惊地望见茵茵重新倒回虞芽怀里,到了这一刻,她记挂的仍旧是虞芽的安危。
“虞姐姐,快…那瓶药…解毒…”她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语无伦次。
夕浣纱大跨步向前拾起药瓶,再匆匆赶回虞芽身边,喂她服下解药。
虞芽面上的青紫之色倏忽间褪去,仅剩下全然的惨白。
茵茵心知她不会有事了,这才放下心来,甚而微微一笑。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竟觉着手里有了几分力气,便抬起手来拭去虞芽脸上的泪水,就连言语也清晰了许多。
“虞姐姐,你知道吗?当年阿爹把我卖到笙月楼时,脸上是带着笑的,当他拿到钱之后,眼里就只能看到钱,再也看不到我了。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阿娘就在不远处等着。她不是舍不得我被卖掉,想多看我几眼,而是等着阿爹把钱交到她手里。
家里有五个孩子,其中只有五弟是男孩儿,我排第三。我不是第一个被卖掉的,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两位姐姐都不知去向,我知道我离开那个家也是迟早的事。
没有人为我流过眼泪,没有人真心待我好,到我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我,只除了你。”
虞芽泣不成声,“茵茵,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我替你把箭取出来,取出来你的伤才会好。”
茵茵苦笑着摇了摇头,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有所行动,“没用的,虞姐姐,我已经活不成了。能死在你怀里,我很知足了。”
虞芽浑身都在颤抖,手足俱是无措,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别说这样的傻话,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的。”
茵茵仍是摇头,“虞姐姐,我此生原本就没有盼头,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你同我描绘的那些美好场景,让我体会到什么是幸福、安稳。可惜我没有将来了,但愿有来生吧。但愿来生你能一直陪着我,教导我,直到我们各自找到彼此的幸福。”
说了这样多的话,她终于觉得累了,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虞芽哭喊道,“别睡,别睡,茵茵别睡…”
茵茵往她怀里挤了挤,嘴角略勾起一点弧度道,“虞姐姐,我喜欢听你喊我茵茵…别再带上姑娘两个字了。”
“茵茵…”虞芽泪绝。
茵茵终是闭上了双眼,抓住虞芽的手慢慢松开,落在身前。
“茵茵…茵茵!”
无论虞芽怎么喊,她也再醒不过来了。可虞芽该怎么接受,一名口口声声喊她“虞姐姐”的女子,为她而死?
针锋相对、携手交欢都在昨日,今日却生死离别、天人永隔。
怀中人儿逐渐变得冰冷僵硬,再不是那个风采台上孤绝一曲、无人共奏的清高美人了,更不是那个闺房中含情脉脉、低眉浅笑的赵茵茵了。
赵茵茵原该是那个样子的,三言两语就被打动,心肠柔软,天真而温婉可人,容易满足,得到一点温暖就感怀于心,唯愿用一生来回报。
可惜世人不曾善待于她,便是亲人,也视她为可以随意买卖的商品。
虞芽就那么抱着她,迟迟不肯撒手。天色渐明,晨光初现,她微微抬头,看着茵茵再也看不到的朝霞,默默发誓会永远记得。
茵茵,纵使来生不能相遇,也希望有人能一直陪着你,给你温暖,给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