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14、N1：事件前

　　“我希望这条鱼不是给我吃的。”宿洵穿着对方的另一套睡衣站在厨房门口，看季清苑奋力和锅里的鱼搏斗，“说真的，它看上去还活着。”
　　“不可能，”季清苑一不留神说漏了嘴，“都冻在冷藏室两个月了。”
　　宿洵叹了一口气：“你可以点外卖，如果不是你坚持要清空库存的话。”
　　“开玩笑，外卖里面都是地沟油，”季清苑皱着眉头翻了个面，油滴溅出来，鱼又往上跳了跳，生动又活泼，“本来我是要出去吃的，或者让家里的管家送饭来，但是因为你坚持要赖在我这，所以都不可能了。我好不容易才在冰箱里找到它。”
　　就在这段话之后，这条鱼就爆炸了，原因不明，可能是里面没解冻的冰和过热的油，可能还起了火，好在宿洵制止了往里泼水的季清苑，把锅盖盖上去。
　　昨天在夜总会吵完一架之后，宿洵神差鬼使地跑到季清苑郊外的别墅，弄坏了安保系统，进行了友好交流，尤其是□□上的。按教义上的标准他们都是罪孽深重的恶人，仗着隔音效果肆无忌惮，直接导致一觉睡到吃午饭的时候。
　　宿洵看着用把锅扔在洗碗池里的季清苑，表情介于“十分嫌弃”和“充满爱意”之间，他顺便问了一句：“既然你不会做饭，为什么要买生鲜屯在冰箱里？”
　　“是我弟弟屯的，他有时候会来这跟我一起吃晚餐，我们关系挺好的。”
　　宿洵沉吟了一会儿：“所以你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不算多，介于多生一个就是多一个三级以上的能力者，三大族系里面很多家里都是六七个孩子，繁殖力就跟兔子一样好，”季清苑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鬼比喻，“但是你是独生子。”
　　“我是独生子，”宿洵点点头，“大概是因为我父亲一直在边境。”
　　“独生子也有很多好处，比如你不会被逼着去给外甥做导师，”季清苑把鱼胡乱扔在垃圾桶里，“你不知道现在的孩子有多早熟，上小学就开始思考死亡之类的终极问题。”
　　宿洵已经走进客厅里，拿起对方的手机替他叫外卖，余光瞟见沙发上卷了角的教义，拿起来扔到茶几上。
　　“那就是我前几天拿来教他的，我跟他说‘同性相恋是违反自然的灾厄征兆’，结果他跟我说他从五岁起就觉得这只是为了增加劳动力的谎言，我说很多人认为教义里的话是真理，然后这小屁孩一本正经地来了一句：‘真理是工具，时代变了真理也会变’，真可怕。”
　　宿洵点点头表示赞同：“他很聪明。”
　　“比当时的我还聪明，”季清苑大言不惭地说，“一点也不可爱，所以包括他同学和他亲爹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你是因为这个才把你姐夫打进医院的？”
　　“你当时在边防呢，你怎么知道？”季清苑看起来竟然有些得意，“我之后还被停了三个月的职。”
　　“你倒是不怎么在意。”
　　对方厚着脸皮说：“在家更方便给你打□□话。”
　　宿洵罕见地没有露出可怕的笑容，他严肃地说：“我已经跟军部的其他人商量了，可能今后就调回首都，做管理工作。”
　　季清苑的表情突然变得不可捉摸，不过很快自然地调笑了一句：“不会是为了我吧？”
　　“也为了你，”宿洵抿紧的唇线上勾了一下，“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季清苑装作泰然地问了一句：“我是顺便的？什么事要处理？”
　　宿洵看上去欲言又止，但是还是回答：“关于录用体系的事。”
　　季清苑知道再问下去对方也不会回答了，于是就坐在他旁边打开了电视，里面传出了新闻播报员的声音：“昨天深夜，一辆从西北边防附近驶往首都的囚车在都城北部山区内遭遇拦截，目前囚犯中仍有十五人在逃，据被捕的囚犯回忆，劫持囚车的是一队戴着面具的人，未持武器，但能力等级在三级左右，释放所有囚犯后劫匪自行离去，可能是某民间反动组织策划的反政府行动，请北区的居民们注意，见到可疑人员后请积极通知警方。”
　　接着画面上开始滚动播放现在还在逃的囚犯人像，季清苑突然一脸严肃地对宿洵说：“要逃一定得走北边，北边山势复杂，警力也最少。”
　　宿洵边吃家里仅存的花生米垫肚子边发出听到了的声音。
　　紧接着季清苑就开始幸灾乐祸：“如果是我负责抓捕行动，现在怎么可能还有人在逃，这就是停我职的下场，看看那些副职的指挥水平。”
　　“你不觉得，现有制度很有问题吗？”宿洵突然开口，手上还全是红色的花生米衣，“明明一无是处的人，因为出身在三大族系，所以天生就拥有更高的地位。现在的高层人员还是全集中在三大族系里，公务员准入条件也是能力五级以上，但是有多少工作真能用得到能力？”
　　季清苑不自然地调侃：“没想到你这个既得利益者这么反动。教义里不是说了吗，是神赐福我们能力，赋予我们权利来管理众生的。”
　　“神的旨意，”宿洵拍拍手上的碎屑，调了台，“这个借口还真方便。”
　　“我知道前三级霸占着所有资源很不合理，但是你能怎么办呢？”季清苑盯着他，“如果轻轻松松就能打开保险柜，拿到银行里所有的钱，而且平民警察没有能力逮捕你，有多少人会甘于做一个平凡人靠死工资过日子呢？如果让一级的人和平民平起平坐，马上就会烽烟四起。”
　　“总会有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制度。”宿洵固执地说。
　　“我想不到，”季清苑叹了一口气，“我们有比常人更强的能力，这意味着同时也有更好的空间想象力、记忆力和计算能力，天生就跟平民不一样。就算三大族系灭绝，四五六级就会变成新的三大族系，只要能力这个先天优势还存在，强求平等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没有人试着去改，那就永远会是这样。”
　　季清苑叹了口气：“你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
　　“他跟我说‘人类会为了和自己不相干的不幸烦恼’，”季清苑露出了一种微笑，和他平时用来勾引、社交和应付上级的笑容不一样，很单纯的微笑，“很奇怪是吧，明明我们只想着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还是会为了无关的事情忧虑，我觉得这是人性最美好的部分了。”
　　门铃突然想起来，宿洵以为是外卖到了，但季清苑回来的时候，手里却抱着一只狗。宿洵挑起眉毛发出无声的疑问。
　　“这就是我所说的‘不相干的事’，”季清苑顺着狗毛，“这是我弟弟的狗，他最近出任务，说好了放到我这里来养两天。幸亏他走得急，没说要进来看看。”
　　这是一条金毛犬，季清苑放下之后狗就熟门熟路地跑到客厅一端去叼狗盆，宿洵注意到它一只脚有点瘸，上前把它抱起来，狗倒是完全不怕生，下巴搁在对方胳膊肘的地方。季清苑看着这一幕微笑，他没有提在弟弟上门时他有多惊讶，从昨天将军把手搭在某处那一刻起就自己完全忘了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