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巢之下》木子锡

15、N1：事件后

　　这个尘封在国安局档案的事件缘起于那一天，假面骑士——一个喜欢猫饼干的话痨——兴冲冲地跑回来，两个监控摄像头飘在他身后就像两只风筝。
　　“看我搞到了什么？”他的手臂上下挥舞，好像身后的两个物体还不足以吸引人的注意力，“摄像头！”
　　组织的首领在旁边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没瞎。”
　　“我溜进厂子里偷出来的，敲晕了一个清洁工，然后扒了他的衣服，”他兴高采烈地比划着撕扯的动作，“这个摄像头可是专供南边富人区的高级货。”
　　宿洵终于问了一句：“你想干什么？”从被这个组织救回来开始，这是他说的第三句话，都是被这个疯子的言行举止逼出来的。
　　“我们有个高层暗杀名单，虽然到现在为止一个都没干掉，但我觉得总得做点准备，比如刺探安保系统什么的，”他看起来乐颠颠的，“你不觉得很有用吗？”
　　宿洵接过摄像头：“你能把控制到这个精度？”
　　“我不行，但是你可以，不是吗？”
　　宿洵看着他。
　　“你不想知道自己家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不想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个阴谋吗？不想复仇吗？小说里不是都这样写的吗？你历经艰险最后功成名就血洗仇家……”
　　“我没想屠杀三大族系。”
　　“关起来也一样，总得抓到了再说，抓起来慢慢审，”他暴力地拆着摄像头，发出乒铃乓啷的声响，“我一向乐于助人。”
　　宿洵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你是个反人类主义者。”
　　“一部分的我是，”他点点头，“但大多时候我还是希望人和动物和平相处。”
　　宿洵不能否认这个提议有很大吸引力，他是这场家族灾难的唯一幸存者，他有责任知道真相：“三大族系的族长肯定都知道这场阴谋，我可以从能力最弱的那个开始问起。”
　　“严刑逼供！”对方看起来异常激动，甚至是开心，“捆人的活一定要交给我！”他的表情预示着他在这件事上将发挥多大的创造力。
　　宿洵不得已说了第四句话：“我没说要带你去。”
　　从对方挥舞螺丝钉的愉悦心情看，这否决完全没有效力。
　　于是就是这样了，他站在张部长的家里，对方在他到的时候就已经倒地身亡，两手捂在胸口上，桌子上有一个空了的药瓶。看起来像是突然发病没来得及服药的猝死，四肢已经开始僵直。身边的人高声骂了一句，富有创造性地连用了三个脏字。
　　宿洵确信安保系统在自己到来之前没有遭到任何破坏，尸体周围也没有争斗的痕迹，大概是自然死亡。出门真的该看看黄历，出来审问个人都不能抓到活的。
　　“现在怎么办？”对方绕着尸体转圈圈，时不时又用脚踢踢，“都死的硬硬的了。”
　　宿洵懒得纠正这个词组搭配性质的语法错误，他有点烦乱。这具尸体完全打乱了计划，然而这么无功而返又太过意不去。
　　他突然说：“不能让这件案子就这么结了。”
　　“啥？”对方看起来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前不久刚刚有过一次三大族系里的大规模清洗事件，如果再有凶杀案出现，很容易让他们相互怀疑，如果三大族系内乱，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个死的哪里像凶杀？”
　　宿洵勾勾手指，刀具从厨房敞开的门飘出来，同行的人一手接了一个，看起来稀里糊涂。
　　“现在不像而已。”
　　“兄弟，”对方拿着剔骨刀和削皮刀，蠢蠢的站着，“虽然我不是内行，但应该能查出来，这家伙在我们到之前就死了吧。”
　　“那又怎么样，”宿洵判断了一下尸体的骨骼分布，虽然他用能力就可以轻易地切断，但是刀刃卷口这种事总让他心神烦乱，“让他们没办法判断这不是凶杀。”
　　因为尸体已经陷入僵直状态，捂在胸口的手臂无法拉直放下，最后不得不把手臂切除。骑士麻利地把手臂一剁两半，就像切一只鸡腿。
　　“我们得把所有可以引发猝死的器官都毁掉。”
　　“不用吧，”骑士用剔骨刀指着浴缸里的无臂尸体，刀刃还沾着点肌肉组织，“这不很明显是心脏有问题吗？”
　　“有点不太保险。而且这样不够具有冲击力，一定要恶心到让人惊恐的地步，要到报道之后所有人都盯着调查组一定要查清发生了什么的地步。”
　　对方的表情介于“你这个人叽叽歪歪真麻烦”和“天哪又可以分尸了哦耶”之间，显出一种古怪的调和感。
　　“你觉得把地下室的那些珠宝塞进去怎么样？看上去就像是一种嘲讽，”骑士略显赞叹的语气表现出“我也会用嘲讽这种高级词汇”的自得，“能让这个看起来更酷，更具有‘冲击力’，小说里的杀人狂魔的死亡艺术都是这样的，这是仇杀的灵魂。”他特意突出了“灵魂”。
　　虽然知道精神病没有传染性，宿洵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神智是否清明，他竟然觉得这主意不错，在横征暴敛这么多年之后，唯一能留在珠宝陈列架上的只有主人的尸体，三大族系老爷们最合适的归宿。
　　在他把手臂摆上陈列架的时候，骑士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画猫。
　　意外而又不意外的是，这件案子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开文件里。宿洵猜测大概是高层压了下来，想进行内部调查。
　　然而一个月后，他们再次站在三大族系另一个高层的家里，发现了类似的尸体。
　　骑士又吐了几个富有创造力的脏字，大学里的语言学教授听到了会勃然大怒，他拍拍宿洵的肩：“我算术不好，不过你说这是什么概率？”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宿洵有意回避了对方手臂的直径范围，“虽然可能只是我个人的直觉，但有可能存在引发猝死但是尸检很难查出的药物，或者药物就是根据死者本身有的疾病设计的。把它放在死者的常用药里，正常服下，造成是突发性的死亡。如果是这种设计精度，恐怕我们很凑巧地又赶上了一次三大家族内斗。”
　　“那现在怎么办？”
　　“人为制造这两件案件的联系，让所有人知道这两起案子是相关的。如果他们能结合调查，说不定能找出凶手。就看这次他们打算怎么内部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