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而行》落弦

13、断掉的风筝线

　　当我从体育馆跑出来，头顶上的阳光晃的我几乎无法喘息。

　　有些承受不住阳光的直射，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有多爱一个人，是不是就是像我这样不顾一切，以为爱他就该付出所有，拼尽所有的力气。

　　但若他不爱我，我又该如何呢？

　　得到和得不到之间，究竟该是怎样的一段距离？让我有了开始的勇气，却又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自始至终缇瑛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虽然脸上带着笑意，却始终隔着千山万水一般的冷漠，从头到尾让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以为的，在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会有所不一样。

　　在经过那天的接触后，他虽然与平日里差不多，但至少在看向我的时候眼底的温度会是让我觉得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

　　但，那也只是我的以为。在他的心底，我终究只是一个熟悉的学妹而已。

　　什么都没有改变呐。

　　我还记得用力挥开原雁笙手臂时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和冷然，但最终什么都没说便让我跑了出来。

　　如同一场闹剧一般的，闹哄哄的开始又几近沉默的结束。

　　而我，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只有身为编剧的原雁笙知道。

　　但我终于可以肯定的是，什么东西从我的手中滑了出去，再也收不回了。

　　摊开掌心，余下的只有一片茫然。

　　“起来。”

　　手臂被大力的拽住，从水泥地上硬拉起来。一回头便看到原雁笙那张冰冷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然。但没等我仔细看清楚，便迅速的消失在了眼底。而那双黝黑的眼依然深沉的看不见一丝的暖意，漠然的看着我。

　　“放开我。”

　　用力的甩开他的手，捏紧钱包，努力的压住心底不断向上攀升的火气，倔强的转开身。

　　“以后不准接近缇瑛。”

　　瞳孔蓦然收缩，呆然而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向一旁一脸阴霾的原雁笙。

　　“你——”

　　身体里想要努力冲破控制的愤怒究竟是为了什么？在他说出那样的话时，竟然有种被看穿了的狼狈和不堪。但，原雁笙，你凭借的是什么？凭什么来管我和缇瑛之间？

　　手里的钱包硌的掌心生疼，再也憋不住胸口的那股气，忍住眼底的酸涩，大声的将心底的压抑喊出来。

　　“如果这是你的希望，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在话脱口而出之后，随即发现眼泪怎样都藏不住。

　　夹杂着这种混乱和不堪的感觉，猝不及防的转身离开。

　　感情上的伤口，不是轻易的说舔干净就可以消失掉的。同样的，也没有人能够轻易的去抚平。那种尖锐到极点的痛苦，不管任何时候，也只有自己能够明白。

　　而我的世界，除了江缇瑛，更多的色彩也都是黑白的。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就算这只是我的幻境也好，我也不愿意那样轻易的放弃缇瑛。

　　原雁笙，就算你是缇瑛的好朋友，就算曾经的你温暖过我的记忆，但是，现在的你，用犀利和霸道的方式驱逐我和缇瑛的亲近，所以，我………

　　就算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也不能让你阻挡在中间。

　　………… …………

　　……………

　　………

　　一直跑，直到身体再也不能负荷才渐渐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望，原来我已经离开篮球馆很远，一直跑到了图书馆。

　　心底的空洞在无边无际的扩大，那种脱离了一切的茫然感，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何去何从。

　　“筱筱，你在这里干什么？”

　　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在图书馆的大门口当了许久的门神。

　　而周围的同学都以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我。

　　果然，在心最空洞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做出奇怪的事情来。

　　眨眨眼，伸手摸上眼睛，才发现眼泪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片酸涩。

　　“……原来是东方学长啊。”

　　这才发现东方煦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瞅着我，不由一愣，狼狈的转过脸。

　　习惯了看他和司钰打打闹闹，也渐渐的知道他和司钰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暧昧。虽然他嘴巴里一直大声嚷嚷着说要追我，但他的身体却比他嘴巴要诚实许多，总是在见到司钰后改变方向。

　　在新的一世，东方煦也不再是过去的东方煦。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种种默契也全部消失不见。而他的眼里，我大概就是司钰身边的某一路人甲，那种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学长学妹的关系。

　　看着眼前比我高出一个半头的男生，勉强的拉出一抹笑。

　　“今天我做了件引起群愤的事情，所以，学长请我吃饭吧。”

　　“………”

　　果不其然看到他脸上一瞬而过的愕然，终于忍不住将笑容拉大的看着他。

　　“学长不会这么小气吧。”

　　促狭的对他眨眨眼，将手里捏着的钱包放进口袋，淡淡的叹口气。

　　“唔……既然筱筱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拒绝美女的请求。”

　　旋即他的脸上勾起如同狐狸一般狡猾和顽皮的笑容，爽朗的伸出手圈住我的肩膀。

　　“走吧。今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

　　………………………

　　…………………

　　如果不是一路上让人不自在的目光太过嚣张，我想和东方煦走在一起绝对能够极大程度的满足我作为女性的虚荣感。但是，一路上我却只能感觉到一波强过一波的杀人视线对我不停的凌迟，如同千军万马过境一般的，让我无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终于能稍微体会到司钰的感受了。

　　就如同东方煦说的，只要是女人就该好好对待。那种来者不拒的态度，确实会让许多喜欢他的女生趋之若鹜，但同样的，也让爱上他的女生，心碎神伤。

　　爱上这样一个不定时炸弹，随时随地对陌生女生勾手搭背，无论心理如何强悍，大概也不能够承受吧。

　　“就是这里。”

　　东方煦推开一家旧房舍的门，在拐了许多巷子之后。

　　我抬头仔细打量这个外表破烂的房舍，斑驳的红漆，凌乱陈旧昏暗的走廊。实在很难想象这里藏着一家店。

　　但东方煦这个人一向注重美食，所以他私下总是到处搜查藏有美食的餐馆。不管它在深巷还是灯火辉煌的酒店里，通常都会被他慢慢的挖掘出来。

　　就像他所说的另一句名言，美食就像女人，都是需要好好对待的。他对食物的苛刻，细到一碗粥，一碗米饭，不能和他胃口的东西，他一列拒绝在外。

　　所以，就算摆在我眼前的走廊有多么的昏暗和混乱，我也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大步跨了进去。

　　刚进门，我便感觉到他嘴角玩味的笑容，不由缩了缩肩膀。

　　“啧啧……还是第一次有女生到这种地方没有吃惊的。”

　　走在前面带路的他声音很低，但却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由嘴角的弧度加深了许多，快步追上他。

　　“能让东方学长毫不犹豫走进去的地方，我想就算是臭水沟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吧。”

　　“嘿……”

　　前头的他轻笑了一声，便不再答语了。

　　一直爬上三楼，眼前才豁然开朗起来。

　　装修的很有古意的小小餐厅，四周的墙壁上面画着各具特色的仕女画像，而穿着繁复宫装的仕女，轻掩唇齿，纤纤一笑。厅内没有用地板，而是用了贯穿整个空间的强化玻璃，而玻璃内，色彩艳丽的各类鱼群便在底下慢悠悠的摇摆着尾巴。

　　“坐吧。”

　　他带着我径直走到靠窗的角落坐下，紧接着穿着丫鬟服装的女子便轻盈盈的走了过来。

　　翻开菜单点了几个特色的江南小菜和要了一瓶烧酒，看他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蜷身靠在圈椅内，懒洋洋的眯起眼。

　　“筱筱，你说今天做了件引起群愤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

　　我举着筷子的手抖了下，顿时失去了食欲。

　　“可不可以不说。”

　　端着精致小巧的酒盅小小抿一口，他轻轻的拧了拧眉头，斜着飞了我一个白眼。

　　“唔……其实我不说，等你回去以后就知道了。”

　　托着下巴，筷子有意无意的将眼前的一盘菜戳的七疮八孔。

　　“是陈绛筱勾搭东方煦未果，然后转而纠缠原雁笙的事情么？”

　　“……咳咳………”

　　因他的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淹死，剧烈的咳嗽中硬是逼出了一行眼泪。

　　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有气无力的趴在长长的桌上。

　　“东方学长你还真敢说……”

　　怨念的长叹一声，从他的手中抢过酒盅一口喝尽杯中的酒。

　　“也不知道我这样究竟是谁给害的……”

　　抱怨的碎碎念几句，伸出舌头吐吐被辣到的舌头。再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酒瓶。

　　“欸，你还喝？好女孩是不喝酒的……那酒还是……”

　　在我“砰的——”一声将酒盅拍在桌上，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他才噤声。只是脸上的笑，怎么看都有些无可奈何的感觉。

　　“算了，既然心里不舒服，那么今天例外。”

　　半响他才又低低的笑起来，随即又让人拿了个酒盅过来。

　　不知道和他喝了多少盅酒，虽然每口酒喝下肚的时候喉咙口总是火烧一般的难受，但下肚之后却有种淡淡的醇香余留。

　　当他扶着我走出昏暗的走廊来到已是一片暗沉的巷子之时，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和他这餐饭竟然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筱筱，我发现你真的是个酒鬼。”

　　夜风里他的声音染上了淡淡的笑意，他的手臂绕过我的肩膀稳稳的将我扶住，搀着神智清醒却脚下不稳的我向大街走去。

　　“不过，若我没有喜欢上那个女人，大概会比较喜欢你吧。”

　　我伸出手指戳他背，隔着薄薄的线衫，顶着他的脊椎。

　　“唔……东方煦，我们当好朋友吧。”

　　他扶着我的手顿了顿，随即在我耳边响起他爽朗的笑声。

　　“唔。”

　　………… …………………

　　…………………

　　…………

　　而当司钰从东方煦手里接过我时，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抑制不住的抽了起来。

　　“东方煦，你怎么让筱筱喝酒？”

　　我一把勾住司钰的脖子，用力的挥手。

　　“不怪东方学长，是我自己要喝的。”

　　在我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间想起我下楼来是为司钰买奶茶的事情。

　　“司钰，我忘记给你买奶茶了。”

　　“没关系，明天再买。”

　　而司钰则拍着我的背，轻声细语的安慰我。

　　我半瘫在司钰的肩上，迷迷糊糊的听司钰数落东方煦，然后困意拢了上来，后面的就再也听不见了。

　　直到半夜的时候，一阵紧过一阵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

　　“唔……”

　　按亮床头上的台灯，抚着额头坐起。

　　“彤彤你还没睡吗？”

　　“嗯。”

　　拖着拖鞋拉开柜子去拿药箱。忍住一阵阵想要干呕的感觉，仔细在药箱里翻找胃药。

　　“筱筱，原雁笙说你是他女朋友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谁说的？”

　　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的转过头看向坐在椅子里的彤彤。

　　“今天原雁笙在篮球馆里亲口承认的。”

　　不知道为什么，彤彤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有着一种轻叹，看着我的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筱筱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既然原雁笙那样喜欢你，还亲口承认你是她女朋友。为什么你还要和东方煦扯在一起？还一起出去喝的醉醺醺的回来？难道你真的是那样……”

　　后面的话她隐去了，但看我的目光却透露出强烈的难过。

　　“彤彤，事情不是那样的。”

　　胃好像开始搅合了起来，剧烈到几乎想要呕吐的地步。但抵不过心里的难过。

　　“彤彤，筱筱不是那样的人。”

　　突然间女王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抬头看她慢腾腾的坐起来，媚眼如丝的看向我和彤彤。

　　“筱筱喜欢的人不是他们。”

　　只是这样说着，却就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开始泛起一波波的涟漪。

　　“筱筱喜欢江缇瑛。”

　　勾起嘴角的絮晓，扫了我一眼，又接着扔下了一块大石。

　　“没错，就是这样。”

　　紧接着响起的是司钰的声音。

　　“话说回来，筱筱去做播音员我还奇怪呢，原来是奔着江缇瑛去的。”

　　捏着手里的药，竟然狼狈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啪——”

　　是书落在桌上的声音，我牵着嘴角，半弯下腰去拿热水瓶。

　　“筱筱，你怎么那么好玩啊。”

　　扔下书的彤彤，开始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大笑出声。

　　“筱筱……呵呵，筱筱………你呀………”

　　说不出一句连贯的句子，而形象皆无的彤彤一笑，睡在上铺的另外俩人也都忍不住了笑意。

　　“筱筱……咳咳……你刚才睡觉的时候一直在喊着‘缇瑛’。”

　　满头黑线的抽了抽嘴角，看着她们肆意的大笑，终于忍不住也弯了嘴角。

　　就算在最痛苦的时候，我的身边还有这些朋友陪着。

　　就算心底的难过依然没有减退分毫，但却可以感觉到来自她们带来的包容。

　　就算江缇瑛不再理我，就算我被原雁笙百般阻扰，

　　我的身边还有这么多的朋友相信我，围在我身边。

　　这样，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