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女》冷薇

4、第四章

　　爸爸妈妈的鼾声标志着我可以保险外出，于是我开始了夜幕下的短途旅行。

　　带着手电筒蹑手蹑脚的合上最后一丝门缝，来到小区里，风冷嗖嗖的。不一会儿，果然发现咪娜家的灯光尚未熄灭。这个时候我有了戏剧性的新发现，看见咪娜的主人，也就是那位酒红色头发的开理发店的女士，她的店里依旧亮着桔色的朦胧的光晕。她的名字，似乎小区里没有谁确切的知道，至于她的姓氏，好像是姓吴。然而我确定她是一个寡妇，是的，寡妇。至于为什么我会认识她，那是因为她是莹莹的母亲，而莹莹是我的最好的朋友之一，这样的缘故。莹莹有时候住在她妈妈店里，有时候住在单位宿舍，似乎是这样的。我和她认识其实也只有三年左右，但是交情很不错，都是外表淑女其实泼辣的野蛮丫头。

　　她经营着小区里最正规的一家理发铺子，手艺相当好，而且人缘一直不错，在那个老太婆说闲话之前至少是的。我想起老太婆又臭又长的闲言碎语来，不由得吃了一惊。她说，那个理发店的小吴啊，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天天打扮得像个小妖精。听说她年轻的时候当过陪酒的，她和对面水果铺小许的男人正相好呢。这些话是我在不经意中听来的，就是在前几天，大约是路过楼道口的时候，看见几个老太婆在那里晒被子，一边说三道四。当然了，对于老太婆，生活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乐子。

　　吴阿姨店里的光晕透过一层纱帘子，非常曼妙的折射出一对人影。当然其中呈现出女态的是她，因为那个女态的影子，那头发的波浪的趋势，实在是太熟悉了，也太符合她了。另一个男态的，我远远看着，也觉得似曾相识。难道真有那么一个水果摊的卖水果的女人姓许，并且她的男人来和这个中年女店主半夜偷情？看他们一对人影互相搂住对方，那情态许是的。

　　啧啧，真是腻腻歪歪的一对情人。那对影子并没有过多缠绵，反而一开始是搂抱的，后来因为什么事互相推搡，似乎在争吵什么。我大约距离他们十米左右，也没有近距离去听一听他们的对白。好奇心促使我一探究竟，于是我猫着腰向理发店趋近，再趋近，直到靠在毗邻的房屋边上，蹲了下来。

　　“喵”刺耳的尖叫，我以为是咪娜夜里出去玩，发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心想，还是趁早逃之夭夭吧。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正想溜走，谁知道从拐弯的地方伸出一只手臂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偷，不会吧，抢劫？应该不至于。

　　我拼命的想要甩开那只抓着我的手，可是我怎么也甩不掉。

　　“哟，还是个女飞贼呢。”对方用鄙视的口吻说，而且他的声音有一半听起来凶狠狠的，另一半却像是在吓唬人。

　　“呸，你抓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做贼的。”我们的对话声音都非常低，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不是一个坏人。好像和我同属于80后的，陌生的小伙子，身材比我高大许多。

　　他抓着我的力量减弱了下来，我的手臂这才得以松弛。我二话不说趁机就要跑掉，他又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了我。

　　“你干什么呀！难道你是个流氓？”我又气又急，差一点就想大声嚷嚷。

　　“你胡说，”他倒是冷不丁笑了，表情像流氓兔，说“我看你才是流氓，而且属于……”

　　“喂，你放不放手。不然我报警了。”

　　“不放。”

　　“你！那你继续说，属于什么？”

　　“属于心理变态！哈哈！你躲在这里，既然不是小偷，那不就是来偷看人家男女幽会的？”

　　“心理变态？！变你个头！你才是变态！你真是无赖！”

　　“你小声点，过来。你难道想让人家发现，说你色情狂？！”他一使劲，把我拽到了身边。我居然发现他的举动好像在掩护我。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纯粹是不要脸的！谁偷看了？！再说了你要是好人你哪知道我在偷看？！”我正在和他偷偷摸摸的低声吵架，他还没等我说完就“嘘”了一声。我不由觉地闭上了嘴。

　　纱帘里面一下子有了动静。过了一会儿灯光黯淡了下去，又过了一会儿熄掉了，两个影子走入了更深邃的黑渊。那一定是进了房间，双双睡觉去了，对于我，还没和男人睡过觉，想起来有那么点害臊也是正常的。然而帘子里的人异乎寻常的敏感证实了老太婆了闲话：他们应当是在偷情，没错。

　　店里的一对男女进到里间睡觉去了，而我莫名其妙的被这个人拽着进了一间楼道。我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在里面，可以随时报警。这个神秘的人究竟有什么奇怪的目的，我倒要拭目以待。我气呼呼的想。

　　“啪”的一声很干脆利落的开关按动，日光灯打开，房间呈现出简约而明亮的样子。我被他带到了理发店楼上的一个小套房，看样子是他的家里。很惊讶，似乎装饰的很有前卫的气息，又不感觉冷色调。并且硕大的空间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存在着。

　　“喵”这时我又听到一阵嘈杂的猫叫，仔细回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前一次在夜幕中听到的猫叫是那小子伪装出来的。我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就循声找去，在屋子的边角看见一个很温馨的篮子，里面铺着白色的毛绒垫，篮子上还系着粉色蝴蝶结。那里面睡着咪娜和她的小猫们，在这个时刻我几乎有一种想要流眼泪的冲动。

　　“你过来，叫你呢。”自从我见到他以来他说话口气一直那么粗鲁，不过语音语调还算温和，这产生的感觉很奇异。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送给白眼。

　　“没错，应该就是你了。还真巧呢。”他突然开朗的笑了。

　　我花痴的认为对方除了皮肤稍微黝黑了点长得还算有点帅吧，有点港台味，而现在看起来貌似过时了点，据说现在90后一族都哈韩得很。

　　“巧毛巧，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你确定你不认识我？”

　　“你真荒诞，我当然不认识你了。给你三秒钟时间附加两个选择。选择一，我回家然后你爱干嘛干嘛。选择二，你继续罗嗦然后我打110去。”

　　“你果然和吴莹莹一样泼妇！你们真是然是一对活宝！”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一副非常欠扁的贱相，顿时令他还算有那么点帅的五官显得矬到极致。

　　“什么？你认识吴莹莹？”

　　“是啊，你是叫冷薇吧。”

　　“恩。那你是？”

　　“我是她男朋友，兼他们家房东，的儿子。”

　　“哦。”我随随便便的应了一声，好像是消除了疑虑。

　　我心想：这真是莫大的心理不平衡，那个女人才失恋不到一个月，又出现了新的男朋友。人呐，我怎么就一直单身呢。奇怪的是，咪娜竟然出现在她的新任男朋友的家里。真是变幻莫测的啊。

　　于是跑到屋子的角落去逗小猫玩。哪想到咪娜作为妈妈的一面非常锐利，谁想要摸她的宝宝，她就伸出尖尖的像匕首一样的爪子来想要攻击对方。这真是伟大的又让人却步的母亲的天性之爱。我只能望而生畏，可他却熟练的叫了一声“咪娜”，使得咪娜卸掉了全部的防御攻势。他还主动走上前来，摸了摸她的毛，咪娜像是被我惊吓了，却又被他抚平了，毛被抚摸的平顺了以后，她又非常温柔的匍匐在了那里，小猫们腻歪歪的藏在她的怀里。他拎出了一只雪白色的，最漂亮的小猫，示意我接过来。我有些意外的接过来抱住，摸一摸，小猫非常温顺的眯着眼睛。

　　“莹莹说的，她的妈妈可小气了，有不少人问她家要小猫宰，她妈妈都推说把小猫寄养到乡下去了。但是她知道你喜欢，所以要送你一只小的。她特别告诉了我你的样子，说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住在这个小区里，皮肤很白，长头发，戴着红色细金属丝边框的眼镜。莹莹叫我看到你来店里洗头的时候，送一只纯白的小猫给你回家养。刚才你突然出现在楼下，我正好还没睡。先以为是有小偷，后来看出是个女孩子，就下楼来看看。之后看出你长得和莹莹说的那女孩很像，你们去年拍的大头贴在她空间里，我看过。再往后我就学了声猫叫，想不到你吓成那样。你们女孩子到关键时刻就是胆小，哈哈。”他说着说着非常自恋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金属盒，看清楚才知道那是个打火机，手上又没有烟，他却空荡荡的打了几回火苗。不知道那是不是在摆poses.

　　我愣在那几秒钟。他看看手表，说：

　　“行了，下次半夜别乱逛。”

　　“对了，刚才我还没弄明白。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只不过我听我们家楼下的老太婆说吴阿姨的坏话。今天晚上我正好失眠了，就在小区里到处走走。我真不是那种人呢……”

　　“小样儿，想不到我学一声猫叫你能把魂都吓掉了。你看看，脸都吓的没血色了。”

　　接着他叫我去沙发上坐下歇会儿，还倒了杯热水给我。

　　我又想：算了，这小子是莹莹的男人，要真是的话，我还是快闪人吧。免得莹莹知道我和他在这种情况下独处，翻了醋坛，惹了误会，那我可说不清了。

　　“吴阿姨的事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别听人说闲话，其实感情的事，并不是坏事呀。”

　　“真的？”我反而有点惊讶，一直以为男孩子并不像我们女孩那样，对八卦新闻感兴趣，也不会管别人的私事。

　　“那当然，这房子是我爸爸的，他经常出去做生意。楼下租给了吴阿姨。我刚毕业，回家没多久，就听说他们的事了。莹莹很小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去世了，我想吴阿姨这样做应该也是在为了她女儿有个完整的家呀。”

　　“那莹莹知道么？”

　　“我想她应该还不知道，我答应过吴阿姨暂时对莹莹保守秘密。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她，ok?”他的眼睛里写着真诚，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眼光竟然有一点打动我。

　　“嗯，那好吧，不说这些了。对了，你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问。

　　“我叫陈辉。”

　　“那，我要回家了。”我看看表，犹豫不决地说。

　　“你等等，莹莹说，抱走小猫的同时你要用你的一件东西作交换。”

　　“是么？我想想。”

　　我随意的走进了他左手边的一个房间，恰好那里面有穿衣镜，我这才意识到枚红色的内衣肩带差点滑到了肩膀上。于是我趁他没注意赶紧红着脸把肩带塞进了衣服里，然后发现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招财猫手链在睡觉前忘了摘掉。我索性把那串红丝线编成的手链撸下来，攥在手心里，然后走到他面前直接放到了他手心里。接着就让他帮我开了门，拿起手电筒，连再见也不说，抱着小白猫回家去了。

　　当我下到二楼通往一楼的倒数第三个台阶，他突然把我叫住。我回过头去看见陈辉从半开的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他问是否需要他送我回家，我拒绝了他，因为担心去到家门口的时候惊醒父母发生更多的，不必要的尴尬。

　　我蹑手蹑脚的回到家里，所幸这一次的夜行经历没有被爸爸或妈妈知悉。躲进自己的房间里，这个时候恰巧凌晨三点，我依旧没什么睡意，不敢看电视，怕吵到隔壁的爸爸妈妈；又不知道怎么打消寂寞的光阴。远处知了的叫声和青蛙的叫声依旧此起彼伏，而猫叫没有了。我怀里抱着一只半梦半醒的小猫，还好小猫的叫声弱弱的，叫了一路，到家门口它就睡着了。

　　仔细辨别之后，发现它是一只小母猫，这丝毫没有亵渎她的意味在，因为我和她都是女性。这么荒诞的相遇在夜幕下。我决定给她起名为“宝石”，昵称“宝宝”，当然这样灵动的小猫，她的昵称不可能叫作“石头”。她的双眼都是蓝色的，比她的妈妈咪娜美丽十分。再过几个小时太阳就要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天。妈妈照例会在她上班前叫醒我一起吃早餐的，所以我临时从床底找出一个大纸盒，给宝宝做了一个简单的窝。铺上了好几层面巾纸，又找出一条旧毛巾盖在她身上，之后从厨房拿来一个小碟子，给她准备了一点水，放在盒子里。连她的窝一起塞到了床底下。

　　一切掩饰得很完美，第二天，爸爸妈妈各自奔忙去了。他们果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我可以等到他们晚上回来，再对他们说这是朋友送的，或是我自己买来的，这样大可以消除他们的疑虑。忙活了大半夜，终于我觉得困了，全身飘飘然的，这感觉真不错。

　　临睡前十分钟，陈辉那小子的侧影在脑子里闪现，我不由自主地傻笑起来。翻个身，左手摸右手，发现手腕上很平滑，对了，少了一条手链。那条红丝带编成的手链上，吊着一枚招财猫的坠子，黑色的配金铃铛的猫。买它的时候，店里的小姐说这个坠子象征着修罗地狱里的驱邪的鬼使，能消灾避邪。我们这座城市里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有家猫舍，专门出售这种从日本进口来的，招财猫系列的饰品。尽管不少奋青抵制着日货，我只是觉得，那只是一样饰品，文化有国别，但无国界；时尚饰品，同样如此，没必要紧张兮兮的抵触。我的小姐，看你想远了，尽是担心些远大的主题，让我们睡眠吧！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