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同行人》居九戒

5、第五章 足球

　　“哎呀，程宇，你就当帮帮我呗。我们班男生实在是没人能拉上了，我这也是迫不得已，你就参加吧？老叶说了，他不求我们班拿名次，只要别便宜了（5）班让他们不战而胜就行！”杨轶软硬兼施，好不容易磨了6个人报名，只要程宇也上钩，面对（5）班发来的足球约赛，他们班最起码也不至于凑不齐人上场应战。

　　“班长，你就别难为我了。我根本就不会踢，你让我上，这不是给我们班丢人么！”

　　“你少蒙我，张世超都跟我说了，你小时候还上过两年少儿足球训练营呢。你要不会，那我们班也没人会了。”

　　“靠，这个大嘴巴！”程宇握紧了拳头，心下决定待会一定得手撕了张世超这个叛徒不可。“唉，那行吧，算我一个。不过我事先说好，小时候学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踢不好不赖我。”

　　杨轶点头如捣蒜，二话没说就弯腰在纸上添了程宇的名字。

　　“班长，不带这么偏心的吧？有什么好事只想着程宇——是，跟我们比，他是人长得帅，学习也好，可我们也是班里一份子，你也不能忘了我们吧！”郝英俊冷不丁出声。

　　他人身子没动，依旧面朝黑板，脑袋却四十五度角往后扭，斜睨着杨轶和程宇。语气要多酸有多酸，也不知道他自己听没听出来，反正杨轶是听出来了。她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挺直了腰，拿在手上的笔记本“哗啦”摔在程宇桌面上，“你什么意思？我偏什么心了？足球赛这个事我上礼拜班会课上就当着全班说了......你自己没把人放在眼里，怎么，耳朵也堵了？说我偏心程宇？那行啊，你要参加你报名啊，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让你报？”

　　程宇还是第一次见他们新任班长动如此大肝火，忙站起身，把笔记本递到她手里：“你跟他废什么话！行了，足球赛的事我记下了。快上课了，回座位去吧。”

　　“呵，跟我就是废话，那跟你是什么话？情话么？”郝英俊冷笑一声，他姿势不变，颇义愤填膺地告诫道：“程宇，你少看不起人！”

　　“你特么嘴巴放干净点！少在这被害妄想！”这下改为杨轶拉着程宇了。

　　江嘉年从厕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瞧着一脸愠色的程宇，伸手拍了拍他的同桌，问：“他们干嘛呢？”

　　大概江嘉年真的是难得主动找他同桌搭话，同桌有点受宠若惊，说话舌头就跟打结了：“啊？啊——他们，他们啊？杨轶好像在让程宇报名我们班跟（5）班的足球赛,然后......”

　　“足球？”江嘉年没等人把话说完，立刻冲杨轶挥手：“嘿，班长！我我我，我也报名！”

　　三个正僵持不下的人显然都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江嘉年。郝英俊趁机努努嘴，彻底转回身，装模做样地从桌屉里拿出水杯，出了教室去接水。杨轶愣了愣，最后点点头，冲江嘉年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回了自己座位。唯有程宇，他一屁股瘫坐下，像看个傻瓜似的望着江嘉年，而后者也俨然似个傻瓜，也不知道乐个什么劲儿，笑嘻嘻地向他一步：“程宇，那今天放了学你教我踢足球呗。”

　　“不教，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礼拜六？”

　　程宇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不会踢，你报什么名？”

　　“我不会，我可以学啊。再说了，你不是会么。”江嘉年回得理所应当。

　　“呵。”程宇冷笑，也不知是该佩服江嘉年的没眼力见，还是该钦佩他的脸皮比砖厚。他不耐烦地冲他直摆手，心里认定跟他这种人多说无益，存粹只是给自己添堵。

　　大概是以为程宇答应了，江嘉年心满意足地大长腿一抬，从自己同桌的座椅椅背上跨进去。程宇收回目光，瞥了眼粘在桌角的课程表，再抬起头时，被突然探脖子凑近面前的大脸没得吓了一跳。

　　“我说超啊，答应哥。以后咱不拿自己的‘月球表面’凑近了吓人好不？”

　　“啧，怎么说话呢？”张世超撇嘴缩回脖子，愤起抗议：“就你这嘴毒的，哥要不是念在高中三年哥们儿一场的份上，哥都懒得提醒你！”

　　程宇挑了挑眉，附和：“那行，那请问哥，您这是打算提醒小弟我什么？”

　　张世超瞄了眼教室门，突然轻了声，说：“我跟你说，郝英俊那怂蛋反正也怕你，以后他要再扯淡，你就别搭理他。倒不是怕这小子，关键——”说到这，他砸咂嘴，“关键这小子他亲哥郝英良以前跟我一个初中，比我大两届。我初一刚进去没多久，他哥郝英良就因为拿刀捅死了人被关进少教所。好像这件事还上过新闻，就因为这，我们学校全校小流氓，平时再横，遇到郝英俊都绕着走，就怕得罪了他，他哥出来也拿刀捅他们。哎，你是不知道，这件事简直给年幼单纯的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每当我想......”

　　“行了，别‘每当我’了。还有几分钟，去不去小卖部？去就帮我带一瓶万金油回来。”

　　“万金油？你那小破自行车链条又掉了？！”要不是程宇，张世超绝对想不到，他们学校不比门卫室大多少的小卖部竟然还卖万金油这种注定滞销的东西。

　　程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团十块钱，递给张世超：“找零不用给我了，赏你。”

　　张世超：“......我谢谢你哦。”一瓶万金油九块六，剩四毛钱的打赏，他连根旺旺吸得动都买不起。

　　程宇摆摆手，欣慰于张世超有礼貌之际，也催促他：拿了跑腿费就赶紧的，别墨迹！

　　放学的铃声才响，教室里的学生就顿作鸟兽散。程宇慢悠悠地晃到车棚，不想江嘉年还没走也在，他单脚撑地坐在他那辆蓝色的山地车凳上，见到他，长腿一迈就从车上下来。

　　他该不会是在堵我？程宇觑了他一眼，边开锁边把话说在前头：“足球那事，我今天真没空，你要想学，你再找别人问问。”

　　“不是，我等你不是为了让你教我踢球。你自行车链条不是掉了，我可以顺路载你回去。”

　　程宇瞄了眼他的车，问：“你确定你能载人？”

　　江嘉年：“......”

　　程宇把一瓶万金油都滴完，弄得满手尽是锈，掉了的链条依旧没修好。看来这次没办法，只能重新换了。他修链条修了二十分钟，江嘉年也在他旁边看他修链条看了二十分钟，直到他放弃，江嘉年从书包里翻出了本不知道是哪门学科的作业本，从中间撕了两张，递给程宇当纸巾擦手。程宇掀眼皮瞥了眼，伸手接过。

　　俩人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及至出校门，程宇看向江嘉年，问他：“你往哪个方向？”

　　江嘉年指指左边。

　　“哦，那我们相反，我往右。”程宇说着将车头往右转。

　　“等等——”江嘉年叫住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见程宇蹙了眉，他于是指着自己的自行车：“我的自行车借你！你总不能推着自行车走回去吧？你骑我的回去。”

　　程宇：“我骑你的自行车回去？傻了吧你。你的车借我，那你自己呢，走回去？”

　　“我可以打车——不，不是借你——”江嘉年调转车头，推车走近程宇，仗着自己长了双无辜的大眼睛，直视他道：“我家还有一辆自行车，这辆送给你。”

　　“呵，”程宇嗤笑，“送我？无功不受禄，你凭什么送我，我为什么要收？”

　　“你帮我补课......”

　　程宇打断他：“我已经收了补课费。”

　　“那......”江嘉年垂眸，咬着下唇，为把自行车送给面前的人而犯愁。

　　程宇望着他又长又密的睫毛，心里叹了口气：“我没有随便收人礼物的习惯。再说了，你这车一看就不便宜，我肯定骑不习惯。我还是喜欢骑我这小破车，骑出去不上锁都不用担心有人会偷。”

　　江嘉年信以为真，“那要是也是辆旧车呢？”怕程宇又回绝，他又赶紧补充：“要不然这样，你教我踢足球，我借你我们家那辆没人骑的旧自行车？反正搁那也是搁着，而且我既然跟班长报了名，总不能到时候上了场拖你们后腿吧？所以啊，你就当帮我个忙，嗯？”

　　一番话说的程宇无法再拒绝。他心想：我算是看出来了，江嘉年这家伙是真心实意想学踢球，为了贿赂自己教他，他竟然不惜拿自己的自行车抵，他这股好学的劲儿，要是转移到学习上，自己的补课恐怕也会轻松不少吧？有取有求，即是一桩买卖，既然是买卖，条件不差，自己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临了，程宇点点头，接受了江嘉年的提议。

　　第二天一早，江嘉年果然信守承诺，蹬了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到学校。他把车钥匙递给程宇，接着饶过他回到座位坐下，也没向他确认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教他足球的事。他不问，程宇反倒不好意思一拖再拖。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放学后，程宇挎着书包，怀里抱着颗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足球，走到江嘉年桌前，撇头示意他跟上。

　　江嘉年把桌上的笔啊、书啊的一股脑塞进书包，小跑着追上程宇。

　　下楼梯时，程宇想起来要先探个虚实，于是问江嘉年：“看过足球赛么？基本的规则应该知道点？”

　　后者摇头，见状，程宇又问：“那体育课上，体育老师总带你们碰过球吧？”

　　江嘉年还是摇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从小到大也没上过几节体育课，所以......”

　　听他这么说，程宇才想起来，还真是。开学这么久，仅有的几堂没被其他科老师强占的体育课，江嘉年好像真的都请假了。“心脏不好？还是？”

　　电视剧里，那些主角不都是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啊什么的，所以才不能剧烈运动，体育课总要请假。难道他也是？思及此，程宇不由对自己先前对他的不顺眼、没好气感到一丢丢愧疚，仔细想想，江嘉年这人既没招他惹他，长得也不讨人嫌，自己的确先入为主，过分了点。

　　“不是，是我们家有‘先天性成骨不全症’的家族史。其实我生下来就做过各种检查，查出来也没这个病，但我妈就是不放心，非说什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才不让我上体育课，就连骑自行车都是我好不容易才软磨硬泡逼她答应的。”话音落地，江嘉年耸耸肩，冲程宇无奈地笑了笑。

　　程宇挠了挠脖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想换个话题，于是嘴比脑快：“还以为你是个病秧子，看上去就挺弱不禁风的。”

　　江嘉年挑眉，唇角弧度更大了，他笑问：“你都看我‘弱不禁风’了，那你怎么还看我不顺眼，老欺负我？”

　　“谁看你不顺眼欺负你了？无凭无据，你可别猪八戒打败仗，倒打一耙！”

　　江嘉年就这样挑明了问出来，程宇瞬间也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心虚，别过脑袋，眼睛往四处乱飘，嘴上第一时间死鸭子嘴硬地反驳。

　　“哈哈哈哈，程宇，你这人真有意思。”

　　程宇:“......”

　　滚！你才有意思，你全家都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