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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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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太久论文,行文感觉很奇怪。找感觉的复健短篇。
么么哒。
番外一、盲
01
“舅舅!舅舅你怎么了?!”金凌看着忽然扶额晕眩的江澄,连忙缠住了他。
“我没事。”江澄闭着眼,“坐会儿便罢了。”
江澄的眼前一篇雾蒙蒙,黑夜里的物体像是被糊在了什么纱后,可他耳边却反反复复的是一句魏无羡的道歉。
——对不起,我食言了。
——不必保我,弃了吧。
以及温宁硬要把随便塞进他的手中时,那种疯狂而悲怆的眼神。
“他竟然敢……”江澄紧闭着眼,只觉得太阳穴嗡嗡发痛。
金慧沨探了探他的前额,觉得不太对劲:“江兄,请你镇静,怕不是恨生那把剑淬过毒,你要平复心绪。”
大雨仍然打在观音庙的石阶上。
江澄目眶微红,嘴唇颤抖似要再说什么,却一阵气逆,昏了过去。
02
金凌虽然嘴里老是叨念他舅舅如何烦人,这时候是断不肯离开的。但是金家此时一定有许多变故,因此金慧沨劝了许久,好歹让他保守秘密回金家去。
“那有什么事情,姑姑一定要告诉我!”
金慧沨把披风甩给金凌,推了一把道:“知道了,左右有我在,放心。”
金凌咬牙御剑而去,眼眶都红了。
03
恨生是金光瑶的佩剑,按他那般精打细算的个性,藏个后手并不为奇。医师大概断定是个逆行气血的药,好在江澄毒发那时已经尘埃落定,否则如果是打斗之中,突然行气逆转,恐怕会爆体而亡。
“那个贱人……”金慧沨啐了一口。
说话之间,江澄已然悠悠转醒。余毒大概已经清干净,他茫茫然眨了眨眼。
“江兄,你感觉如何。”
江澄神情仍有些恍然,但他眨了眨眼,目视前方,很快道:“我没事。”
金慧沨眉头一蹙,但却转而对众人道:“既如此,大家散了吧。林先生留下配个药便是了。”
围观的弟子们便都散去。
金慧沨在林证疑惑的目光中合上了门。
林证道:“是药三分毒,既然无事——”
金慧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她慢慢走到江澄榻边,坐在一旁,牵着江澄放在被子边角的手,缓缓拢好。
“你看不见。”她试探着说。
江澄缓缓点头:“倒是你看出来了,本来方才我也想叫林证留下。眼下时机特殊,传开来也不大好。”
金慧沨答应着,给林证让了个位置诊脉。
04
这细细查了许久,不过就是些肝气上逆之类的,大概与眼里结翳差不多。只不过江澄心中郁结已久,此时厚积薄发。虽说静养些天配合药物也就能好,但具体要多久,也不知道确数。
“肝热阴虚,外加脾胃不和。”金慧沨看着药方里的草药,叹道,“你这宗主能不能养尊处优一点……啊对了,林先生,需不需要加一些湿热下注的药。”
“湿热下注?宗主没有什么湿热的症状啊?”
“是。我也不是很确定。”金慧沨挠挠头,把江澄脚边的被褥掀开来,取下他的袜子。
“喂,你干嘛。”江澄一个激灵缩回了脚,却听金慧沨道:“我看他这么冷的天也有点脚汗,棉袜也潮潮的,虽然不至于熏人但细闻还有些……”
“喂!”江澄涨红了脸,劈手要去夺被她拿走的袜子。
“……”林证接过套袜一闻,“大多男子都这样,金姑娘你是女儿家,这大概大惊小怪了。”
江澄面色相当奇妙了,不过几句话间,袜子被人来回嗅了个遍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这样啊……”金慧沨点了点头,将袜子收进怀中。
“我说……”江澄咬牙切齿,虽目不能视,但内力深厚之人大多能以耳代目,拂过脚边的气流告诉他,自己的袜子拐了个弯儿却没回到脚上。
他正准备开口骂人。
却听林证一阵嘲笑;“金姑娘和宗主感情深厚原来这话是不错的,袜子还贴身收藏啊。”
——贴身收藏是什么鬼!????
不是,你别什么东西都往胸口里放啊喂!!!你忘了你玫瑰饼也放在里面吗!!!!???
——等等?
江澄一阵反胃。
——他好像吃过她给的饼。
握了个大草。
05
林证便告别二人,去亲自抓药熬煮。
“我去煨个汤。”金慧沨拍拍自己握着的,江澄的手背,准备起身,却被攥住。
金慧沨有些狐疑地看了眼攥住自己的,那只好看的手。古朴的银色指环还安静地缠绕在指根。
“那我就让厨子做去,我就去知会一声,很快回来陪聊哈~”
哪知江澄嘴角一抽,甩开了她的手:“要去便去,像谁强拦你似的。”
金慧沨心内一软,差点舍不得出门。
06
其实江澄早已不是孩子,也全然与怯懦恐惧这样的词汇绝缘。她觉得用孩子气,或者害怕来形容这样的表现是不对的。
可是当她吩咐下去,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
她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他拉长而滞重的呼吸,随着他听见她的临近而顷刻放松。
“怎么了。”她拢上他的手背。
江澄的眼前裹着厚厚的药熏带,他半坐着,靠着身后的床板:“你又来了,我又没事。”
他的手指逐渐收拢,指腹贴上她温凉的手指。
那看起来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
江澄的嘴角绷着许久,半晌,在她以为屋内的白檀香要燃尽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毫无预兆。
“那年,我也是这般,被蒙上双目,什么也看不见,走上了那座山。”
“‘那座山’?”
江澄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的鼻尖微微地泛红。
“我按着他的话,去找那个抱山散人。”
“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却并不害怕,因为我觉得他并不会骗我。”
江澄的唇边有些干裂,起皮的部分泛白,随着唇瓣的颤抖而显得更加令人难过。
“他竟然……”
——他竟然。
那是江澄在观音庙昏倒前的最后一句话。
金慧沨暗暗叹气。
“慢慢呼吸。”金慧沨伸手给他顺气,“你的气一直结着,说出来也好,左右我不是大嘴巴子,不用担心会大喇叭乱说的。”
她一直不想听到关于魏无羡的任何事情。
可是她在意江澄的那些……她未曾参与的过往。
07
小厨房煮了一桌菜。
金慧沨出去端的,说的是宗主还在修行,就不让人入内了。
她给江澄舀菜,本来准备盛一点汤,勺底接触汤汁的那一瞬她却顿了顿。
莲藕排骨。
那是江厌离原先向她示好的时候端过的一盅汤。
她转而舀了另一盅的冬菇鲜笋鸡。
正在盛饭的时候,金慧沨突然听见了江澄嗅了嗅,复而微笑地叹道:“这莲藕排骨炖的,就是不如姐姐的香。”
“你姐姐,常炖这一碗吗?”
江澄提到江厌离,面上的表情既有怀念又有伤感:“阿姐炖的莲藕排骨,我从小喝到大,再没尝过更好的。她炖汤的手艺,远远闻着就饥肠辘辘了。”
“这样啊。”金慧沨将勺子放回碗中。
还好江澄看不见。
她,不知道该露出何种表情。
对于她无法原谅的人,江澄总是抱有最深切的怀念。
身处无助茫然的黑暗,就想起那段赤诚鲜活的情。闻见寻常的饭香,就感叹起故人犹在的那段和美融融的恩。
“那……我呢,有没有什么特别让人难以忘记的东西呢。”
江澄听见她问。
08
江澄晚上就寝,她虽死皮赖脸,却也是不会和他一同就寝的。
江澄爱那份边界,分寸和克制,她便也不能乱了次序。只不过,想起江澄握紧自己的手时,那般匀长的呼吸,她还是一狠心,将手上那对白玉环褪了一只下来,塞进了他枕边。
她出了门便泪如雨下。
她不该愚蠢地发问。
如果不问,就不会有那样令人绝望的答复。
——江澄沉默了许久,终究却摇了摇头。
是,她没有那些于他而言难以忘怀的记忆。毕竟她的到来太过仓促,也远远不够漫长。
江澄躺在床上,指腹摩挲着白玉环。
他未曾入眠,因为听见了雨落的声音。
09
江澄是个修行之人,其实失去视力对他而言稍加适应,不会对生活造成影响。走路,沐浴,如厕,都可以自己解决。只是一些文书处理和旗鼓相当的战斗,大概是难以应付的。
为掩人耳目,这段时间的来往书信,大多由金慧沨用心语直接传入江澄的意念。
——话说回来,她自从金光瑶把持全局,便再也没回金家,而是在云梦做起了客卿,大概此番有小半个年头了。
到了现在,接触这些至密的信息,江澄却也十分放心。她总是私心里有些高兴。
“金麟台的那些派系,看来并不将金凌放在眼里。”说完最新的情况,金慧沨道:“我还是不太放心,想过去走一遭。”
“你去没什么由头,不如我去。”江澄道,“何况这几日,我也稍微能看见些东西。只不过还是模糊的。”
“那也危险,你此去立威,不如我也跟着。万一情势不对,就交给我吧。”
江澄垂眸瞧了身旁的她一眼,忽然发笑了。
“你笑什么,有何不妥。”
江澄阖上了眼,他的睫毛是温柔的鸦羽,轻柔地吻着他的皮肤。
“那日,我想不出来,又没有回话,你伤心的很。”江澄笃定地说,虽然金慧沨觉得当时他目不能视,压根看不见她红了的眼眶。
“可是我一直在想,你之于我究竟有何处特别。”江澄将一枚色泽温润的白玉系在了她的腰间,“现在却突然发觉,大概是默契二字。”
这白玉的质地和她昨晚留给江澄的玉环几乎没有分别。
“这个给你,那么玉环我便留着了。”江澄说。
金慧沨喉咙一紧,忽而是一个狡黠的笑:“好呀,这块白玉更大些,我赚了。”
10
他盲过两次,却后知后觉有过那么长一段的目不能视。
虽然光鲜热烈,却曾暗自神伤。
虽然毛手毛脚,却也敏感多情。
虽然极端自负,却又极端自卑。
她不完全善良,不完全狠毒,不完全镇定自若,却也不完全肝胆侠义。
所以他曾看不见她。
他沉浸于漫无边际的,过去的美梦。
却忽视了一起行走的现在……和或许会有的未来。
11
“古书虽然迂腐,有时说的还是不错。”
去金麟台的路上,江澄骑在马上这样说道。
“是吗,比如?”
江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哈?”金慧沨啃着手里的牡丹饼,表情十分古怪:“你这回又是怎么了,脚底的汗逆进脑子吗?”
“……”江澄不再多话,扬鞭策马。
金慧沨哪里那么容易被甩下,她唇角一勾,纵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