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此木柴

11、番外三

　　番外三·诞辰

　　01

　　金子轩抿了抿勺子里的汤，皱起了眉头。

　　“这怎么回事。”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江厌离看着仍然沸着的明炉，道：“虽然小妹制作糕点和凉菜类的菜肴一直都差强人意，但是她料理珍稀食材一直以来都有着绝妙的味道。熊掌，鲍鱼和鹿肉还有牡蛎之类的材料腥气都能被很好的平衡，然后通过调味和配菜增添鲜味。可是这次的调味总感觉酸咸味过重，而且蔬菜的鲜甜也完全被盖住，这不太像是小妹的手艺呢。”

　　江厌离说话语气平和，但江澄已经坐不住了。金慧沨看不惯家姐，他素来早有耳闻，但是今日是姐姐正式与金家订亲的日子，家宴之上人都没到便罢了，前几个月他才尝过的松茸鹿肉杂烩，今天偏偏做的和上次差的十万八千里。胡椒和生姜的气味过重，另外米醋和烧酒的味道也没能融合——倒不是说江澄挑嘴，哪怕就是咸菜馒头，他也是可以入口的。但这明摆着不用心的菜肴，简直就是刻意对姐姐心中不满。

　　不过家宴很快结束，江澄也总算得以离席，走动走动把心中的怨气呼出。

　　鲸鱼、狼脊、鹿肉、熊掌之类的菜肴对于寻常人家或者店铺十分少见，而处理这些食材所需要的都是极大的臂力，也正因如此，一般的厨师不知道食材的味道不会做，而大家的千金却又没有力气拆解食材。因此，这次的菜肴才会由金慧沨来做。

　　江澄如此思索着，却没来由地走到了小厨房附近。

　　02

　　“鲸鱼。”

　　旁边的厨娘听了，忙不迭把厚重的木盆施力提起，放在金慧沨手边的案台上。

　　木盆里面，是鲜红的肉，很难想像，这居然是鱼类的肉。因为无论怎么看它都有着类似于牛肉或是驴肉的结实纹理。

　　金慧沨伸手捉住一块，砸在案板上，用刀背使劲刮去皮上粘液，并不断撒上粗盐来增加摩擦。

　　“姜汁。”

　　帮厨拿上一碗捣碎的新鲜嫩姜，金慧沨拿起纱布将姜渣包裹，挤出姜汁揉搓鲸鱼块。

　　须臾，她拿过一盆净水，把鲸鱼块漂洗一遍，再抄起菜刀，干净利索地将它剁成几十个小块。

　　下刀的节奏很快，并且声音同一均匀，这表示每一次下刀都干净利索，没有皮肉未断或是骨骼碎裂。

　　江澄不由得在窗边多张望了一番。

　　但是这样剁肉的声音很快停了下来，只见金慧沨闭着双目，似是疲累一般，刀还留在案板上，一手有些不适地扶住腰。

　　江澄恍然发现，她的唇色似乎有些发白，脸色也不太好。

　　“小姐……”

　　金慧沨抬手阻止了要来搀扶的人，转头另起一锅，将糖倒入烧化，厨房内弥漫起甜味的焦香。

　　她用锅铲划着粘稠的棕色糖浆，而后起锅将糖液倒入一旁似是装着酱油的大木碗，而后在碗内加入柑橘汁水和高汤、大豆酱。

　　金慧沨看起来眼皮打架，眼见着好像铁锅有些仄歪，江澄一个瞬身入内，扶住了及其危险的铁锅——里面烧热的花椒油还在沸腾。

　　而靠在他肩头的金慧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03

　　江澄把她扶到一边坐了，但其实她似乎并无大碍，因为很快便又转醒了。一边的下人捧了些红糖姜水，江澄又鼻尖察觉到点血腥味，便不好再问。

　　其实他本来就闻到了，只不过厨房这地方，血腥味实在稀松平常，他没往那方面想。

　　“你也别忙活了，左右家宴都过去了。”江澄起身，看着仍然坐在一旁捧着糖水的她，“虽然做的不好吃，可是姐姐也不会因此责怪你，你也不必重新做了呈上吧。”

　　金慧沨白着嘴唇，皱了皱眉狐疑抬头：“……不好吃吗？”

　　江澄犹疑了片刻：“调味太重了。”

　　江澄只觉得被那么多下人围观，实在心中有些不自在，便转身准备离去：“你既然身体不适，便好生歇息，别勉强自己了。你哥哥还有事与我商谈，我就先走了。”

　　金慧沨看着江澄走出厨房，忽而颓唐地坐回条凳上。但她很快抬手指人：“你，把那边剩下的，方才宴会的汤给我盛一碗。”

　　仆人从锅里盛出一碗锅里留着的，金慧沨喝了，闭了闭眼道：“……去把少夫人叫来吧。”

　　04

　　“你来调味吧。”

　　江厌离到的时候，四下并无一人。只有沸腾的大铁锅咕嘟咕嘟泛着香味。

　　“……啊？”江厌离看到坐在一边条凳上，似乎是在歇息的金慧沨，她没带钗环，也没有厚重的妆容，似乎因为这个看起来憔悴了些。

　　“我说让你来调味。”金慧沨扶着额头歪在一边：“我今天身体不太好，可能尝味道比较迟钝，由你调味好了。”

　　“身体不适，那应该回去休息。”江厌离笑吟吟地，温柔地便来搀扶她：“家宴都结束了，我也不是很在意，你就别这样了。”

　　“……”金慧沨抽出自己的手：“我什么时候说，是做给你的了。”

　　“左右是给你弟弟喝的，你做姐姐的他生日帮忙做碗面也算帮我个忙。”金慧沨挽起一边头发道：“听哥哥说你是会做饭的，该不会调味道都做不好吧。”

　　江厌离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05

　　江澄是不吃宵夜的。因此这时候有人端上汤来，他本来并不想喝。

　　江澄看着碗内醇厚却并不泛油的汤，一些龙须一般纤细的面漂浮其中，两枚小巧的鹌鹑蛋。看起来就十分丰厚的肉，以及翠绿的蔬菜却垫在面食的下面。

　　“虽然我确实在意今早的事情，但既然事出有因，你也不必为了今早的事情如此劳累。”

　　金慧沨把碗放在桌子上。

　　“我并不是为了上午的事情赔罪，虽说，即便有错，我也未必会这样做。”金慧沨拉开桌边小凳，自己坐了下来：“何况不过是调味出现了偏差，让我赔罪实在太过夸张了吧。我只是觉得，过生日的人，还是应该吃一碗长寿面。”

　　江澄一怔。

　　“今天家宴虽然菜肴珍稀，但不过也是为了新人喜庆准备的。生日的贺礼，我想你姐姐和周身的人也有准备，我也不知道应该送些什么，就随意下了个面。”

　　“我的意思是，除了家人，你仍然会收到来自很多人的祝福。包括我在内。”金慧沨给他摆好碗筷，“我本来是亲自动手觉得有心意些，不过今天我尝味道可能有些偏差，就让你姐姐帮忙调味，想来她更了解你的口味。”

　　江澄心内复杂，执起了勺子，端过那碗气味醇香的汤面。

　　——其实今日，并不是他的诞辰。

　　也不是她记错了。

　　而是……

　　曾经他对她怀抱偏见，生辰的时候并不曾邀请她，他因为不想她咋咋呼呼地来道贺，所以刻意把生日说错了时间。

　　“谢谢。”江澄艰涩的说。

　　金慧沨弯了弯嘴角，苍白的脸色使她看起来有些疲惫。

　　06

　　汤面十分鲜美，鲸鱼肉也好吃多汁。可是江澄囫囵吞着，心下却乱七八糟。

　　金慧沨缓缓起身，走到门边。

　　“世妹！”

　　他惶惶然站起。

　　“怎么了？”

　　“下月初五……”江澄攥紧了拳，“下月初五你有空吗？”

　　金慧沨回眸一笑：“有空，你的生日嘛，我怎么着也得挤出时间啊。”

　　“？？？”江澄惊愕：“你！？你怎么——刚刚姐姐和你说的？”

　　不生气吗？

　　不难过吗？

　　尝受到被欺瞒的滋味，不会悲伤吗？

　　江澄的话语全部被堵在喉头，仿佛被刚才的鹌鹑蛋噎住。

　　小妹狡黠着笑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嘛，谁没有点秘密呢？尤其是男人。”

　　她欢快地负手走出了门。

　　07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的脚步停在了月光洒满的中庭。

　　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慧沨缓缓地蹲下，在一边的廊柱边抱紧了自己。

　　……

　　她是被金子轩晃醒的。

　　“你身上不适，有血虚，怎么就在露天的地方睡了。”金子轩双手捂上她冰凉凉的脸蛋，“快，我叫人煮了姜水，你回房浸脚一炷香去去风寒再睡觉。”

　　金慧沨微笑了，果然，她的哥哥还是待她好的。

　　08

　　一个月后的初五。她收到了一枚做工精巧的和田玉簪，外加一枚让她欣喜若狂的银铃。

　　……明明是他生日诶。为什么反而我收了这么多好处。

　　金慧沨一边腹诽着，一边把做好的蛋黄酥，悄悄放进了江澄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