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为君痴君亦痴》Aleka

6、第 6 章

　　陈思敏爸妈都是在广播电视台工作的。
　　这个省级广播电视台在全国很有名气，电视台门口每天都是小迷妹的，有节目的话黄牛票子一大堆。
　　陈思敏家就住在广电对面，她却一直有点反感电视节目。
　　这叫生在福中不知福。
　　陈思敏本来是不看国产网剧的，理由也是瞧不上之类的，但是今年夏天播的网剧很风靡，本来在视频网站上关注的欧美圈影视博主纷纷跳槽到该网剧的坑里，她也就带着鄙夷去看了——
　　然后她就“一看不复返了”。
　　暑假还没有放，陈思敏周末回家就偷偷地补剧，像是偷腥一样的，害怕父母察觉，但是看了之后又许多其实没有很大意义的感慨也没有人分享，心里可难受了——
　　回到学校就只好抓着夏子辰讲，夏子辰比起看网剧还是更喜欢看综艺节目的，可是他对于陈思敏日常打脸行为比较习惯了，有一下没一下地听陈思敏念叨着这个双男主电视剧。
　　这次电视台的这个节目，这个超级双男主网剧其中一个男主也要来，陈思敏很是激动。
　　她活到这么大，只有两次求她爸爸给她搞到节目的票——
　　一次是她四五岁的时候天天在电影频道看老港片时喜欢的成龙大哥要来录节目，然后就是这一次。
　　陈思敏总是听她爸爸说哪个领导的女儿来看小鲜肉，被她的领导爸爸一巴掌甩回去的案例心里有点发麻，但是自己想到自己长这么大也就要求去看过一次节目，还是厚着脸跑去明示暗示，还是求她爸爸搞到了票——
　　反正她爸爸就这么一个女儿，也就算了。

　　陈思敏自觉好不容易搞到了票，结果鉴于家母与方曦哲母亲熟识逼迫陈思敏陪同去看什么什么的秀前功尽弃？
　　对陈思敏来说是不可能的。
　　她本来做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准备，这是又想到了自己的同桌夏子辰——
　　就让夏子辰替她去吧。

　　其实这个想法让她有点惭愧。
　　她这样可以成全自己不说，但是这让她直接干预他人感情生活是不是有点不好？
　　虽然夏子辰并不像讨厌方曦哲，但是呢，莫名其妙地让他去陪别人看秀是不是有点不好？

　　“人家方曦哲没有什么朋友，人家学习又好，你趁此机会可以和人家学习学习，请教一下。”陈思敏的妈妈是这么说的。
　　“唉，母亲，您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您贸然让我陪方曦哲去看什么什么的秀，不好吧？”陈思敏只是想找一个不去看的理由。
　　“人家那么优秀，也不会看上你吧？”
　　还真没看上，陈思敏想。
　　“要不，我找个人替我去吧？”
　　“你要是真找得到，也可以。反正方曦哲妈妈也是觉得他儿子没有什么朋友，挺孤单的。”
　　你是没有看见过他妈妈给他强行凑朋友开的生日聚会有多么无聊，陈思敏想，所有人都洋溢着尴尬的礼貌，真的是要闷死了，陈思敏全程只好逗着方曦哲家的狗玩——
　　霏霏？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方曦哲妈妈在说是方曦哲取的，“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狗的名字都挺文艺的，方曦哲不愧是方曦哲，人也知书达理，可谓“大家闺秀”？
　　噗，大家闺秀。
　　“放心吧，母亲，我给他找的伴侣，啊，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一起去看秀的，与他真的是，嗯，天仙配，没错，情投意合，一定行的。”
　　陈思敏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反正自己平常嘴巴也“自由奔放”，随便了，能自己开脱就好了。

　　于是考完试，她直接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了夏子辰，一切如她所设想，完美推脱。

　　也太顺风顺水了。

　　至于别人怎么想，
　　她也管不着了。

　　反正自己平常不要脸，祸害苍生，坑同桌的行为又不是没干过，多一次又怎么样？

　　对不起了，方曦哲。
　　反正你也喜欢他的，虽然这样助力不太好，但是希望你以后会感谢我的——

　　他们仨就一起出了教室，自己东西挺多的，于是将一个袋子顺手塞给夏子辰——
　　帮我拿一下。
　　夏子辰自己东西不多，但是被塞了个大袋子有点吃力，加上之前考试还没有怎么平复心态，又来这么被诓骗的这一道，似乎有一点烦躁，汗水落个不停。
　　方曦哲跟着他下楼，下了两层才忍不住道：“我来拿吧。”伸手夺陈思敏的袋子。
　　夏子辰虽然心里还在暗骂陈思敏这样不厚道的行为（在暗骂她，以掩饰实际上可以和方曦哲一起去看秀的激动？自己也没这么做作吧？），但是看人家方曦哲伸手过来，很快反应过来：“啊，不用，也不重的——”
　　他挡着方曦哲的手。
　　两人的手在空中尴尬地僵持了一下。

　　“要不你两一起提。”陈思敏走在最前面，刚刚回头看到这一幕，随口讲的。

　　真见鬼——

　　方曦哲没有说什么，拽住了袋子的一边，夏子辰慢慢脱手，将他抓的一边松开——
　　“走吧。”
　　方曦哲说话说得很轻。
　　他们两就这样异常别扭地往下走。

　　陈思敏觉得他们这样十足好笑，但是，看见他们奇异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方曦哲一直在假装看花看草。
　　学校有一排银杏树。
　　放暑假的时候叶子比较浓密，但是暑假结束后浓密不了一时就会变黄，然后飘落。
　　每次轮到他们班搞公共卫生的时候，方曦哲都会主动去打扫银杏大道。
　　春夏的时候，偶尔会有几片新叶飘落无疑是件感伤的事情，它们都不曾风采过——
　　所谓风采，就是秋天它们飘落的时候吗？
　　叶子落得一地黄，人们走过，踩得地上掉落的银杏果粘粘的，地会变黑，那时候扫地会很难，但是方曦哲蛮喜欢的，很奇怪，好像到了秋天，这个平常感伤的季节，银杏才会因为落叶而被赋予风采——
　　但是落过一季，就没有什么特别风华之处了。
　　冬天的时候就是漆丫丫的，赤裸裸的树。
　　这时方曦哲就期待下雪。
　　南方下的大多是雪籽，不是正真意义上的雪。
　　但是，知道比光秃秃，没有遮盖物的树和街好。

　　方曦哲对雪有着一种难言的情感。
　　他依稀小的时候有一只猫，黑黑的身子，只有四只脚是白的，所以取名踏雪。
　　但是他妈妈说他小时候并没有养过猫，这个情节要不是他自己想的，要不是他从哪里看的。
　　然后又有一只兔子，也是白色的，叫做雪梨。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雪梨养了几年也就去世了。
　　方曦哲第一次体验到人生中离别的篇章，那时候他还在上小学。
　　家里没有人陪他玩，连一件活物也没有了，一直没有朋友的他，这才意识到这叫做孤独。

　　他现在也想不起来那种哭到晕厥的感觉了，反正鼻子堵住，很难受。
　　他渐渐学会克制自己的感情，不要对什么东西倾注太多，这样就会好一些。
　　上初中后家里养了一只小博美，也是白色的，“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霏霏。
　　小狗十足可爱，但是他不想以后再心力憔悴，霏霏都是他妈妈带大的。

　　他觉得自己不会对什么过分在意了，一心只读圣贤书。
　　然后他遇到了夏子辰。
　　夏子辰吸引他。
　　他就是这种，吸引所有人的人，他活泼，会适度地和别人开玩笑，又不像陈思敏这样太大大咧咧……
　　反正喜欢一个人，那人总有说不完的优点。

　　但是，夏子辰的出现又让他意识到自己孤独的事实。
　　虽然暗恋适合自己，但是……

　　《斯拉法的下雪秀》要来他所在的城市。
　　方曦哲之前去俄罗斯旅游的时候，看到过，但是行程错开了，没有看成。
　　记住的原因是因为导游给他翻译过，名字里有一个“雪”字。
　　他特地去查找了资料，那时他记得有个关键词，里面的小丑很是“孤寂”，所以他想看。

　　但是他妈妈希望他邀个伴一起去。
　　可能妈妈也察觉到他的孤寂了吧。
　　他本来想说夏子辰的，但是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妈妈就让他陈思敏陪他去。

　　他对此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因为要考试了——
　　考试第一，《斯拉法的下雪秀》第二。

　　他考完试才开始考虑这件事。
　　座位调整好，开始收拾东西，还没有想一会儿——
　　陈思敏就叫住他。

　　他觉得这样太狗血了。
　　他怀疑陈思敏是不是故意的？
　　撮合他和夏子辰？

　　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夏子辰好像很是不满。
　　方曦哲走在他后面，他自己在心里把这句台词念了很多遍了——
　　我来拿吧——
　　好像是要宠着人家似的——
　　我，来，拿，吧。
　　他觉得脸又红了。

　　夏子辰推脱他。
　　像是不熟的人之间礼貌的小尴尬。

　　方曦哲突然觉得很失望。

　　陈思敏建议他们一起提袋子。

　　然后他们就一起十分别扭地提。

　　方曦哲自己随便想着别的，想让自己脑内岔开这个想法——
　　不要去想他。

　　他们出校园，他妈妈开的红色吉普车，冲他们按着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