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祷告》理葵

15、chapter15

　　Chapter 15

　　——我一直以为你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弃的。网球对你来说不就是你的生命吗。
　　——你是在逃避吗，幸村。
　　——很多人都依然相信着你，在等你回归。

　　初雪来临的前几天，真田弦一郎从u-17放假归来，和幸村联系来看望他。作为多年好友，他无法理解幸村长久没有消息提及自身的医治状况，好像是一种忽然的放弃。他猜测幸村尚在治疗，没有太多精力和其他人联系，于是一放假就同白石一起来到T市。
　　幸村在机场见到真田与白石，一眼看到他们眼中的神采，心下有些怅然。他与真田许久未见，觉得有些愧对于他。三人见面没有多说什么，在一起一同吃了饭，白石便先离开了，剩下真田与幸村一时沉默，最后真田开了口。
　　“身体治疗得怎么样了？”
　　“大体稳定了，只不过没有办法再激烈运动。”
　　真田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斟酌着要不要询问再做一次手术的事。幸村看穿了他的想法，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道：“目前德国有一个新的项目，现在结果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再过一个月，完全结果就会出来了。”
　　“那到时候你打算去德国吗？”
　　真田的语气小心翼翼着，好像幸村是脆弱的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般。幸村忽然有些厌烦。他不想被这样小心地对待，却也不想被过于粗鲁草率地对待。他已经全无第一次手术时的心境。他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喜怒无常，无法好好地控制。幸村觉得悲哀，他紧紧抿住双唇，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对方的神色略有些惊讶，但是很快隐去了。真田轻咳一声：“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做康复，所以没有时间联系我们。”
　　“不，我在一家俱乐部教一些孩子打球，加上学校的课业，一直有些忙，所以没时间。”幸村的语气轻巧起来，说到后半句却有些躲闪。
　　门口的铃铛响了一次又一次，冷风灌了一阵又一阵，寒冷的空气和分秒可见的沉默让幸村的精神都有些恍惚。真田在开口时连声音都好像带上了零下的冰度：“很多人都在等你。”
　　“……”
　　“他们都以为你在努力着准备回来，但是没有想到你只是在……”
　　“对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回去！”幸村烦躁地打断了真田的话，“可是他们没有必要，如果他们会前进，并不总是需要我来领导他们！”
　　“你给我住嘴！幸村！”真田沉着头大喝，“他们的确可以不依靠你，但是你曾经就是他们的目标。网球不是你的命吗？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吗？你以前的志气去哪里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成何体统，在一个小小的俱乐部里教着小孩子，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还能配教他们吗？！”
　　真田猛地狠狠一锤桌子，周围的人纷纷侧目。他早意识到自己说的过火了，但无法止住。他对幸村感到愤怒，对周围的人感到愤怒，对外面的空气感到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感到愤怒。他无能为力，语无伦次，于是便站起来大步大步冲了出去。他知道自己不该说那些话，知道自己应该理解幸村的惧怕，而不是这样指责他。但是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帮助幸村完成这一场康复，无法和他再一次站在同一个球场上时，他害怕了自己的无力，又为这种害怕而羞耻与愤怒。真田在外面疯狂地走着，不停地深呼吸来平复自己。
　　有服务生过来轻声而礼貌地询问幸村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幸村慢慢微笑着摇了摇头，结了账，又拿起自己的衣物与真田遗落在椅子上的衣物走了出去。

　　夜晚的天空是深蓝色的，好像有雪花正在遥望无际的天后面酝酿着。幸村慢慢踱着步，好像是忽然之间便走到了村江工作的咖啡馆前。他透过玻璃门向内望，昏黄的灯光温暖地晕染出来。没怎么思考地，就推门进去了。
　　村江似乎和中川正在讨论着什么，当幸村过去时看到放在柜台上的一些音乐节入场票。村江一见他便止住了话头，笑着打招呼：“啊，幸村君。”
　　“是要去音乐节吗？我听说这几天几个学校要合办一场。”
　　店里的黄色猫咪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循着过来，撒娇似地在他脚边蹭着。村江摇了摇头：“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送的，她要出场表演。”
　　“是以前钢琴比赛的另一个女生，藤原晴美送过来的。”
　　村江咬了咬下唇，表情无论如何也轻松不起来。虽然不久前遇到藤原时才与她不欢而散，今天一大早她还是留了几张入场票和一封短笺在咖啡馆门口，信上对她先前的话表示抱歉，并且希望村江有空的话去参加一下音乐节。
　　方才她还在和中川讨论是否要去。中川担心她去了之后藤原又会说一些不知分寸的话。村江有些犹豫。
　　“这不是挺好的嘛。”
　　倏忽之间听到男生带着笑意的声音，村江抬头，看见幸村眼里盛满了愉悦地看着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也一起去吗？”

　　咖啡馆外的行人中，有些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望着天空，发出惊喜的笑声。村江，中川还有幸村一同向外望去，看到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在绚烂的霓虹灯中被映照成彩虹的颜色。越来越多的雪飞下来的时候，整个天空都晕眩成了白色，好像人间所有的不愉快都被吸收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淡淡的笑，对于今年的初雪。
　　幸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真田发来的道歉短信。村江像个孩子一样拉着他和中川跑出店去看雪，睫毛上轻轻落了雪花，又很快融化了，变成小小的水珠挂在上面，冰冷晶莹。幸村呼吸着清冽的空气，耳边是村江清脆的笑声，他低头去看真田的短信，再抬头时，已经热泪盈眶。

　　——无论如何，我们所有人，都会一如既往地站在你身后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