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祷告》理葵

14、chapter 14

　　Chapter 14

　　咖啡馆外传来一阵机车的急刹声，挂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一阵冷风随着门的打开灌了进来。村江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刺绣浮世绘的暗黑系毛呢长裙的女生背着电吉他走了进来。女生描了细长的眼线，抹着厚重的眼影，睫毛长而卷翘，涂着紫红色唇膏，有种暴戾之感。中川率先提了单子过去询问，那女生大大咧咧地将电吉他往沙发上一扔，环视四周，目光忽然定在了村江身上。
　　村江与她对视，觉得熟悉，但她的目光着实让她不适，于是又马上低下了头。过了一会，中川拿着点完的单子进了厨房，村江看到那女生离开了座位跟着中川走来。
　　“啊，这不是村江松梨子嘛，好久不见。”
　　村江在回忆里搜寻了一番，对着那浓妆下的秀美五官，有些意识，但似乎无法与记忆里的人对起来。女生见她为难的样子便笑了，十分爽朗：“我是藤原晴美。”
　　闻言，村江有些惊愕。在她记忆里藤原晴美还是个穿着缀满蕾丝的华丽公主裙，略施淡妆，表情乖巧的大家闺秀，与眼前的烟嗓女生实在无法对上号。
　　“你和前几年还真是没太大变化啊。觉得我变化很大吗？嘛，那次比赛结束不是就和你说了吗，其实我本来就非常讨厌钢琴，一直都是我父母逼迫我学习的。我最喜欢的是重金属摇滚乐。从少管所出来后我就自己组了个乐队，现在在一些大学进行演出。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啊。”
　　藤原将烫成大波浪卷的长发向后一甩。从她身上几乎找不出过去的影子，所有的一切好像已经一笔勾销。村江忽然有些羡慕她，至少在发生了那么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后，她还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现在在哪里念书？”藤原热情地拉着她在就近的座位坐下了。
　　“N大。”
　　“音乐系？”
　　“财经管理系。”
　　“诶，这样啊。没有再弹钢琴了吗，从见到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喜欢呢。”
　　村江看着藤原云淡风轻的表情，心下也轻松了一些，再谈到过去似乎也没那么沉重了。
　　“虽然已经还了一些债务，但是剩下的还需要去打工，所以没时间再弹钢琴，再加上，”村江一顿，“那件事情被发现后，被那么多人骂，总觉得没有脸面再弹了。”
　　坐在对面的女生注视着她：“自己想弹就弹吧，不想弹就不弹，管别人做什么。”
　　村江没有回答，心下总觉得藤原是想的太简单了。藤原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耸了耸肩：“本来就是这么简单啊。我从少管所出来后，我父母怕我被影响的太深，所以一直小心翼翼地对我，什么事情都由着我来，我就理所当然地玩起了重金属。周围认识的人都觉得我是对钢琴有了阴影，神经过敏了才开始搞这种音乐。原先的朋友也都不和我来往了，因为去过少管所的人多少会被忌惮着一些。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我喜欢就行了。”
　　村江盯着她，声音略微冰冷了一些，有些嘲讽：“我只觉得，会去少管所也只是你自己造成的。那封匿名信，如果你不写，野原未必会动用关系把你送进去。”
　　藤原嗤笑一声，凑近村江，玩味笑道：“你真的这么想吗？”
　　“至少我拿了钱，即便心有不甘，也不会多此一举。有自知之明不会去和他们对抗。”
　　“哈，村江，你也未免太过懦弱了，”藤原的表情渐渐严肃，声音有些激动，“你以为你乖乖听话，他们给了你钱就走人吗？为什么当初谈的好好的事情忽然就被媒体发现了？为什么野原有权有势也没有保证这件事被彻底封住？我告诉你，野原知道纸包不住火，所以就自己把消息透露了出去，这样子媒体争相报道，就大大增加了这场比赛的讨论热度。而我写匿名信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就是等着我这样，等我曝光她，然后再反击。她无所谓有没有人信她的澄清文，她只需要制造话题来提高她的知名度。”
　　村江的眼睛慢慢变大，她盯住藤原，握紧了拳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哼，我为什么会知道？”藤原冷笑一声，语气嘲讽，眼神悲凉，“因为在那场比赛之前，我一直以为我是她永远的好友。”

　　十二月的空气冰冷，有天气预报说在十二月中旬会有今年的初雪降临。村江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想藤原晴美说的话。她得知藤原父亲与野原的父亲是发小，虽然藤原家的生意远没有野原家的大，但两人依然是常年好友。藤原晴美十岁时，两人因为商业合作的的事情产生分歧，两个成年人之间的友谊脆弱得说断就断。但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藤原和野原之间的关系，或许只是藤原认为没有影响。三强赛时，野原找到藤原，向她表明了自己的计划。藤原表示愿意帮她，但未曾料到她早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被培养成了和她父亲一样的德行。贿赂之事曝光后，藤原去找过野原，一直被拒之门外。她一怒之下写了匿名信，送出后她才冷静下来，想到野原不可能没有手段对付她。只是她依然是低估了野原。
　　藤原晴美的一生中，从未想过她会被昔日好友亲自起诉，判进少管所。虽然一个月后自己的父亲就动用了一切关系将自己送了出来，但她早已心灰意冷，选择出国念高中。
　　一阵冷风吹过来。村江裹紧自己身上的黑色大衣。她很疲惫，于是闭着眼睛靠着感觉走着路。路灯的光亮在她紧闭着眼的黑暗世界里形成了两个无比模糊的圆晕，伴随着她的脚步起伏上下。她想起今晚藤原临走前对她说的话，
　　“你太单纯了，村江。你以为你没有能力对抗所有事情，就放弃了，一直顺从着这个世界，妄想自己能在这样的顺从中找到力量。”

　　“于是就显得你很懦弱。”

　　她忽然觉得非常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