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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棠仪 ...

  •   第四十六章
      翌日,微雨轻手轻脚推开内室房门时,惊奇地发现自家姑娘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她下意识退回去看了看外面的天,仍是深青色的天色。
      “姑娘今儿起这么早?”
      什么起早,她压根就是一夜未眠。稚宁困倦地打了个呵欠,“着人进来吧,让小厨房快些端些朝食来。”
      “是。”
      轻云才去自个儿的房里歇下没多久,听到外头动静大了,开了窗户问了个小丫头,又起身去小厨房瞧着厨娘做朝食。
      微雨在为她挽发,始终不解她为何起那么早,梳洗后外头也不过将将能看清人面。
      “你等会儿叫个小丫头去瞧瞧我娘亲醒了没,算了,爹爹当是已经起了,我去找爹爹吧。”稚宁用完朝食,便去书房寻宓岑暮,果然后者还未出门,正与管家核对船运的账目。
      “药药?”宓岑暮见着她很意外,也望了望天色,就更奇怪了,甚至有些紧张,“怎么起那么早?是不是哪里不舒坦?让下人过来说声就好,怎的自个儿跑过来了?”
      稚宁即是无奈又眉眼弯弯,“没哪里不舒坦,是有事想找爹爹说一声。”
      “好,没不舒服就好,药药想说什么?”面对女儿,宓岑暮全然没了外人面前的精明模样,完全就是个无条件宠女儿的傻爹。
      管家已经识趣儿的出去了,还特地把门口的小厮遣得远了些,防止偷听到这对父女的‘悄悄话’。
      哪知稚宁一句话就把宓岑暮说得脸色又青又白。
      “爹爹,我想现在出府一趟,去哪儿也不瞒着您,我去月牙坡送个人。”
      能经过月牙坡的,除了要离开严州城的蔺晏之,还能有谁。宓岑暮心知肚明,他一向对女儿所有事都未拒绝过,但这事儿,他是打心眼里想拒绝的。
      只他支支吾吾一番后,却是无奈道:“你若是撒谎骗骗爹爹也好。”
      “那不行,怎么都不能骗爹爹的,”稚宁笑嘻嘻的上前拽住宓岑暮的衣袖晃了几下,“好爹爹,我就去远远看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宓岑暮叹息,“爹爹不是不让你送他,只你是真的,真的就是他了?”
      “女儿也不知,”稚宁爽快回答他,“女儿只知道,现在还是舍不得他,眼下在女儿这,也无人比得过他。我知您和娘亲不愿,我努力努力,尝试着这一年里忘了她,若是不成,咱们再说好吗?”
      “你已将话说成这般,爹爹更不能不同意了,”宓岑暮叹息,“只你须得明白一件事,爹娘从未想过你会离开我们。”
      “我也是。”稚宁抿了抿唇,她也从未想过,会因为一个男子,思考离家的可能。
      原本厚重的晨色已经慢慢浅淡,稚宁得了父亲的应准后就坐了马车,一路催着车夫往月牙坡赶。
      蔺晏之一行人,一刻钟以前停在了月牙坡。出了严州城后,在踏上官道前的必经之路,就是月牙坡,名字虽好听,但据说时常有有情人在此分别,甚至还有私奔到这儿后悔的。与其说是月牙坡,倒还不如说是心碎坡。
      蔺晏之提出在这儿停一停时,太子还以为他还因为被宓府拒绝而黯然神伤,很体贴的给了他一点时辰容他再看看严州城。
      哪知蔺晏之是有种奇异的预感,这预感告诉他在这儿等一等。
      然后在天际初亮时,等来了他最朝思暮想的小姑娘,宛如在漫长的冬暮中望见了嫩黄的迎春花花苞,纵然是平日不露声色的青年,此时眉眼唇角也皆是笑意。
      贵人们受不住江南湿冷的天气,都在马车里待着,纵然有注意到那驶来的马车的护卫,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他们内心敬仰的年轻有为的秦大人已经快步迎上去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大人面圣时,都未这般步伐急促过。”
      “好似的确如此。”两个护卫窃窃私语。
      挂着宓府牌子的马车静静停在了路边,蔺晏之策马过去,行到马车旁,抬手叩了下车壁,将马车内遮得严实的青布帘子掀起,露出一张娇容。
      蔺晏之仿佛不经意一般驱马换了个角度,将她全然遮挡住,不让旁人觑见丝毫。
      “这么早,可用朝食了?”男人一开口,说的却是与其形象全然不同的关怀话语。
      稚宁撇嘴,“我还用不着饿着肚子来送你。”
      “是,若是饿着了,我自会心疼。”蔺晏之仿若轻松的道了句直白的心里话,谁也不知他负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攥着,掌心已沁出了汗。
      “......”稚宁被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惊了下,饶是性格利索也悄悄红了耳畔,她顾左右而言他,拿出了个荷包,“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放在我这儿不合适。”
      昨夜朦胧,帐内昏暗,她没注意到这小小玉章的真实模样,直到清早起身后,就着烛光就发觉,这枚玉章的不同之处。
      蔺晏之紧了紧汗湿的手,薄唇边的笑意微敛,“与我而言,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但送与你,才是有意义的信物。”
      且这个物件儿只要在他身边,总是能让他想起当年在镇北王府发生的事情,提醒着她母亲死去的痛苦和外祖一家的冤屈。
      “......那我且先收着好了,”稚宁似乎察觉到什么,又将荷包收了起来,默了稍许,忽然又昂起下巴道,“我与你说过的,你也莫要忘了,一年几百日,但凡我有了旁的心思,这物件我也会物归原主的。”
      蔺晏之凝视着她,突然低低一笑,“你不会的。”
      是有多久不曾见过他的笑颜了,稚宁一时看呆,恍惚了几下才回过神,定了定心后嘟囔着说:“那可不一定,起码我还未想过,离开江南。”
      “我会将一切准备好的,”身后有护卫走近了几步远远站着,提醒着他该走了的现实,蔺晏之微叹,“照顾好自己。”
      稚宁意识到他要再次离开了,倔强的扬起笑,“自然会的。”
      “嗯。”蔺晏之转身,迈了两步后又突然回身,直直凑到稚宁面前,看着小丫头惊吓瞪圆了的星眸,轻轻在她鼻尖落了个吻。
      一触即分,但那温热的触感,却被记在了他心底。总有一日,他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心爱的姑娘拥入怀里,护着,也宠着。
      他策马回队伍里时,秦羡钰接住自个儿扔上天又落下来的果子,看他一眼,眼睛一亮,“咦,秦大人耳朵怎么红了?”
      “你的眼睛还有旁的用处?”蔺晏之看向他的眼睛,似乎在琢磨怎么挖出来一般。
      秦羡钰被他吓得多了,不怕他也被看的打了个激灵,干笑两声,啃果子。
      一队穿着常服仿佛平常商队的队伍渐渐远了,稚宁站在原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垂眸苦笑,“第三次了啊。”
      三次分别,不同的是,第一次她全然不知,还满心欢喜的陪着他过生辰,第二次她知道却并不理解,也不知再见何时,而这一次,她终于在得到真相与期限的前提下,远远相送。
      一年间的事她哪里算得准,只不过她现在是切实欢喜他,那且这么过着日子等吧。
      不管日子如何,这个秋季总会过去,来年的秋也决不会失约。
      与江南的潮湿不同,上京总是干燥的,太子一行人路上得了东元王入上京一事,隐藏身份快马加鞭一路赶回上京。
      上京的街道上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许是因即将选秀一事,又好似多了许多人,起码许多家客栈都住满人了。秦羡钰算算日子,各地应当已经把秀女的名单送上来了。
      作为今上鲜少几个活下来的同父异母的皇弟,东元王自是有其令今上‘刮目相看’的过人之处,那就是口吃,平常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更不提生气之时,因为无法顺畅表达怒火,都能把自己给气昏了。
      且不说东元王没有为君之心,大臣们也不想有个随时随地都能在大殿上气晕的君主,尤其是最善唇枪舌剑的文臣,哪天正说的慷慨激昂把皇帝气晕了,那还不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于是东元王不仅得了个好封地,并在封地上过得有滋有味,玄彻帝每年还会借口赏赐许多贵重物品,以彰显他少有的仁德之心。
      这次东元王入上京,既是为了选秀之事,却也不是单为了选秀。他与玄彻帝是兄弟,自家女儿们是今上亲侄女,自然是不可能选秀的,耐不住他的王妃、侧妃们还有‘疼爱’的侄女儿、表妹,更重要的是,他的宝贝女儿棠仪郡主到了适婚年岁了,且她心心念念想嫁到上京。
      东元王最疼爱的女儿棠仪郡主,在东元王府里的地位,起码表面看来,是世子都难以比得上的,这也养成了她跋扈的性格,但能让父亲宠爱多年不失宠,也是有其进退得宜的本领。
      就比如这次到上京,在东境动辄挥鞭子的少女,则成了仪态端庄的贵胄郡主。
      但各地都有安插眼线的太子可清楚的很,他入宫前看了眼身后的蔺晏之,打趣道:“临渊的风姿,当是上京许多男儿比不上的,若是被棠仪妹妹看上,那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太子多虑。”
      太子笑了笑,“这可难说,棠仪妹妹可就是奔着亲事来的上京,虽说上京适龄好男儿不少,但......”虽然秦临渊的身份不高,但若是棠仪妹妹喜欢,这事也有可能会成。
      其实,论及私心,他还是希望棠仪能与秦临渊成了,如若这般,他的身后又会多了东境的助力,只不过父皇那儿,恐怕不会让他轻易如愿。
      听闻两个儿子已回了上京,玄彻帝决定在今晚设宫宴,既是为东元王接风洗尘,也为嘉奖两个办事得力的儿子。
      太子与二皇子面圣后都离开御书房,太子回了东宫,刚被封王没多久的二皇子,即荣王,则出了宫,沉着脸去看自己的新住处。
      蔺晏之被单单留了下来。
      玄彻帝望着面前这虽然年轻,却已有杀伐锐利之气的臣子,实则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老二一直说他是太子的人,但这两年他并未看出他与太子有多亲近,只当做兄弟两的博弈,但该有的怀疑,他还是不会丢掉。
      “朕听闻,你在江南,想要娶商家的女儿?还是以前收留过你的人家?但是被拒绝了?”
      “是。”
      玄彻帝面上笑意更深了,“既然他们这般不识趣,可要朕替你出口气?听说那宓家是皇商。”
      “臣惶恐,岂能让皇上费心小事。且臣很喜宓家女,不会放弃。”蔺晏之面色不改道。
      “看来那宓家女是你心上之人了,也罢,”玄彻帝话语一转,“东元王携女入上京一事你也知晓了,那你可知,东元王之女棠仪郡主是为何而来?”
      “臣不知。”
      玄彻帝微眯起眼睛,“是为挑选夫婿而来,爱卿啊,你可是满朝文武中难得的文武奇才,即便是世家子看着也鲜少有胜过你啊。”
      “皇上,臣此生唯属意宓家女,并无高攀棠仪郡主之心。”
      “既如此,那今夜就烦你负责宫城安全了,也好给其他人一些机会。”负责宫城安全,就不能参加宫宴,更不能与棠仪郡主撞见了。
      蔺晏之立马应下了,玄彻帝很满意,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他把秦临渊当做一把尚在打磨的利刃,自是不能让他有分毫伤到自己的机会,棠仪身后牵扯着东境,无论如何,两人都不能有任何可能。至于不让他参加宫宴是否会让其他大臣心生失去圣心等其他猜测,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他巴不得秦临渊能够成为一个孤臣,一把能为他所用的工具。
      不过他的想法还是产生了偏差,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秦临渊的真实身份。
      这个不少人费心隐瞒的身份,很快就要被本人亲自揭露了。蔺晏之退出御书房前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下玄彻帝的气色,眸中深色微闪。
      上京有东元王的府邸,只不过好些年没有大修整过。棠仪郡主在府邸闲来无事,她心思转得快,傍晚就进宫,去跟皇后请安后顺势留在了那儿等宫宴。
      她能说会道、妙语连珠,还说了不少东境趣事,将皇后娘娘和两位公主哄得眉欢眼笑,越来越觉得她乖巧喜人。皇后娘娘甚至开始与她说上京有些文武名气儿的世家公子,其中对自己的母家子侄多说了几句。
      不过她得过皇上的叮嘱,从头到尾不曾提起‘秦临渊’分毫,皇后娘娘甚至觉得皇上多虑了,一个身份高贵的郡主,怎会下嫁区区四品臣子。
      酉时过半,宫门处马车来往停驻,这次宫宴皇上特准四品及以上大臣携家眷入宫,于是仅仅是宫门处,已然面纱摇曳、衣香鬓影。
      安时是头一次入宫,紧紧跟着嫡母,只是嫡母只在意亲女,仿佛身后没人一般,自顾自的带着亲女与相熟的妇人来往交谈。
      到了时辰,她乖觉的坐到嫡母身后,几乎没甚存在感,不过若非自个儿姨娘是爹爹宠爱的姨娘,她也不会跟来,更不会去碍嫡母的眼。
      玄彻帝惯例说了几句话后,就与坐在不远处的东元王叙话,半真半假地说些年少‘趣事’,皇后娘娘则是拉着棠仪郡主的手,说着未尽的话。
      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也很遥远,想着许多人一辈子都难见圣颜,安时心脏砰砰跳着,她悄悄抬起眼,远远望向玄彻帝,他虽然比爹爹年纪大,瞧着却比爹爹年轻许多,更威严许多。
      她慢慢捂住跳得更快的心,看得渐渐有些痴了。
      只是玄彻帝没在宫宴上待多久,很快就回了勤政殿。安时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眸,见有人往旁处去,嫡母又不理会自己,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也起身跟在旁人身后逛园子。
      棠仪郡主趁着宫宴,看了不少所谓的青年才俊,虽说也是容貌不错,但东境也不乏英朗青年,没一会儿就兴致缺缺地起身离开宫宴。
      她在东境出生,对宫内不熟,衣裙华丽繁复,宫女们一瞧就知身份不低,都垂着头行礼后离开。棠仪越走越远,察觉人越来越少时,才停下脚步。
      刚转过身,棠仪郡主忽然快走几步,隔着假山,她远远望见一个高挺的身影,男人手扶腰间重剑,正与旁人说些什么,只能就着月光看见他的侧脸,那雕刻般的轮廓却也足够让棠仪郡主的心湖荡起涟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棠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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