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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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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对峙许久,看热闹的人也察觉出不对,宓岑暮方才迟迟而来,板着个脸,亲自将人迎了进去。
宓楼望长长舒了口气,自觉已经安全摆脱了三妹妹的玉砖警告。
蔺晏之此次带来的物件儿更多,惹得百姓们纷纷觉得这门亲事定是要定下来了,许多女子都很是羡慕宓三姑娘能够嫁到上京去了。
众人口中的羡慕对象的爹娘可是一脸喜色都无,自家女儿说考虑考虑后就再没说旁的,那神态意思虽说犹豫,可也说明了她对蔺晏之的确是有欢喜之意的。
这下萧琼玉对蔺晏之可真真是哪儿都看不顺眼了,其实不谈他的身份,她还算是满意,只是现如今她一个妇道人家都清楚上京情况复杂,更何况镇北王府对这个世子的态度也很令人难以言喻。
从九年前起,镇北王就对外言道世子‘病重’,养在府里,但这一病重竟然就重了快十年,期间也不知有多少人怀疑,有怀疑世子没病的,也有怀疑世子死了的。但镇北王一口咬死他儿子缠绵病榻,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这态度就很微妙,让宓岑暮和萧琼玉不得不多想。越想越替女儿担心的萧琼玉恨不得赶紧把女儿嫁出去。
可她舍不得枉顾女儿的心意,她若是过得不快乐,她这个当娘的更是难受。
于是萧琼玉看着蔺晏之就一肚子火,真想回到过去把这两孩子分开,分得远远的。
“名单那里,我已跟萧大人说好了,药药不必进宫入选。但也希望两位记得一年之约。”蔺晏之神色淡淡,眉眼间却俱是认真。
大冷的天,萧琼玉却拿着扇子晃了几下,“药药还未说愿不愿意,她不说清楚,我们也不好答应。”
“让我与她说吧。”
“不行!”萧琼玉立马接话,态度坚决,“水思,你去,再问问姑娘的意思。”
水思讷讷应声,快步出去了。
她到月兮阁时,微雨就迎了上来,“来寻姑娘吗?在后园呢。”
“我瞧瞧去,夫人让我带了话问。”
两人到了后园,就见稚宁坐在摇椅上,望着满园的花花草草发呆。
“姑娘,夫人让我来问问您,蔺公子的‘一年之约’,您应不应?”
水思在原地等了许久后,才听到她浅浅说:“应下吧。”
她心一跳,暗叹夫人要难过了,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忙不迭去回复了。
轻云和微雨面面相觑,听着她与大公子的对话,还以为姑娘要放弃了呢,怎的是愿意等一年的意思。
稚宁托腮看着园子里被打理保护很好的娇花,低喃,“我就,赌一次,总归一年还是赌得起......哎,轻云!”
“在,姑娘?”轻云精神一震。
稚宁一拍椅把,“去,再去跟他们说一嗓子,说是我这一年里移心他人,这约就罢了!”
“咳,是,奴婢这就去。”
正堂内,蔺晏之在听水思说药药应下后,吊着好些时日的心才放下,从心底滋生出万千欢喜来,但他一向情绪不表于面,只紧紧握着拳,薄唇也略略扬起。
但他还未高兴几时,轻云进来说得一句话又仿佛给他泼了盆冷水,瞬时使他面色阴沉下来,光是想到那个可能,他就有种现在就把小姑娘带走的冲动。
萧琼玉情不自禁咳嗽一声,暗觉女儿考虑周全,“药药说的,你可答应?”
“她说的,我怎会不应。”蔺晏之无奈一叹,心中纵然再不愿,还是应下了。
此事了解,算是双方都暂时放下一块心病,但又不约而同的又加了块心病。萧琼玉是担心一年后情势当真缓和,药药心愿仍旧,蔺晏之则是心神都被一年里小姑娘很有可能变心的可能性占据了。
光是想着,他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低气压,是真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在稚宁身边。
回了郡守府,如今江南盐运使被刺杀一案尘埃落定,不少逃窜的贼人也被捉拿归案,太子与二皇子的随行之人便已经开始稍稍收拾起行礼了。
他刚转过院子,迎面是一道窈窕身影,见到他柔柔行礼。
“大人。”
蔺晏之看着面前的女子皱眉,“你功过相抵,为何还在府里?”
行礼的桥烟身姿一僵,再抬起头来面露苦涩,“奴家家破人亡后流落风尘几年,如今已无处可去。如今,如今只希望能跟随在大人身边,就做一个伺候您的丫鬟就心满意足了!”
“本官已经拒了。”前几日就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此事,他自是毫不犹豫拒绝了。
桥烟哀泣,“奴家是清倌,大人也嫌弃奴家不干净吗?可奴家真的已无处可去了。”
“不,”蔺晏之不耐蹙眉,“道观尼姑庵你都可去。”说罢,他绕过她径自离开。
被一席话震在原地的桥烟不可置信地望着蔺晏之的背影,扶着假山才险险没歪倒。
他竟然,让她出家?让她长伴青灯古佛?她已经将姿态放低到尘埃里了,只希求做他的丫鬟都不成,果然是冷心冷情。
桥烟自嘲一笑,许是只有宓家的三姑娘,才能让他露出些许真性情吧。
入了房室,蔺晏之喝了一壶冷茶,仍旧心中燥郁。他点了点桌面,唤来啸影吩咐道:“明晚守着此处,我出去一趟。”
“是,若是秦大人来寻主子呢?”秦羡钰约摸实在无聊得紧,有事没事都要过来转一圈。
“直接关门便是。”
“是。”
蔺晏之抚着杯壁,闭了闭眼,“谭敦那边如何了?”
“宓府周边鬼鬼祟祟之人已经被清理了,不过据暗桩回报,严州城近一个月陌生面孔增多,其中有不少打听您与宓家事的,有些人比较隐蔽,并不在严州城常住。”
“薛家家主还算是有些脑子的,”蔺晏之冷笑,他深邃如幽谷的眸子望向窗外,沉声道,“这次回去后,就如她们所愿吧。”
作为蔺晏之最为心腹之人,啸影自然知晓自家主子的意思,他心中略有忐忑,总觉得还是不稳妥,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相信自家主子的任何一个决定和命令。
夜间,月黑风高,黑沉沉的夜幕上一丝光亮也无。蔺晏之熟门熟路的翻过墙,轻功掠过树枝,绕过巡视的护院,轻飘飘落在月兮阁的后院拐角。
早已等候在那儿的弦影上前行礼,压低嗓音禀报:“三姑娘已经睡下了,今夜是轻云守夜,两个时辰内不会醒过来,外头的两个小丫头也都在打瞌睡。”
蔺晏之略一颔首,便无声无息地朝正室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铎影落后一步,凑到弦影耳边,笑嘻嘻地打趣,“你做这种事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不想挨揍就闭嘴。”弦影面无表情威胁。
铎影才不听他的,还是跟他斗嘴,总归他现在不能跟上自家主子,无趣得紧。
正室的雕花镂空窗户没有关紧,丝丝凉风顺着空隙溜进房内,与安神香融合,逐渐弥漫。蔺晏之轻轻合上窗户,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靠近被层层纱幔遮住的拔步床。
他的理智和道德告诉他擅闯香闺是令人不齿的一件事,感情上却焦躁着想离她近些,再近些。
午后太子殿下接了消息,今上似乎偶感风寒,朝中动向也略有不对,明日便要出发,这一走,便可能足有一年不能见到稚宁。
一年之于前两年相比,似乎并没有多久,但当这次回来见到他心心念念许久的小姑娘后,再要分离一年,便愈加难以割舍了。
他撩开纱幔,少女静静躺着,巴掌大的小脸陷在软枕内,呼吸均匀睡得很香。蔺晏之仿佛难以克制一般渐渐靠近,直到感受到少女仿佛带着花香的呼吸轻拂过脸庞。
他维持这动作许久,方才从袖笼里取出一个荷包,悄悄放到她的枕边。
“药药,等我。”
将要起身之时,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叫嚣着的渴盼,轻轻低头,薄唇映在了稚宁的唇边。
不管他在朝中大臣还是在今上眼中有多有勇有谋,他到底还是个未曾及冠的男子,一时心跳如雷,匆忙起身离开。
在窗户一声轻响后,沉睡的少女浓密的睫毛轻动,随之又紧紧一闭,从锦被里伸出一只手在枕边摸索了一下,抓住荷包、锦被蒙头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