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有关的世界》Verteidiger

2、归国（2）

　　安宁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提着箱子走到自己之前的房间，打开门的空，叶瑾之那边就打过电话了。
　　看清来电人后，安宁把门关上，将箱子放在门后，提着手机进了洗手间，悠闲地打开水冲着手，任它响了会，才接起来。
　　叶瑾之在那头说道，“这是谁拿你打趣，别说是晚上不开门，就是真开门，也没人约到这地方。这是会活人还是会死人啊？”
　　安宁看着水缓缓地流过手掌，哪怕用尽心思也抓不住，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会故人。”
　　第二天，安宁一大早就出了老宅，街边的24小时便利店拿了两瓶酸奶，边走边喝，盘算着找个房子。要求也不高自己能住，离江大近一点就可以了。
　　被房产中介带着看了一上午，没几个满意的，满意的安宁又舍不得出那么高的价钱。中介在一旁如唐僧般般念咒：“安小姐呀，我看澜苑阁那套就很好，离商业区又近，治安又好，而且领包入住，再适合不过了。一看您就是那种追求生活品质，不在乎钱财的人……”
　　安宁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勉强回道：“在乎，人生在世谁还不在乎钱啊。”
　　房产中介像是噎住了，哼唧了半天，觉得安宁又是个穿得人模狗样的月光族，便不再那么热心的介绍了。
　　安宁找了一上午，在附近的商场，点了杯加糖的咖啡落脚歇歇。还没等咖啡喝到嘴边，电话就像催命似的响了，安宁从上衣外套里摸出手机，三哥。安宁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找房，还没和安远说过。
　　安远像是刚开完什么会，身边还有人声。“宁宁，我听浩南说你不想住南边那房子，也是离你上班的地太远了，正好我有个朋友在东城区澜苑阁有套房子，原先自己住的不大，不过离你上班的地方也近，治安也不错。已经找人打扫好了，让小蒋给你把钥匙送过去，你自己去看看。”
　　安宁还没来得及应什么，对面就断了线，看来是真忙。
　　没过几分钟，就又打来电话，是安远的秘书小蒋，问她在哪里，给她送钥匙，顺便带她去看房。

　　资本家，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么？
　　安宁看着这个近200平的房子，客厅和连着房间被打通了，主卧、书房、客房、卫生间一应俱全，连床具都换上了新的，除了连厨具都未开封的厨房，可以看得出上一任主人还是费了些心思在这里的。小蒋在一旁适时地说：“安总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如果安小姐觉得还行的话，已经联系好了阿姨过来帮您再收拾一下房间了。”
　　安宁从小蒋那拿了钥匙，决定暂时先落脚在这里。
　　下午取了留在安家的行李过来，把房间又重新收拾了一下，临了安宁想了想决定还是去附近的商场买些家居用品。安宁记得朋友圈里有一个孤独等级，她不知道她这种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病、一个人逛家居，算不算得上孤独里的癌症晚期。但好像没有那么痛苦，挨一挨总能过去。

　　安宁虽身在系里，过得却像个局外人，上自己的课、做自己的研究，偶尔参加参加系里的会议，规规矩矩、安安稳稳。直到周五的时候，隔壁办公室的汤敏过来找了她，说魏院长找。直到进了魏惟办公室都未想明白找她什么事情，魏惟见她进来迎上去，说道：“快坐。”安宁冲他扬了下嘴角，坐在了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你看我最近实在是忙，都没得及问你，怎么样，还适不适应？“
　　安宁答道：“挺好的，学生和同事们都对我很好。”
　　魏惟靠在椅子上，伸手拿桌子上的茶杯咂了口茶，说道：“那就行。小安啊，你看你晚上有没有空啊？咱们出去吃个饭。“
　　安宁一愣：“啊？晚上，我……”
　　魏惟把杯子放到桌子上，苦口婆心地说：“安宁啊，我知道你内向、不爱应酬，但你得适应这社会啊。就这么定了，晚上七点，天香阁见。”
　　安宁从魏惟办公室出来，心里乱糟糟的，算起来她小时候是见过魏惟的，还记得父亲带他的学生来家里吃饭，魏惟那时候又高又瘦，讷讷的，走在几个人后面，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沾着泥的布鞋，不肯换鞋也不肯进门。父亲把其余学生安排上了楼，又让安宁上楼拿了双自己的运动鞋给魏惟。从布鞋里伸出的那双脚，像是从泥土里带出的虬曲枯老的树根，被寒风冻裂树皮露出鲜红的肉。父亲没说话，从柜子上取了药，给他敷上，用纱布包好，让安宁取了自己的袜子给魏惟，才开口：“上去玩吧。”
　　十二月份江城的冬天寒冷得一如既往，安宁不知道那双羊皮的皮鞋下的脚是否还像往日一样干瘪，在寒冷的日子里被冻伤的旧疾是否还隐隐作痒。但是那个木讷而羞涩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侃侃而谈，而她呢？她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了呢？
　　安宁打开手机，看着叶瑾之发过来的地址信息，直到屏幕忽地灭了。

　　爸爸，人真的会死吗？
　　那……那些人都去了哪儿呢？
　　他们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人死了，到底去了哪呢？皮囊和骨肉化为尘土，那魂魄呢，是归尘归土还是化作了星？十二年过去了，时间没有带给安宁答案，只是抛给她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安宁站在偌大的架子前，看着方格里小小的罐子，这便是归处。安宁在看管员的指引下，寻到了34号，青花小罐摆着几朵白色花瓣已经衰败的菊，旁边有张照片，韩赟。安宁把花放小罐旁，不知谁写下的挽联还在：“英灵仍照梓里，慈容永忆百年。”
　　韩赟……
　　安宁，那个当年她拜访过的人，前刑侦支队的队长。当年绝口不提一字，而今却有人把自己带到他面前。究竟谁是想告诉自己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