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有关的世界》Verteidiger

3、归国（3）

　　晚上七点，正是天香阁最热闹的时候。
　　天香阁算是江城最有名的饭店了，出名不在其菜品，更多的是来这里的人。
　　安宁从未来过这里，却也知道一家百年老店，辉煌到现在，或多或少有些神秘。和现代的酒店不同，天香阁还留着原来酒楼的结构，一进门是巨大的大红酸枝雕花屏风，一旁的服务生走过来问明了来客，边带着她从侧边上了楼。安宁打量着整个建筑，木制榫卯结构，往下看是旧时的戏台子和几十张黄花梨的方桌，顶上雕花的灯笼点着蜡透过纸被回廊里的风吹得打转。一旁的小姑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姑娘好眼力，上百年的物什了。”
　　这家店的老板好生阔气。
　　安宁被带进房间，魏惟和几个不认识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见她进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对一旁的刘总说道：“安宁，我恩师的女儿，小师妹。”
　　“安总的妹妹啊，久仰久仰。”一旁坐着的几个人连忙站起来，同安宁握手。
　　魏惟在一旁，笑着说道：“我这小师妹，不太爱说话，从英国刚回来，自己一个人。”
　　一旁的人应和道：“女孩子嘛，安静的好……”
　　……好你大爷。安宁算是看明白，这是一场安排好的鸿门宴。
　　烟雾缭绕间，那位刘总又打电话催了他家的公子。安宁寻摸了借口溜到墙角回廊的花架旁，打开手机给叶瑾之留了消息。安宁不想回，躲在一角里打量起了戏台，这戏台摆的有点意思，是内行。
　　两个服务员匆匆的从她身边经过，悄悄话却被安宁听了个干净。
　　“大老板，今天过来了。”
　　“啊……琴姐，真的吗？我在这工作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来。”
　　安宁在后面想，不知道这家店老板是何方神圣，谱这么大。
　　躲了好一会，安宁才说服自己进了去。姗姗来迟的刘公子也到了，穿着一件满是logo外套，打量着站在门口清汤寡水穿着白色大羽绒服的安宁，嗤的笑了，从身后拿了一个袋子，抬高递给安宁：“听魏叔说，安小姐在英国留学，我也算误打误撞，一点小礼物。”
　　安宁看着袋子上印Burberry，没接摇摇头：“太贵重了。”
　　刘公子好像被这句话取悦了一样，把袋子塞到她手上：“这点东西算什么。”
　　席间觥筹交错，刘总和魏惟打得火热，时不时还问问安宁。一桌子生鲜鱼肉，味道好是好，就吃下来难免腻，安宁喝着手边的茶，觉得今晚是睡不着了。

　　穿着黑色套装的一个姑娘，打开了他们房间的门，后面跟着一个另一姑娘推着餐车。打头的姑娘把小盅，妥帖放好，临了笑道：“菜齐了，您慢用。这粥是老板加的。”
　　安宁打开面前的盅，银耳莲子。粥透亮，乍一打开像是回了夏天的荷塘边。真不知这寒冬腊月是从哪里得来的新鲜莲子。
　　上座的魏惟和刘总等人皆是一惊，他们皆不算天香阁的熟客，但天香阁的规矩还是知道的，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是谁天大的面子让天香阁的老板特地吩咐下来加菜。在座的几位连天香阁老板的边都挨不着，怕是卖了安远的面子。
　　安宁慢悠悠地喝着粥，全然不知道魏惟和刘总心里的暗涌。粥的温度刚刚好，顺着食道像是把整个身体都熨得舒贴了。
　　刚把粥喝完，叶瑾之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安宁朝他们笑了笑，指着手机，跑出去接电话。
　　“怎么还没吃完？”叶瑾之不知道在电话那头干些什么有细细簌簌的声音。
　　“没。”
　　“你是真好脾气啊。”
　　“……”
　　“他算哪门子的人，生的什么手这么长。也就是吃准了你不会甩脸给他看，要是我……”叶瑾之咔嚓咔嚓的咬着薯片，骂道。
　　安宁听着她那头义愤填膺，打开水龙头冲着另一只手，轻轻笑了。
　　叶瑾之听见她笑，生气得更厉害，教育起她来。安宁换了个手，听完对面恨其不争的教育，淡淡地说：“阿瑾，只是无关紧要。”
　　电话那头又碎碎念了几句。安宁等她挂掉，把手机放在一旁，认认真真地洗手。才从镜子里看见门口还站着个人，甚至有几分面熟。他正在慢条斯理擦手，一身黑色的西装，未带领带的衬衣解开两粒扣子，轮廓线条明朗，下颌弧度正好，嘴唇薄凉，鼻骨挺立。
　　安宁打量他的同时，他也眯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打量着安宁，伸出手来：“你好，安小姐。我是顾辰言。”
　　安宁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硬着头皮轻轻握住又松开：“你好，顾先生。”安宁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不浓郁，可他的眼眸却很清冽，一点也不像喝过酒的样子。
　　逼仄的空间里，两个有关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这大概是安宁经历过的最尴尬时刻之一。她不说话，对面的人也没说话，只是低头玩着他小指上的尾戒，似笑非笑。
　　安宁终于似想起些什么地说：“顾先生，那边还有朋友，我先走了。”
　　顾辰言抬起头，看着她许久，才笑道：“回见。”待安宁走远，顾辰言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右手，勾出苦笑。
　　安宁回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人已经喝得东倒西歪，刘公子也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那个刘总握着安宁的手，像是复读机一样推销着刘公子，非要安宁的联系方式。
　　好不容易回到家，安宁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等头发晾干的空，上网去搜了韩赟。
　　韩赟，67年，江城茶陵人，毕业于江城警官学院。
　　01年，6月，抓获特大跨省贩毒团伙主犯张某某
　　03年，9月，解救马桥被绑架妇女
　　04年，5月，营救江大被挟持人质
　　……
　　这些资料，安宁反过来覆过去看了十多年，像刻在脑子里似的，到底漏了些什么呢？
　　江南五号路79号，34。究竟想告诉自己些什么？